第27章 鴛鴦浴
焦夫人正在大大小小的客房、庭院裏巡視, 忽見兩個男仆往最頂級的上房裏送熱水。
她攔住一問, 方知是客人要在方池中泡澡。
那間房是美人蕉裏陳設最好的套房, 除去從大燕高價采買來的錦繡床,還有一石砌的浴池,池子不大不小, 剛好适合鴛鴦戲水。
不過,焦夫人想, 這兩人這麽快就完事了?
之前瞅着男子把青年扛上樓的沖勁, 不像還有洗澡的餘韻, 應當是直接上床了吧。
也就是說,他們這會的沐浴是完事後的了。
看着黑袍術士挺大的個兒, 怎麽戰鬥力就這麽弱,焦夫人不禁掩嘴暗笑,可見壯漢也不是個個頂用的……
烏斯曼懷抱着光溜溜的炎坐在熱氣蒸騰的浴池裏,不知怎麽就打了一個雷鳴般的噴嚏。
炎很嫌棄的彈開身道:“你的口水噴到我了。”
“沒有。”烏斯曼伸手想要拉炎回來, 繼續坐在自己身前。
“我還是自己洗吧。”炎卻不樂意了,和烏斯曼面對面坐着泡澡。
“我可以幫你洗頭、搓背、還有揉肩。”烏斯曼手裏拿着搓澡用的鬃毛梳,用它來梳頭再舒服不過。
炎盯着那毛發纖纖、軟硬适中的梳子,有些心動。說起來自打來到西涼, 他就沒再被人伺候着沐浴了, 什麽都得自己來。
好在他也不是笨到連洗澡都不會,只是不像有薩哈服侍時那麽舒坦了。
想到薩哈, 炎就有些納悶,怎麽這夢裏竟是烏斯曼呢?連洗澡的時候也是他, 難道不該是薩哈來嗎?
“這就是日有所怨,夜有所夢麽?”炎自言自語着道。
Advertisement
“你說什麽?”烏斯曼不着痕跡地靠近炎,趕在他說“不”之前,先用鬃毛梳輕撫着炎的黑發,就像在給他的腦袋做按摩。
“……罷了,誰洗都一樣吧。”反正都是伺候沐浴,炎眯上眼,雙腿盤起,兩條胳膊搭在腿上,開啓舒舒服服的泡澡之旅。
水很清澈,炎的坐姿又這麽坦坦蕩蕩,烏斯曼的眼睛總是不覺瞄上那不該看的地方,接着他又強迫自己轉開視線,專心給炎梳洗。
只是心裏還是會感嘆,這和上刑有什麽區別?
看得見吃不着,平白地折磨自己。
“但我不能再惹炎生氣了,”烏斯曼一再地告誡自己,“眼下可是讨好他的好時機。”
“按一下左邊的肩膀,用點力氣。”炎吩咐着,烏斯曼便放下鬃毛梳給炎揉按肩頭。
“殿下,這點力度如何?”烏斯曼笑着問,手指捏着炎的左肩,看着他那火紅色的胎紋,心裏也跟火燎似的極其不安分。
“可以。”炎閉眼享受着,舒服得幾乎要睡着。
烏斯曼的手從肩頭按壓向炎漂亮的肩胛骨,再到後腰。
“腰那裏就不用捏了,會癢。”炎扭了扭腰,那雙手弄得他想笑。
“炎炎,大腿的裏側,我幫你松松吧。”烏斯曼的嘴唇幾乎貼着炎的耳垂,那聲音分外溫柔。
“炎炎是什麽鬼?”炎笑着問。
烏斯曼的手便滑入炎的雙腿間。
“我給你取的昵稱,可還喜歡?”烏斯曼的手指沿着大腿內側的穴位,力道适中的點按着。
“父皇和爹爹都叫我炎,皇兄有時叫我炎,有時叫炎兒,我喜歡他叫我炎兒,”炎閉着眼,似在回憶過去,“這聲炎炎我從未聽過,倒也挺有趣的。”
“所以,只有本王才可以這麽叫你,知道嗎?”烏斯曼的手勢變了,從點按變成了直接撫摸,指尖越發接近炎的大腿根部。
“唔……”炎的喉間急促地滑動了一下,一直勞作而繃緊的大腿肌肉是放松下來,但某個不該有反應的地方卻弄得他不太舒服。
炎向來不太在乎或者在意自己的本性需求,往日裏有反應了就拼命練功或者沖冷水澡,總之能消散便好了。
“冷水澡。”炎突然扶住浴池壁,想要去沖個冷水澡。
“去哪?”烏斯曼攔腰摟住想要起身的炎,炎一時沒站穩,兩人跌撞在一起。
“啊?”感覺自己的手摸到了什麽,炎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看起來快要煮熟了似的。
“這……”炎慢慢地撒手,感覺指尖着火般燙,聲音沙啞着道,“還好是個夢。”
“炎炎,既然只是一個夢,”烏斯曼得寸進尺地更擁緊炎,還在他耳邊低語,“那我們來做點愉快的事情,也沒有關系吧?”
“愉你個頭!”炎扳着烏斯曼橫陳在腰上的胳膊,“給我放開!”
烏斯曼松開了,只是這手一把抓住炎的下巴,将他的臉扳過來一些後,就吻了上去。
“唔!”炎眉頭皺起,擡手一推烏斯曼的額頭,烏斯曼另一只抓着他的手,一個轉身把炎壓進池底。
池水激烈震蕩,炎的手抓着烏斯曼的肩頭,跟貓撓似的留下兩道紅杠杠。
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詭異的春夢,這感覺真實到幾乎讓他信以為真……
當烏斯曼把他從池底一把撈起的時候,炎已經連站穩的力氣都沒了,渾身濕透地挂在烏斯曼白皙強壯的臂彎間。
“……咳咳。”炎喘得太急都咳上了。
烏斯曼輕拍着他的背,待他順過氣後,還拉過一旁的浴毯,将他裹了個嚴實。
炎覺得有些屈辱,自己竟然在烏斯曼的手裏做了那事,可是身體有種從所未有的舒服,就好像積蓄已久的壓力終于釋放了似的。
這種透骨的舒爽感,讓他沒辦法擡頭去看烏斯曼的臉。
“我抱你。”像是知道炎邁不開腿,烏斯曼直接打橫抱起炎,走向床榻。
炎躺在床裏後,第一件事就是脫去身上潮濕的浴毯,然後拉過錦被裹住自己,背對着烏斯曼。
“還好只是一個夢。”炎看着被單上的鴛鴦繡紋想到,“要是當真與烏斯曼來這麽一遭,這輩子都沒臉做人了。”
“把頭放在床沿,我給你弄幹頭發。”烏斯曼的聲音響起在炎的腦後。
他的頭發确實很濕,把枕頭都給打濕了,炎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地動了位置,把頭發撥在床沿。
炎依然背對着烏斯曼,但聞到了碳爐的味道。
烏斯曼把煮茶的碳爐架在床邊,用梳子整理他的長發,并且烘幹。
炎的視線不由得模糊起來,想睡,怎麽在夢裏都會這麽困……
“你睡吧。”烏斯曼像是能看透他全部的心思似的。
炎迷迷糊糊地眯着眼,似是睡着了一陣但又醒了過來,在一片舒适的被窩裏,他聽到床邊的碳爐被收起來,以及烏斯曼走出房間的聲音。
焦夫人怕粗笨的仆役照顧不周,決定親自去問候一下貴客。
可巧,她才來到廊上,就見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手裏拿着一團黑衣開門出來,便笑着迎上去:“這位爺,怎麽親自出來了,您想要什麽,吩咐一聲即可。”
“可有棒槌?”男人身上裹着一件浴袍,問道。
“棒、棒槌?”焦夫人往男人身下瞧了眼,“就算不行,也不能用那個吧……”
“沒有的話,粗點的棍子也行。”烏斯曼想要搗衣棍,可他從未洗過衣衫,只記得需要一根棍子敲打衣物,只當是棒槌。
“這、這……”
“啊,還有,再給我拿一塊肥皂。”烏斯曼知道草木灰和山羊油做出來的肥皂可以消除衣物上的油漬,不過他也是偶爾聽濟納雅莉提起才知道。濟納雅莉雖然是沙場上滾打的将軍,但很愛幹淨,身上的戰袍總有一股皂香。
“肥皂?這位爺,”焦夫人認真道,“這錢可不能省,要說好使的脂膏,我這裏有上好的駝奶制的潤……”
“就肥皂還有棒槌即可。”男人說完又頓了頓,“幫我把衣服補好。”
男人把手裏的衣袍遞給焦夫人。
“哎,好好的衣裳怎麽破成這樣子?”這衣服破破爛爛的,都被撕成兩半了,這“戰況”竟是如此激烈!
“這是修補衣服的錢。”男子又塞了一枚碎金,看到金子焦夫人便滿臉堆笑地接下來:“好說,保管給您補得像新衣服一樣。”
焦夫人覺得這位“前鴉靈術士”是不差錢的,就是某些癖好怪了些。
焦夫人去後廚房找了一根不太粗也不長的木棍,然後又拿了一小塊又黑又糙的肥皂,去上房找那位貴客了。
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門,門打開一條縫,一條男人的胳膊伸了出來。
“哎喲,還知道不好意思啊。”焦夫人心想,把木棍和肥皂丢也似的塞進他手裏。
門砰一聲關嚴實了。
焦夫人想要偷看裏面也看不着,不禁啧啧搖頭。這店開了這麽久,還真沒遇過這麽重口味的一對,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焦夫人離開上房,正哼着小調兒往外走的時候,忽然一把彎刀橫在她脖子上。
“媽呀!”焦夫人渾身一哆嗦,手裏的金子都掉了。
“帶我去庫房。”身後那人兇惡地道。
“庫房?這、這位大哥,您要錢的話,得随我去賬房取。”美人蕉的庫房在地底下,跟迷宮似的,且存放的都是走私得來的石漆。
“少廢話,快走。”焦夫人被蠻力推着向前,直到這一刻,她還當他們是來打劫石漆的盜賊。
黑漆漆的地庫用來堆放一桶桶石漆,說白了就是一座危險的火藥庫,所以挖得極深。除非有石漆買賣,老板娘可不會下來這兒。
這裏又憋悶又幽暗,整條地道都是泥沙土路,焦夫人才走了一小段路,身上便全是汗,臉上的妝容都花了。
地道的通道僅容兩人通過,那兩個盜賊就緊跟在焦夫人身後,拿尖刀抵着她的腰,逼她快點走,還不準發出聲音。
焦夫人見慣了各種場面,可眼下也有些慌了,因為這兩人不像是貪財的盜賊更似亡命之徒!
尤其他們還提到了“火石”、“爆炸”等字眼。
“我說兩位小兄弟……”
“閉嘴,快走!”尖刀一戳焦夫人後腰,她只得心驚膽戰地前行。
到了庫房門口,焦夫人想騙他們說忘了帶鑰匙,只見那刀疤臉的男子拿刀柄對着銅鎖使勁一砸,咔嚓一聲,鎖芯就爛了。
接着,刀疤男擡腿猛踹,這扇古舊的木門便往裏撞開,震得天花板上的塵土都嘩嘩往下掉。
“哎喲。”焦夫人蒙着頭,卻被刀疤男往裏一個推搡,跌跌撞撞地走進庫房內。
年輕男子順手虛掩上門。
庫房內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透着一股濃濃的石漆味。
年輕的盜賊點燃随身帶着的一截蠟燭,照了照四周。大木桶從地面一直堆疊到天花板,可以說是滿滿一庫房的石漆,少說也有兩百多桶,別說炸掉美人蕉了,半座皇城都得震一震。
燭光下年輕盜賊的臉上滿是陰戾之氣,刀疤男則是喜出望外,急忙檢查起石漆桶來。
“把它們都砸開。”年輕男道,“但小心別弄出火花。”
“我知道。”刀疤男才用小刀在木桶上撬開一個洞,就感覺到什麽似的往後瞧了瞧。
破舊的木門嘎吱搖曳着,似乎有風吹過。
“怎麽了?”年輕男子問道,他什麽都沒感覺到。
“好像有風……”刀疤男盯着那門道。
“這麽深的地下哪來的風。”年輕男子正要催促同伴動作快些,只聽吱吱……吱嘎……木門憑空開啓了。
“是什麽?”焦夫人也被吓到,瑟瑟發抖縮在一旁。
相比燃着燭光的庫房,走廊裏黑得跟一口深井一樣,什麽也看不見,但盜賊們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
有人?還是……
忽地,黑暗中亮起兩簇綠幽幽的光,就像那厲鬼的眼,在空中漂浮着,緊緊盯着他們。
庫房的三人全都瞪大了眼,正呆若木雞時,見到一只碩大的恐怖的狼頭慢慢地從黑影裏透出,它就仿佛來自于地獄,随着它靠近庫房門,身形也越發清晰。
它的個頭實在是太大了,筋肉與毛發包裹着的雙肩幾乎撐滿門框。
它的獠牙比那刀疤男的彎刀還要精亮,閃着讓人頭皮發麻的寒光。
焦夫人想要尖叫來着,但不知是受驚過度還是怎麽的,就張着一張嘴,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暈厥在地上。
焦夫人摔倒的聲音驚醒了賊人,年輕男子道:“這、莫非是霜牙……”
“霜牙?”刀疤男在喘粗氣,是緊張的。
“西涼王的守衛,神女峰的白狼王。”年輕男子道。
“什麽守衛、狼王,不過就是一頭畜生。”興許是無路可逃,刀疤男索性握緊彎刀就朝白狼沖過去。
他還招呼年輕男道:“快!門框能卡住……”
刀疤男是想利用門框來限制白狼的行動力,年輕男子也正想這麽做,他舉起刀才想要去協助同伴,只見刀疤男的整顆腦袋都進了霜牙的嘴裏。
太快了!他都沒看清楚是怎麽發生的!
刀疤男雙腿直蹬,手裏的彎刀咔噠落下,從脖子裏湧出的鮮血把他染成一個血人。
年輕男子看呆了。
霜牙叼着刀疤男,綠幽幽的獸眸卻盯着年輕男子,那眼神仿佛在說:“下一個就是你。”
年輕男看了看邊上的蠟燭,忽地伸手抓過,把蠟燭丢向方才刀疤男撬開的那桶石漆上。
霜牙瞄了眼燭火,二話不說往裏走了兩步,把嘴裏的屍體甩了過去,那血跟噴泉似的湧,燭火一下子被熄滅,庫房裏一片黑暗。
“啊啊啊啊。”
年輕男吓得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霜牙看了看他,沒有追,低頭嗅着地上的石漆,開始刨土掩埋。
一聲不輕不重,仿若報信似的鷹鳴響起在美人蕉的上空,烏斯曼朝落滿月色的窗外看了看,暗想:“逃了一個?”
“也罷,遲早能連窩端掉。”烏斯曼把玩着手裏的木棒,這種事情不急于一時。
不過……似乎還有一個人,難道說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與炎一起吃着烤火蚜蟻時,烏斯曼就察覺到有人在盯梢他。
就算對方一再隐藏自己的敵意,烏斯曼還是察覺到了,畢竟他從小就是受着這種“注目禮”長大的。
而炎似乎也有所察覺,還朝那兩人站着的方向看過一眼,為了不掃炎的興致,烏斯曼一直在轉移炎的注意力。
“還有一個人,到底是誰?”烏斯曼完全察覺不到第三人的方位,只知道他的功夫一定很了得。
方才他把炎拉進妓院大門時,那人的氣息有些不穩,這才被他察覺到的。
如果是刺客的話,現在夜深人靜,動手是最好不過的,可是那人卻将自己完全地隐藏起來。
“難道是我多心了?其實并沒有第三個人?”烏斯曼走回到床邊,看着炎。
不管是不是多心,他今晚都沒得睡了,得守着炎。
炎已經睡熟,從頭到腳呈一條直線,這睡姿真是工整得很。
“不愧是教養極好的王爺,睡覺連個口水都不流。”烏斯曼微笑着想。
然後他來到浴池邊,把炎那件沾了油漬的獸鬥士服放進池裏浸泡,再塗上肥皂,開始用木棍捶打,不過才打了幾下,烏斯曼就覺得這聲兒太響,可能會吵醒炎,于是放下木棍,研究了一下髒衣服後就改用手搓,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他把炎的衣衫洗幹淨了。
用木棍子挑着晾在桌上,底下再用碳爐烘烤着,不用到早上就能幹透了。
烏斯曼忙完這些事,重新回到床邊,蹲身看着睡得一絲不茍的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