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争相開屏

争相開屏

五月的初個清晨,夜雨浸潤過後的青霧山徐徐蘇醒,林間鳥鳴聲陣陣。

床上的懷頌卿睜開眼,瞧了瞧窗外的湛藍天色。前一晚的重重陰雲和驚雷閃電幫忙留住了人,今早便懂事地去無蹤影,深藏功與名。

他側肘撐起身子,一手扶拐杖一手拽桌角緩慢地下地站立。因為平時不常住西屋,所以這個房間沒安裝輔助性設施。

好在,此時已是他接受右髋關節置換手術後的第七天,疼痛感基本消失,助行器和康複治療師也都在來的路上了。

懷頌卿原地歇了一會兒,然後試着不借助拐杖,慢悠悠地朝窗邊走去又走回。

雖說速度估計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未必追得上,但雙腳重新聽從支配的感覺還是令人身心愉悅的。

他重新坐上輪椅,小心翼翼地拉開房門,進入客廳。東屋裏沒什麽動靜,顏予似乎還沒醒。

懷頌卿簡單洗漱過後,徑直去了廚房。他打開櫥櫃,拿出先前沒能成功競争上崗的兩袋藤椒牛肉面,接着從冰箱裏取了一塊午餐肉和幾根小油菜。

很快,堪稱懷家史上最高規格的康氏老字號方便面順利出鍋。

懷頌卿還熱了兩杯牛奶擺到餐桌,而後瞥了眼牆上的鐘,時間差不多了。

他操控輪椅,來到東屋門口,輕扣兩聲:“顏予,起床了嗎?”

無人理睬,懷頌卿于是補了句:“起來吃口東西吧,今天不是還要去和客戶簽合同嗎?”

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懷頌卿終于覺得不對勁。他擰動把手,推開了房門。

果不其然,早已是人去屋空。

如果不是看到床上的被子和枕頭都明顯換了疊法,鋪得全無一絲褶皺,精致得如同商場家紡部的展示樣品,他甚至要懷疑昨夜種種不過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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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頌卿折回餐桌旁,拿起筷子挑了口面條,表情木然地嚼着。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那碗西紅柿面作對比,本來還覺得不錯的新口味登時變得難以下咽。

他嘆一口氣,掏出手機,點開了與阚澤的微信對話框。

[Y.Y.]:你方便面哪裏買的?是不是買成別家師傅了?圖便宜了?

[阚什麽阚]:……?

[阚什麽阚]:壞頌,咱确定換的只是右髋關節,沒刮着腦子吧?你說你這是病中多憂思呢?還是老男孩初墜愛河後的精神失常?

懷頌卿拒絕回複,将兩碗面倒進垃圾桶後,轉而撥通了司機的電話。

為了上下方便,懷頌卿出行一般是坐埃爾法的福祉車型。

司機扶他坐好後,按下遙控器,伸向車外的座椅緩緩旋轉上升,回到車內。

司機收好輪椅,發動引擎,同時不忘跟懷頌卿閑聊兩句:“這青霧山不愧是出了名的天然氧吧,雨後空氣更是好聞得很。不過說起來昨晚那雷電交加的,沒想到今天早早就放晴了!”

後座的懷頌卿悠悠瞟了眼車窗外初生的朝陽,語調莫名陰陽怪氣:

“晴得是夠早的……”

*

頌卿酒莊主樓的小廚房裏,陳聞正對顏予做的面贊不絕口。

阚澤瞧見突然出現的懷頌卿,不怕死地在兄弟傷口上撒起鹽來:“咦?到這麽快!假師傅方便面吃完了嗎?”

懷頌卿沒搭腔,他繼續作死:“你再早點到就好了,讓顏予也給你帶一碗!他這雜醬面做得真是一絕,要不我分你兩筷子?”

哦,原來只會做面,不等于只會做一種面。

“阚經理還是獨享吧。”懷頌卿将視線移到顏予身上,卻遭視而不見,于是只好繼續右移,又換了個對象,“這位就是陳代理吧?”

陳聞放下筷子以示尊重,但臉上的笑容不鹹不淡:“懷莊主,早上好。”

“早上好。”懷頌卿點點頭,調轉輪椅往會議室去,“你們慢吃。”

呂老板和任老板很快如約前來,一行人先參觀了橡木桶酒窖,品嘗了幾款尚在發酵中的新年份酒款。然後進入瓶裝酒陳釀區,經過确認将兩位所訂的老藤幹紅現場封箱。

最後,顏予又帶領着大家從地下酒窖回到一層的會議室。呂、任兩位老板欣然簽署了未來一年的訂購合同,衆人應景地舉杯慶祝。

顏予下意識看向懷頌卿,對方沖他歪唇一笑,表揚的意味明顯。

前夜的尴尬與隔閡于此刻倏然消散了部分,顏予也由衷地揚起嘴角。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陳聞伸手碰了碰顏予的胳膊,出言将之打斷:“顏予弟弟,快給我們講講那個認養葡萄藤的計劃吧,都好奇着呢!”

顏予本也有這個打算,因此從善如流地拿起會議桌上打印好的策劃案分發下去。爾後邁步走到投影儀前,調出了用于演示的幻燈片。

他笑意溫和,從容地娓娓道來:“這次的‘雲釀’企劃,除了目前已經得知內部消息的兩位老板以外,接下來還會作為頌卿線上平臺的主推項目面向普羅大衆。其內容包括葡萄藤認養,雲視頻監督,等榨季到來時可親自參與葡萄酒釀制,設計專屬酒标等等。同時,認養客戶及其選定的家人,還将擁有每年至少三次共計十五天的酒莊免費食宿體驗。當然,名額是有限的。不過,這只是目前的初步計劃,具體的實施細則還有待完善。”

陳聞率先出聲應和,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顏予弟弟這才上任幾天,就已經着手辦了這麽多事,企劃也搞得有模有樣!但是,事情還得一件一件慢慢做,可千萬別累壞了。你說是吧,懷莊主?”

懷頌卿面上沒什麽表情,但态度很是配合:“嗯,陳代理說的對!”

陳聞似得到鼓勵,接着說:“懷莊主,您也別怪我多嘴!之前,顏予弟弟來滬市找我的時候,那狀态一看就是疲于奔波。打工人心疼打工人吶!我們憑自己打拼的,跟您這樣的老板畢竟不同。您縱是當個甩手掌櫃,也依然有人肯賣命。”

“嗯,陳代理批評的是。我這莊主确實失職,甩手甩的有點過了,連他是什麽時候親自去拜訪的您都不知道。”懷頌卿扯起唇邊,瞧了瞧低着頭的顏予,“下次,我争取陪他一起。”

陳聞确實是借題發揮,想要替當年那個做小伏低的自己讨回幾分面子。但由于對方過于配合,導致他反倒有點不會了。

“陪同倒也不至于,懷莊主畢竟行動不便,可以理解……”

顏予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但面上維持着基本禮儀:“陳聞哥說笑了,賣命也沒人逼不是?我這投胎技術不行,只得後天彌補,可怨不得別人。”

說完,他又沖旁邊兩位補充道:“感謝任老板和呂老板如此信任頌卿,倘若館內真有客戶對‘雲釀’感興趣,可以随時聯系我,必定第一時間為哥哥們安排。”

會議結束,衆人齊齊往外走。陳聞刻意落後兩步,挪到顏予身邊:“下午我們就要出發下一站了,一會兒打算帶任老板和呂老板去騎馬,顏予弟弟一起呗?”

“謝謝陳聞哥的邀請,但我眼下确實有點走不開。”

顏予順嘴拿工作當托詞,“線上平臺的搭建,要盡快提上日程才行。”

“人家懷莊主都認同要慢慢來了,你着什麽急!”陳聞神秘一笑,“再說,顏予弟弟又不是不知道,我各個線上平臺的粉絲數可都不少。這方面的事你問問我,不比自己悶頭摸索強嗎?到時我也可以幫忙多多宣傳呀!”

顏予靜默一瞬,不加掩飾地立馬改了主意:“好,那陳聞哥可得說話算話,好好教教我!”

陳聞順勢搭上顏予肩膀:“放心,哥哥我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天星馬術俱樂部位于寧市北郊的一個沙漠公園中,有供來客縱情馳騁的寬闊跑馬場,也有以欣賞風景為主的曲折小徑。

四人之中,只有顏予和陳聞是懂得騎馬的。另兩位老板就是圖個新鮮,想體驗一把。

到了地方,換好騎裝,顏予和陳聞直接進了跑馬場。而呂老板和任老板的馬則由工作人員幫忙牽着,去小徑游覽。

自小學習馬術的顏予,很快便适應了場地,加速跑起來。

荒漠之上,馬蹄踏過處塵煙四起。一身精幹的黑白騎士裝稱得顏予格外瘦削挺拔,他仍是初見時那副面沉如水、波瀾不驚的模樣,與眼下越沖越快的速度看似矛盾實則契合。

陳聞盯得迷了眼,忍不住掏出手機,偷偷按了數次快門。

他見過太多漂亮男孩,但顏予的氣質是獨一份的。外表瞧着似柔軟可欺的弱柳,了解過後才能隐隐覺出內裏那股寧為玉碎的狠厲性子。

陳聞策馬追上去,與顏予暢快地賽了好幾圈。等過足瘾後,兩人才前往會所的餐廳,找任老板和呂老板會合。

席間,顏予不忘此行目的,虛心地向陳聞請教有關線上平臺的問題。為免疏漏,他直接點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看得陳聞有些哭笑不得,板起臉打趣道:“顏予弟弟,開庭時請記得帶上你的音頻……”

飯後,四人兵分兩路。呂、任兩位老板去民宿退房,顏予則帶着陳聞回酒莊取行李,之後三人再一道奔機場。

分別前,陳聞将卡洛酒莊品酒會的邀請函遞到顏予手上,同時沒什麽誠意地對另兩位送行人說:“抱歉,這次匆忙,邀請函就備了一份。懷莊主和阚經理如果有意,到時直接跟着顏予弟弟過去就行,陳某定會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懷頌卿知曉自己在陳聞眼中的形象大概就是個不成器的酒囊飯袋,于是幹脆纨绔到底,有禮貌但不多:“謝謝,無奈行動不便,還請見諒。”

阚澤嘴角一抽,同樣敬業地扮演起狐朋狗友:“我也算了,品不出好壞,平白浪費美酒。不過,還是要感謝陳代理能在最後關頭,想起阚某來。”

陳聞未料到自己會反被陰陽一通,悻悻地上車離去,更加覺得這酒莊白瞎了他的顏予弟弟。

顏予看着車子漸行漸遠,擡手揉了揉笑僵的臉,打算先回宿舍洗漱,然後着手整理有關線上平臺的錄音內容。

可他才剛擡起腿,便被懷頌卿攔住了:“顏先生,陪我去一趟市中心吧。”

顏予面露疑惑,明明前一晚這人還嚴禁他靠近,眼下又要單獨約出門了。

“抱歉懷莊主,我還有點工作上的事要處理。”

“工作不是一天幹完的,明天再做吧。不是連客戶都看不過去,覺得你太辛苦了嘛?”懷頌卿說完不等回答,直接撥通了司機的電話,請對方到酒莊門口來。

顏予始終繃着臉沒有松口,懷頌卿又道:“怎麽?能陪客戶騎馬,不能陪老板出門,顏先生的工作準則是不是多少有點問題?”

竟都搬出老板身份來了,顏予只得蹙眉應下,跟在懷頌卿身後往車邊走。

一直在旁看戲的阚澤禁不住偷笑,他掏出手機,點開懷頌卿的微信頭像,連發兩條文字消息。

[阚什麽阚]:合同到期不會強留,你确定?

[阚什麽阚]:壞頌,你現在的樣子不像是要把手放開,你這像要搞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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