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神龛之上
神龛之上
次日清晨,顏予和頭痛同步蘇醒。
他捂着仿佛快要炸掉的腦袋從床上坐起身來,回想起前一日的種種,頓覺不如即刻灰飛煙滅算了……
顏予放下那只揉頭的手,怔怔盯着掌心發呆半晌,爾後緩緩将其合攏。分明一夜過去,溫熱的觸感卻好似萦繞不散。
緊接着,他的腦中又突然閃過另外一幕。彼時,他屈膝跪坐在地板上,試圖俯身張嘴時被懷頌卿捏住下颚制止。
顏予倏地閉目擰眉,後知後覺的羞怯不斷翻湧,紅暈襲上臉頰。
然後呢,他單方面地耍完流氓卻不讓對方碰,所以懷頌卿生氣了。
顏予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仰面倒回床上,兩手扯過空調被将自己蒙頭遮住。
要怎樣告訴懷頌卿,自己并非不情願,只是一種不自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逃避心理。
顏予時常下意識地避免與懷頌卿對視,避免暴露太過真實的情緒,亦包括避免在對方面前展示自己的身體。
他害怕那些壓抑良久的渴望會吓到懷頌卿,也害怕某處不曾留意的缺陷會令懷頌卿生厭。
“到底還是太沒有出息……”顏予自暴自棄地嘟囔。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他一把拉下被子,眼也沒睜,摸索着按下了接聽鍵。
一夜宿醉醒來,驚覺世界觀被徹底颠覆,恨不能回檔重啓的虞棟棟,對着聽筒幽怨地喚了聲:“顏予,是你嗎?”
“不然呢?還能是鬼嗎?”顏予以手肘撐住床板,起身靠到床頭上,“你平時很少喝醉,覺得頭痛的話待會兒就來主樓廚房,我給你弄點醒酒湯喝。”
“嗚,謝謝顏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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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棟棟的思路被帶偏一瞬,好在很快便反應過來,“不對,我想要說的不是這個!你和懷莊主是怎麽回事?你不是一直有暗戀的人嗎?
雖然每次問你都不肯說,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高中那會兒不就已經死心塌地了嘛?”
虞棟棟激動三連問,但沒等對面回應,又率先自問自猜:“你當年喜歡的人不會就是懷莊主吧?!”
“嗯。”顏予聲音淡淡地回應道。
漫長的沉默過後,虞棟棟總算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顏顏,你一直喜歡男的啊?”
顏予拿起床頭櫃上的冷水杯喝下了一大口,實話實說:“大概吧,其實我也沒喜歡過其他男的。”
虞棟棟點了點頭,發覺對方看不到後,又補充道:“不管你喜歡什麽,我都希望你可以幸福。顏顏,你是很好的!”
顏予笑笑:“謝謝棟棟,起床了就過來主樓喝醒酒湯吧。”
虞棟棟有些沒睡飽,正想說等會兒再過去時,就聽見從隔壁房間傳來了不可描述的聲音。
虞棟棟靜止數秒後,辨認出那呻吟是來自震碎他三觀的另一道助力:郁思琛。
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起床穿衣,接着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向了主樓廚房。
*
準備好早飯,顏予讓虞棟棟先吃,他則端着單獨盛出的一份上了旋梯。
顏予抿唇靜默半晌,爾後敲響了懷頌卿的房門,屋內卻無人應答。
以往這個時間,懷頌卿已經起床。
顏予禁不住擔憂,趕緊試着撥通了對方的電話。聽筒裏每多嘟一聲,他的心也就跟着多下沉一分。
直到懷頌卿的那聲“喂”鑽入耳蝸,顏予方才松懈下來。
因為前一晚的不歡而散,他的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不在房間嗎?我敲門沒人應。”
“嗯,有事需要回一趟蒲城,我已經在路上了。”懷頌卿的态度表面聽不出太大問題,但實際透着股隐隐的疏離感。
顏予自然敏銳地覺察到了,他遲疑着開口:“懷頌卿,你還在生氣是嗎?否則為什麽早起出門卻不告訴我?”
“是的,顏予,我在生氣。”
懷頌卿停下手裏的畫筆,将草稿本合上,“但是,你有想明白我在氣什麽嗎?”
“因為我拒絕,所以你不高興了。”
顏予莫名有些洩氣,開始破罐破摔,“我其實……不是不給碰的。”
懷頌卿無奈地搖了搖頭:“不,你沒懂。顏予,我要的是男朋友,是平等相處的愛人。可你好像從來只想着要給我什麽,然後又習慣性拒絕接受我給你的。
就比如現在,因為我生氣了,所以你說不是不給碰,依舊一切都是從我的需求出發。顏予,我知道這樣聽起來,可能有點不識好歹。但我并不想要成為佛龛上被供奉的神像,只一味承接你的虔誠,卻又對我無半點索求。
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無賴……”
“不是的!”
顏予一時間不知如何辯解,本能地重複着最直接的否認,“不是這樣的。”
懷頌卿聽出顏予的迫切,轉而心軟地安慰道:“別急,不是要分開的意思,只是讓你知道我的想法。這趟回蒲城是因為突發事件,估計得待上幾天,等回來後我們再談好嘛?”
顏予背靠牆壁,努力地鎮定些許,言語間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模樣。
“嗯,那你忙,注意休息。”
“好,你也是。”
懷頌卿挂斷電話,扶額嘆了口氣。
副駕駛座上,憋笑憋得肩膀亂顫的阚澤終于忍不住扭頭吐槽:“人家都是怕被纏上,你這可倒好,求着被纏。這是什麽新型受虐癖嗎?”
懷頌卿看向窗外,波瀾不驚地上演一句絕殺:“總好過,你這愛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