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商
可是, 炎半裸着的樣子始終在烏斯曼眼前揮之不去……。
“君上, 您為何不直接把他接回來?”濟納雅莉問道。看君上這副兩眼發呆的樣子就知道君上的人是回來了, 但魂還沒有,依舊在鬥獸營裏,陪着那大燕親王呢。
“我想過, 但不能。”烏斯曼定了定神,擰起眉頭, “這事得怪你, 濟納雅莉, 我不是讓你在他們動手之後再進來的嗎?你提前闖進來,他們都收手了。”
“臣下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 ”濟納雅莉辯解道,“只要想到鬥獸場內有刺客……”
原來濟納雅莉帶着軍隊闖入鬥獸場主要是去抓刺客的,炎有烏斯曼親自保護,暫且用不到她。
“你沒能抓到他們, 本王就不能帶走炎。”烏斯曼蹙緊眉頭,“原以為不過一幫愣頭小賊,沙匪餘孽罷了,沒想不但牽扯到石漆走私, 還有鬥獸營……”
那個賊首總能清楚知道他的行蹤, 哪怕他喬裝成赫連烏羅,把伊利亞都騙了過去, 他們都能認出他來。這讓烏斯曼覺得他必須盡快抓到他們,将他們一網打盡, 以便查清他們背後的來路。
但如果他突然把炎帶離鬥獸營就會驚動到賊人,讓他們知曉行刺計劃已暴露。
這些人可能就此隐藏起來,讓一個毒瘤藏起來是很麻煩的事情。烏斯曼不想炎在西涼時遭遇種種黑手,便唯有把炎留在鬥獸營裏,穩着那些刺客。
等抓到刺客之後,他會向炎賠禮道歉。
但是……
“本王又在利用你了吧。”烏斯曼想到這一點,心情就如那藥材店裏的抹臺布,真是什麽滋味都有。
從懂事起他便在大大小小的權謀中打滾,久而久之,“有用的人”和“無用的人”就被他區分了出來。
根本不用感到心力交瘁,任何人、不論男女在烏斯曼的眼裏都只有兩個種類而已。
可是現在他的眼裏和心裏都只有淳于炎一人,炎有沒有用都沒關系,他只要能喜歡自己就好了。
不。就算最終炎還是不喜歡自己也沒關系,他就是他,做原本的他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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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斯曼就是這般的喜歡炎,喜歡炎的一切。
只要能守在炎的身邊,他就心滿意足。
如果說時間能倒流,回到他不曾認識過炎的時候,是否一切又能回歸到平靜中,回到那個既覺得此生不會擁有愛情,也不必擁有愛情的帝王身上。
“濟納雅莉,你可曾做過讓自己後悔之事?”烏斯曼突然問道。
“後悔?”濟納雅莉想了想,大約就是覺得君上不會愛上任何人,未免君上嫌棄,所以從未向君上表白心意的事吧。
“你這麽殺伐果斷,應該是沒有後悔的事吧。”烏斯曼微微一笑道,“本王也是最近才感覺到‘後悔’這件事,就如同七情六欲都挺折磨人的。”
“君上對什麽事後悔?”濟納雅莉很好奇。
“後悔沒能更早的把他抓在手裏。”烏斯曼看着霜牙用爪子一把推開彪,“後悔沒能早熟一點。”
“噗。”濟納雅莉想憋住笑的,實在沒忍住。
“笑什麽?”
“君上,您十二歲時,就讓比您大兩輪的兄長下跪求饒。您如此智謀雙全,還能怎麽早熟?總不至于六歲就大殺四方吧?”
“濟納雅莉……”烏斯曼扶額嘆氣,“本王說的是情商。”
“那是什麽東西?”濟納雅莉是頭一回聽說,不免困惑。
“罷了,你和霜牙就處在一個水平。”
濟納雅莉瞅一眼霜牙,它對那熱情的母彪不僅無動于衷,甚至還很嫌棄,時不時用爪子推拒一下。
“和霜牙……怎麽了?”濟納雅莉依然沒明白,“臣下還請君上指教。”
“本王也指教不了你們,本王現在是自身難保。”烏斯曼嘆氣,揮了揮手,“罷了,都下去吧。”
“是,臣下告退。”濟納雅莉還要去“遛狗”,這只彪之前在鬥獸營裏吃了不少的苦頭,在明月部落的公主到來之前,她得先把它伺候好了。
烏斯曼重新集中精神,開始處理公務,他打開一本有關沙匪侵擾邊城的奏本認真批閱,說起來最近有關流匪打劫、石漆走私等等的奏報越發多了,是治安不穩嗎?
被沉沉黑夜籠罩的困獸塔宛若蟄伏在山坳裏的野獸,盡管它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依然叫人牽筋縮脈,大氣都不敢出。
“它當真是暈過去了?”蔔魯罕手握着一根粗鐵棍,戳着一頭雄獅的腦門問道。
“你當我兜裏的獸藥是假的麽?”阿布拏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暗想這蔔魯罕好歹是第一獸鬥士,怎麽進困獸塔這麽小心翼翼又啰裏啰嗦,比在門邊放哨的花孔雀都不如。
“這地方狹小,它要是突然醒過來,我們可逃不脫,而且你在它爪鈎內嵌下蛇毒,那可是眼鏡王蛇的毒!刮到一下都是要人命的!”蔔魯罕心驚地說着,再次用鐵棍捅了捅獅子的頭,獅子斜倒在那兒,就跟死了似的。
“你沒瞧見它一動不動嗎?”阿布拏都快翻白眼了,想到那異鄉小子每日來這裏鏟屎時,獅子都還沖他龇牙咧嘴的咆哮呢,也不見他怕得退出來,打掃得還特別認真。
這樣想來,蔔魯罕當真是不如異鄉小子有魄力。
“我知道,可這頭雄獅有三百多公斤重,你就用了一袋駝膝草,到底夠不夠呀?”蔔魯罕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這種事情你就該找別人來做,我要是受了傷,那臭小子可就得大便宜了。”
“就因為是‘這種事情’,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異鄉人和君上有牽連,”阿布拏按捺住脾氣,說道,“而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還能什麽關系,君上靠他賺了一大筆錢,都快搬空鬥獸營的金庫了。”蔔魯罕歪嘴道,“他就是君上派來對付鬥獸營的。”
阿布拏有些意外,這蔔魯罕竟然還能看到這一層,難怪他肖想“老大”的位置,原來他并非只有一身蠻力,還是有點腦子的。
“阿齊茲說,君上早就看鬥獸營不順眼了。”蔔魯罕抱着鐵棍接着道,“在這丹炀城內,唯一不受府衙管轄的地盤就屬鬥獸營,真要鬧出點什麽事,連君上都管不着。”
聽了這話,阿布拏很是吃驚,誰能想到那個遇到屁大點的事情都會叽裏呱啦亂叫,惹人嫌的花孔雀還能有這等眼界。
指不定……阿布拏忽然意識到,這一年蔔魯罕削尖了腦袋地想要做鬥獸營老大,也是受花孔雀的撺掇。這枕邊風天天吹,蔔魯罕這樣頭腦簡單又極好面子的人,不上鈎也難。
仔細回想,蔔魯罕開始蠢蠢欲動時,不就是花孔雀開始跟他好的時候麽。
“阿齊茲……”阿布拏不禁朝黑魆魆的門邊望了一眼,他是什麽時候來的鬥獸營?自己竟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知是不是巧合,花孔雀也扭頭回望過來,還沖他谄媚一笑,那臉上妝容抹得比牆灰還白,偏偏還點着兩坨大紅的胭脂,比半夜索魂的厲鬼還吓人。
“我在想什麽呢,”阿布拏渾身滾過一個寒噤,“這花孔雀不過是有幾分小聰明罷了,和蔔魯罕就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兒,一路貨色。”
“這皮項圈是幹什麽使的?”蔔魯罕看着阿布拏從一旁的布袋裏拿出一個項圈,有些好奇地問道。
“這是老大給的秘密武器。”阿布拏滿是皺紋的眼裏冒出一道精光,“你看着吧。”
“不過是個項圈,有什麽可秘密……”蔔魯罕正想吐槽,忽見阿布拏用手一捋皮圈,皮圈內側就冒出六根銀針。
寒光閃閃的,分外瘆人!
蔔魯罕看得都有些頭皮發麻了,不禁問道:“這針圈套上去,它不會被紮醒麽?”
“現在不會。”阿布拏把皮圈套上雄獅粗壯的脖頸,那層層疊疊的豐厚鬃毛讓項圈完全地隐匿起來。
“這能有什麽用?不會紮死它吧?”蔔魯罕大概是看到雄獅當真昏睡不動,這才敢蹲身下來,好奇地看着阿布拏操作。
“這銀針不會要獅子的命,但它紮入的都是獅子敏感的穴位,如喉下、頸椎,”阿布拏指着項圈道,“這會給它帶去極其難忍的痛楚,痛到失去理智,異常暴怒。”
“這樣就不用擔心那個赫連烏羅使詐,讓雄獅和那頭彪一樣突然服軟了吧?”蔔魯罕一聽,高興極了。
他一直覺得彪突然不戰鬥了,是和赫連烏羅有關,他不是馴獸師麽?還和炎這麽要好,整天出雙入對的。
“當然不會。”阿布拏道,“不把獵物撕碎洩憤,這頭獅子是不會停的。”
“那就好。”蔔魯罕露出得意的笑容,正想拍一下獅頭,沒想雄獅忽然挪動了一下腦袋,吓得他狼狽後退,“噗嗤”一聲響,摔了一個屁股蹲。
蔔魯罕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伸手摸向屁股底下,那發出聲響的是一坨屎,雄獅傍晚時拉的,還新鮮熱乎着呢。
“哎呀呀。”花孔雀露出“這可怎麽好”的表情,似在同情蔔魯罕,又似在憋笑,整張臉看上去更花哨了。
阿布拏暗暗嘆氣,重新拉了拉項圈,确定它系緊後,站起身道:“你們回去吧,剩下的我來就好。”
蔔魯罕又氣又窘,巴不得聽到這話呢,他一個轉身出去了,花孔雀緊跟在他身後,似掩着鼻子。
阿布拏拍了幾下雄獅的頭,觀察片刻,見雄獅一切正常後,便起身走去另一處的困獸塔。
到明日午後,這頭雄獅就會準時醒來,他用藥的分量向來是抓得極準的。
而蔔魯罕和花孔雀早就走得沒影兒,夜裏寒涼得很,阿布拏雙手揣進兜裏,沿着鬥獸場的牆角慢慢走着,忽地,有人從排水溝裏鑽了出來,跟耗子似的差點撞到阿布拏。
“幹嘛的?!”阿布拏怒喝道。
“下、下水道堵得厲害,剛下去疏通好。”那人滿身污黑,手裏還拿着鏟子、鐵鈎和木桶,這味道比蔔魯罕還沖鼻。
“哎,熏死人了,還不快滾去洗洗!” 阿布拏沒好氣揮手趕着。
“是、是的。”那人提着那些叮當作響的工具,慌慌張張地跑了。
“真是的,白天不幹活,夜裏裝什麽勤快。” 阿布拏絮絮叨叨地罵着,走遠了。
翌日一大早,天色還沒透亮,炎和伊利亞就用枯樹枝在爐子上煮早飯。一大鍋香甜軟糯的玉米粥熬得噗噗冒泡,還在兩個番薯在爐膛下烘烤着。
炎正拿出碗筷時,阿布拏來了。他是來通知炎,今天午後有他的鬥獸比賽。
“又是炎?”伊利亞一聽就不樂意了,質問阿布拏道,“他不是昨日才下過場?”
“是。但是昨天那場比賽大家看得都不盡興,那頭彪是家養的不算野獸。”阿布拏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所以今日又給加了一場,你也知道,這鬥獸營向來是觀衆說了算。老大也沒辦法啊。”
“什麽觀衆?一幫爛賭鬼罷了。”伊利亞嗤之以鼻。
“不管怎樣,炎今天都得下場。” 阿布拏強硬道,“你們趁早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呀?我們帳篷裏連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伊利亞揮舞着手中的大鐵勺,氣不打一處來,“哪有你們這麽欺負人的!”
“什麽欺負,這話可不能亂說!營裏所有的鬥獸士都是一家人。”阿布拏揣着手,笑得虛僞至極,“再說那武器,別人也是從兵器庫裏領的,不都是一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