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陰謀
這仿佛熟透小麥一樣的健康膚色, 浮着兩酡紅的精致臉蛋, 還有漂亮的美人骨(鎖骨)……當真是越看越喜歡。
“本王的媳婦果然嬌俏可人……”
估摸着也沒有人用“嬌俏可人”四個字去形容炎, 在其他人眼裏,炎是“英俊”、“帥氣”,充滿男人味的, 但烏斯曼覺得毫無防備睡着的炎與平日裏大不一樣,就像一直兇巴巴的老虎突然變成了溫順的貓兒, 有種想要抱進懷裏狠狠搓揉的沖動。
“啾啾!”窗外響起麻雀的叫聲, 晨曦透過半掩着的窗子射進來, 西域特有的浮塵在這微光裏上下飄蕩。
“這一夜未免太快了吧。”烏斯曼望着晨曦很是惆悵,他不得不從床邊起身, 去喬裝自己。
“嗯?”烏斯曼才走了一步,袖擺就被輕輕抓住,他低頭,看着炎的手, 被火蚜蟻咬傷的地方還沒完全痊愈。
烏斯曼昨晚給他上了一些有助傷口愈結的藥,其實昨日也有偷偷給他上過藥,只是這藥無色無味,炎沒能察覺。
不過此刻不是想着藥的時候, 烏斯曼愣在那裏, 完全不敢看炎的臉。
生怕這一擡眼,就看到炎兩眼冒火地瞪着自己, 并質問道:“你怎麽在這?!”
然而那只骨節秀氣、完全看不出有着強大力量的手,只是輕輕地捏着他的衣袖。
烏斯曼戰戰兢兢地朝上瞄去, 咦,炎居然沒醒?他依然閉着那雙睫毛濃密的眼,只是眉心有點皺起,大約是昨晚喝得太醉,即便有清醒的跡象,一時半刻也起不來吧。
“他難道喜歡我陪着他?”烏斯曼不覺微笑,就在這時,炎喃喃地道:“皇兄……別走……”
兩、三只麻雀忽然撲棱着翅膀落到窗框上,像合唱似的叽叽喳喳一陣笑。
烏斯曼看着炎,嘴角上那抹還未消失的微笑變得苦澀起來。
炎明顯在做夢,這夢中人依然是他心裏最惦記的那位皇兄愛卿。
“本王不可以嗎?”烏斯曼在心裏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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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能灰心喪氣,追媳婦這件事可着急不得,烏斯曼給自己鼓勁道:“當本王決定非你不娶的那一刻,不就知道要與那位皇兄作鬥争麽?”
不,不只是這樣,他還要把炎拉出那深不見底的泥潭,哪怕他不願意出來。
“炎兒,”烏斯曼輕輕撫摸着炎膚質細膩的額頭,用大燕語道,“朕不走,你好好歇着吧。”
炎那微擰着的眉心像熨平似的松開,手指落回到床上,氣息變得十分平穩。
淳于愛卿會叫弟弟的愛稱“炎兒”,烏斯曼模仿着他柔和的語氣哄着炎睡覺。
炎睡着了,烏斯曼微笑道:“炎炎,總有一天,你在夢中呼喚的會是本王的名字。”
烏斯曼很篤定這一點,俯身在炎的眉心印下一吻。
“嗒嗒。”
純金做的煙杆子在翡翠煙灰盒裏敲了又敲,震去餘燼後,精瘦到渾身幹癟的老頭兒又往裏邊添了一撮煙草。
“老大,您倒是發個話呀!”阿布拏跪在那張鋪着巨大白虎皮的榻前,對着鬥獸營的大管事道,“我昨夜可是奔波了一宿,才把那小子的底細查個清清楚楚!”
“別嚷嚷,我聽到你說的了,但總覺得這不大可能。”老頭兒依然斜卧在虎皮上,那呲着嘴的白虎頭充當靠枕。
“怎麽不可能了?”
“異鄉人企圖弑君,那可是造反的大罪,還能有命從死囚塔出來,誰能信?”老頭兒的眼裏冒着綠幽幽的光,就像虎妖上身了似的,周身籠罩着一股令人發毛的陰森。
“可事實如此,我那看守死囚塔的老鄉說了,異鄉人就是因為偷襲君上才被抓到死囚塔的。”
“阿布拏,那頭‘霜牙’可不只是君上的寵物,它怎麽會讓刺客毫發無傷地離開君上的寝宮?少說也得斷一條胳膊。”老頭兒銜住金得發亮的煙槍,深深啜了兩口後,吐出一口濃煙。
“所以我才說這其中有詐!”阿布拏睜着一雙不知是累極了,還是被煙熏得通紅的雙眼道,“昨日君上還給了他一大筆賞錢,那都能買棟豪宅了,小的認為……炎就是君上派來的探子,調查鬥獸營的。”
“但這又說不通啊。”老頭兒的眼睛眯起來,“他如果是探子,就應該和君上撇清關系,怎麽還會去君上那兒領賞錢,鬧得人盡皆知?”
“這……”阿布拏說不出來,便又換了說法,“老大,你也知道不管是祭司塔還是君上早就看我們鬥獸營不順眼了,我們占着國都這麽大的一塊地,養着數千人,還有那些馴化了的野獸,對他們來說,我們就是石漆桶子,指不定哪日炸了、燒光了王城……”
“我懂你的意思。”老頭兒吐出一口濃煙,嘆氣道,“在君上的眼皮底下,放着一支不歸他管的生力軍,換做誰這心裏都是不大舒服的。如果我是君上,一定會想辦法整整鬥獸營。不說把我們連根拔起,也要我們掉一層皮。”
“那老大的意思是……”
“你知道麽?”老頭兒突然道,“就在前日,盧奇還向我推薦過這異鄉小子,說他的功力了得,會成為下屆的榜首。”
“盧奇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揣把破劍教菜鳥,他哪有什麽資格向您舉薦,要我說,那位赫連烏羅就不錯。”
“這赫連烏羅是從祭司塔裏出來的吧,你怎麽就不懷疑他有詐?”老頭兒笑着問。
“我查過他的底細,只是一個不入流的鴉靈術士,但他和猛獸有緣,可以說,我在困獸塔幹了二十年,頭一回見到這麽輕松就拿住‘彪’的。”阿布拏還想往下說,但見着老頭兒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便住嘴了。
“祭司塔來了個能降大彪的鴉靈術士,死囚塔來了一個弑君小子……”老頭兒吧咂着嘴巴,“這事情怕不是那麽簡單的。”
“您老的意思是,他們兩個是一夥的?”這個事阿布拏可真沒想過。
“那倒不至于,這異鄉人我見過一回,眼神清澈,不像祭司塔那些攝魂勾魄的家夥,”老頭兒看着阿布拏道,“我更不放心赫連烏羅,你得找人盯緊些,祭司塔裏出來的哪怕是只瘸了腿的狗,也不是什麽簡單貨色。”
“小的遵命!”阿布拏躬身道。
老頭兒又吸了兩口大煙,才道:“這事情總得一樁樁解決才不會惹人懷疑,蔔魯罕這麽要面子,昨日被異鄉小子耍得進了官府,被那麽多人嘲笑,想必他的心裏窩着不小的火氣。”
“您老的意思是,讓蔔魯罕動手?”
“如果那小子真是君上派來鬥獸營的,蔔魯罕動手再好不過,”老頭兒笑了笑,“一口氣拔掉兩枚釘子,總比弄髒我們的手好吧?”
老頭兒早就看不慣“吃相難看”的蔔魯罕了,他還妄想當鬥獸營的老大,真是癡人做夢。
這鬥獸營裏從不缺可以贏錢的鬥獸士,蔔魯罕死了另尋一個厲害的便是。
只是蔔魯罕好歹是富商眼裏的“搖錢樹”,不能說砍就砍,總要避人耳目的,如今他和異鄉小子結仇,可是給他們一個大好機會。
“您說的對!”阿布拏忙點頭道,“就讓他們兩個鬥個你死我活的。”
“你去吧,去給那蔔魯罕煽點風,讓他的火燒得更旺盛些。”老頭兒笑着道。
“小人這就去。”阿布拏見天色也亮了,便拱手道。
老大的主帳和蔔魯罕住的那間豪華大帳并不遠,他似乎鐵了心地要标榜自己在鬥獸營裏的地位,不但營帳占地極大,門口還種滿花花草草,弄得像帝王行宮似的。
天才剛亮,帳篷內的燈火都還沒熄滅。
院子裏,一些低級雜役在照顧花園,或者幫蔔魯罕準備早餐,那張露天大桌上不是牛羊馬肉,便是各式各樣的酒。
大帳的門簾開啓着,也無人把手,因為沒人敢擅闖蔔魯罕的地兒,除非嫌棄命長。
蔔魯罕的帳內分為裏外兩處,外間見客,裏間睡覺,這裏外之間隔着一座象牙雕的大屏風。
此時,不知為何屏風竟然收起着,裏間鋪着獸皮的圓床一覽無餘。
阿布拏前腳一走進去,就看到一個披挂着華麗錦緞,衣不蔽體的女人背對着他,坐在床沿。
阿布拏吓了一大跳,這鬥獸營裏哪來的女人啊,再定睛一瞧,原來是花孔雀。
花孔雀看到有人來了,于是便起床了,媚眼如絲的瞅了一眼阿布拏,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阿布拏卻消受不起這“豔福”,後背打了個寒噤。
渾身光溜溜的蔔魯罕原來也醒着,他從床裏坐起來,斜眼瞅着面色不佳的阿布拏道:“一大清早的,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那回事!我知道你憋着一肚子氣,你甘願就這樣算了?”阿布拏故意慫恿着。
“你沒見他有君上的賞賜?”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蔔魯罕就氣得瞪眼睛、喘粗氣,“誰、誰能動得了他,而且鬥獸士之間不得私鬥。”
“呵呵,”阿布拏笑了笑,提點道,“沒錯,是不可以私鬥,但是場上就難說了。”
“你什麽意思?”蔔魯罕揚起粗眉,問道。
“第一獸鬥士有安排人選下場的資格,你忘了嗎?”
“……我倒是真忘了。”他忙着在富商間周旋,忙着挑選惹眼的猛獸,卻忘了這茬。
“你現在記起來就好。” 阿布拏也不留着打攪蔔魯罕了,只是道,“你放心,老大那兒也不想留着他。怎麽說呢,到底是異鄉人,留着鬥獸營裏,老大也不放心。”
言外之意,你就放手做吧,萬一出了什麽事,有鬥獸營會幫着你解圍的。
“阿布拏,有你這話,我自然就放心了。”蔔魯罕哈哈大笑,既然得不到異鄉人,而且那異鄉人還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那就索性毀了他吧。
美人蕉
炎好久都沒睡得這麽舒坦過了,閉着眼睛翻了個身,想要趴着再眯一會兒,突然覺得這床褥子怎麽摸着有點怪,滑溜溜、熱乎乎的,有點像……人?
炎心裏一驚,猛地睜開眼,便看到赫連烏羅滿面惬意地睡在他枕邊,還和他睡在同一個被窩裏!
“什麽啊,他怎麽在這?”炎彈坐起身,二話不說就擡腿一踢,把赫連烏羅連同被子一起踹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