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自投羅網
“怎麽了?”烏斯曼看着炎。
“沒什麽, 你拿去吧。”想起僞造出使文書的事, 炎心虛地低頭, 把紙折好,遞給烏斯曼。
“那……我走了。”烏斯曼還在等炎挽留,比如一起喝個茶什麽的。
“快走啊。”炎揮了揮手, “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烏斯曼拿着紙慢吞吞地走向門口,那背影分外的孤寂落寞。
“對了!”炎想起什麽似的叫道, “你等一下。”
“是!”烏斯曼彈回到桌邊, “什麽事?炎炎?”
“就聯姻的事, 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哦,這事大臣們正在安排, 有許多禮儀……”
“不要那麽麻煩了,等走完這些流程得明年了吧。”
“也不至于這麽久。怎麽,你想簡短一些?”
“嗯。越簡短越好。你想,要是我們現在已經成婚了, 我不就可以和你一起去祭司塔裏找那些古文字了?兩個人事半功倍。”
“對。”烏斯曼笑笑,很開心的樣子。
“這樣吧。一切繁文缛禮統統不要,你拿一張寫好的婚書過來,我簽字畫押即可。”
“這麽簡單嗎?”烏斯曼很驚訝。
“嗯, 就這麽簡單。”炎點頭道, “只要我們成婚了,一切就都……”
“殿下!”沈方宇再也聽不下去了, 打斷道,“哪怕是買個奴才也不會這麽簡單的處置。”
“你胡說什麽!”炎不悅地瞪了沈方宇一眼。
“炎炎, 我先去祭司塔了。”烏斯曼也看了沈方宇一眼,但他沒說任何話就走了。
因為他知道炎自會管教屬下。
烏斯曼前腳才走,炎就站起身斥責道:“沈方宇,我應該說過這件事不需要你來幹涉。”
“殿下,關心和保護您不僅是卑職的心意,也是卑職的職責。”沈方宇堅定地說道,“您想要一切從簡的嫁給西涼王那是不可能的。”
“怎麽就不可能……”炎說到一半,看到沈方宇特別嚴肅的表情,不禁問道,“你幹什麽了?”
“卑職已經寫信給皇上,禀明您在這裏遭遇的一切事宜。”沈方宇道,“卑職相信,這件事皇上自有論斷。”
“你!”炎氣得一把揪過沈方宇的衣領子,“誰要你多事!皇兄他身體不好,若被你的一番添油加醋給急出什麽事來,我定不放過你!”
“殿下,卑職沒有添油加醋,而是句句屬實。”沈方宇盯着炎的臉孔,斬釘切鐵地說,“不管您多麽擔心皇上的龍體,但有些事必須要禀明皇上。況且在聯姻這件事上,到底是誰在逾矩辦事,您心裏應該比卑職更清楚。”
“你給我出去!”炎一把推開沈方宇,“出去!立刻!”
“卑職的話還沒講完。”沈方宇并不退讓,“講完後自會出去領罰。”
“什麽?你還敢抗令?!”
“殿下,卑職喜歡您。”沈方宇不僅抗令還驀地抓住炎的手,滿眼的不舍,“如果西涼王真是一
個值得您托付終生的人,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婚姻,卑職都不會有二話。只是他真的配不上您……”
“給我放開!”炎掙開手,指着毒日高懸的庭院道,“既然你的腦袋裏都是水,那就去外頭曬曬幹。沒有我的話,不準進來!”
“是。”沈方宇黯然點頭,出去了。
伊利亞咂舌了兩聲,不敢發表其他意見。
“該死的!”炎氣得一屁股坐下,還用力捶了一下桌子。鐵鷹劍士的信那速度是一日千裏,即使他現在派人去追也截不住了。
他現在還不如好好想一想該寫怎麽一封信去勸慰皇兄,讓他不要為自己着急,更不要阻攔他和烏斯曼的婚事。
但以皇兄的脾氣恐怕是不可能的,他可見不得自己受委屈。
“沈方宇,真是氣死我了!”炎咬着牙道。
“其實……他心眼挺好的。”伊利亞嗫嚅道,“就是好心辦了壞事。”
“真是不知道碰着什麽鬼了,一個個的都說喜歡我,他們眼睛都瞎了嗎?我是男人啊!他們身上有的,我也有!有什麽好喜歡的啊!”炎氣得發懵,他不是皇兄那樣清秀可愛的人,脾氣也沒那麽好,他就是一個每天練武渾身臭汗又皮糙肉厚的男人啊。
“這、這……”沒想一旁的伊利亞讪笑道,“這和您是男是女……沒關系。”
“什麽意思?”炎倏地擡頭,“你不會也喜歡我吧?”
“呃……”伊利亞看着炎,帶點羞怯地微微點頭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和君上搶人。”
“——?!”炎瞪着伊利亞,好半天才回神過來,沖着外邊一指道,“你也給我出去站着。”
“炎,我這就去站着,和沈方宇一塊站,你可別氣壞自己啊。”伊利亞說完,還給炎沏了一杯茶,這才出去罰站了。
“都是混賬!”炎惱道。
“我來陪你啦。”伊利亞在庭院裏找了一大圈,才在一處沒有一絲綠蔭遮蔽的牆壁前找到了的沈方宇。
“我說你也太實誠了吧,也不曉得找一處蔭蔽地站着。”伊利亞皺皺鼻子,“殿下沒指定讓你站哪裏,只是在外頭而已。”
“你來幹什麽?”沈方宇問,眼睛盯着前方的牆。
“曬腦子裏的水。”伊利亞笑着道。
“你也……”沈方宇轉頭看着伊利亞,有些吃驚。
“嗯,彼此彼此。”伊利亞點頭道,“不過還是你厲害點,敢和君上搶人,不愧是大燕特使的第一侍衛。”
沈方宇擰眉道:“我喜歡我的,他喜歡他的,不存在搶。”
“大少爺,”伊利亞笑道,“這情場上的事我還是比你懂一點。比如你方才突然出言頂撞,是不是因為你看到殿下被君上握住手卻沒有任何的排斥?還有就是殿下很顯然不讨厭君上的親近,可是他會甩開你的手……”
沈方宇看向伊利亞,沒想到自己內心浮動之事竟然被一個少年看穿了。
“強扭的瓜不甜。”伊利亞道,“在君上身邊待诏時,我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你的君上才不是真心喜歡殿下。”沈方宇譏諷道,“花心的毛病到死都改不了。”
“那你就說錯了,”伊利亞大大搖頭道,“君上後宮衆多,但從不花心。”
“哼,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不花心還能有這麽多後宮!”
“那是你不了解君上也不了解西涼。這樣說吧,西涼後宮的妃子大多來自各部落的進貢,所以妃子越多就證明君王與部落之間的關系越緊密。妃子若很少,就說明君王與部落族長之間存在間隙,所以族長不願意将部族女子送進宮裏。從古至今西涼都是這樣的風俗。你知道西涼有多少部落,每年會進貢多少美人麽?至少上百個,君上喜不喜歡都得接納。”
“什麽破風俗,講到底還不是面子問題。”沈方宇唾棄道,“若是我,不喜歡的人絕對不會接受。”
“但你又不是西涼國君。”伊利亞反駁道,“你怎知君上的難處。況且君上昨日都遣散了後宮,你知道君上這一句話得罪了多少人嗎?君上只是從來不在殿下面前說。我只要一想到君上要安撫那麽多部落的族長就腦瓜疼。好在……那也不是我要操心的事。”
搶在沈方宇開口前,伊利亞又說道,“我說君上不是花心的人,是因為君上在遇到殿下以前就沒愛上過什麽人。他就像一塊冰疙瘩,從裏面冷到外面。就算宮裏的妃子再美,也沒見他真的動心過。老實說吧,我到現在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君上竟真的愛上了一個人。”
伊利亞頓了頓,深深感嘆道,“君上變了,變了很多。有時候站在殿下身邊,我看着君上都有一種恍若做夢之感。不過我更喜歡現在的君上,是殿下的到來改變了他。所以我就更加喜歡殿下了。”
“他那是裝的,裝得平易近人,欺騙殿下。”沈方宇堅定立場,“總之殿下不能嫁給他,皇上也不會同意的。”
“唉,說起這事,你還真是給君上出了一個大難題。”伊利亞無奈嘆氣道,“但我也不好說你什麽,你也有你的職責,只希望君上能想出什麽法子解決吧。”
太陽很大,曬得有些眼暈,伊利亞瞅了瞅身高馬大的沈方宇,便往他身邊湊了湊,借地方遮陰。
沈方宇沒有嫌棄的躲開,但也沒再說話了。
死囚塔。
再猛烈的日光也照不進千餘尺的地底深牢,那裏的陰森與寒涼就似從冥府裏透出來的,讓人心慌得很。
地牢的通道分為上、中、下三段梯道,第一段路是三步一崗,守衛最多,第二段路是五步一哨,用的都是精兵,第三段路幾乎垂直往下,既沒有侍衛也沒有燈火,黑得像活埋在地底。
因為這裏關押的是西涼頭等重犯,所以這裏的侍衛很少言笑,都不敢掉以輕心。
“這是什麽味兒?”一站姿筆挺的年輕守衛忽然嗅了嗅周圍,“怎麽有股花香?”
“怎麽可能,這地上連根蔥都發不出來……”這守衛才說完,忽然愣了愣,擡頭深深吸氣,“嘿!還真有一股芳香味!”
“快說吧,是誰藏了胭脂水粉在身上?是送媳婦還是三兒……”
“砰咚!”
正說笑的守衛一頭栽倒在地,不動了。
“你怎麽了?!”三步開外的守衛吓一跳,他才邁開腿,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便也撲地跪地,倒下了。
這一路上的守衛連一聲喊都沒來得及,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個個全都焉倒在地。
詭異的香味順着風一路往下飄。
“咚!砰咚!”
中段梯道上的守衛也一個個撲倒。有的守衛一頭栽下,沿着傾斜直下的階梯不住往下翻滾。道窄人多,這掉下來的人竟還在半道疊起人牆。
這場面甚是恐怖,被撞得扭曲的身體,表情猙獰。所有的守衛都像是中了妖術一般,或昏迷或叫不出聲,在這裏上演人砸人,人壓人的血腥慘劇。
血沿着石梯一直往下流,濃重的血腥味讓這裏的空氣更加窒息。
待一切歸于平靜,有一臉上蒙着黑布,全身黑衣的男子如鬼魅般潛入進來。
他看着他的傑作——那些堆成山一樣的守衛屍體。有些人還活着……但被壓得透不過氣。
有口吐鮮血的守衛向他望去,似乎在求助。
只見黑衣人冷冷一笑,縱身一躍過人牆,直接飛奔向最底下的地牢,那關押着丹爾曼殿下的牢獄。
“呼!”黑衣人朝火折子吹了一口氣,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總算有了一絲光亮,他走向那看過無數次地圖,已經了然于胸的監牢。
那裏沒有門,只有一道長滿青苔的石門框。
有一個人影在牢內,黑衣人當即激動地拉下面罩,噗通一聲跪下:“殿下!卑職來遲了!”
“你是?”裏面響起一個暗沉的聲音,蕩着清幽的回音。
“卑職是巴塞爾啊!殿下!當年祭司塔讓我做您的玩伴,一起學習鴉靈之術的,您忘記了嗎?”
“學習鴉靈之術?”
“對,鴉靈之術,汲取亡靈的力量為自身所用,是祭司塔最厲害的法術。”巴塞爾終于見到闊別多年的殿下,激動到淚流滿面,他顫抖着道,“您不屑于學這樣的妖法,結果被您的弟弟鑽了空子……我早就說過,他是祭司塔精心培養的……”
監牢裏的人動了,他逐漸往外走,那一頭華麗的長發、那一張精致的臉龐全都出現在巴塞爾的眼前。
“什麽?!”巴塞爾驚呆了。
“怎麽不往下說了?”烏斯曼眼若玄冰,“本王是祭司塔培養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