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衆目睽睽
衆目睽睽
翌日上午，日曬三竿時。
碎金般的陽光撲灑到複古地板上，空氣中的微小浮塵似在雀躍舞蹈。
懷頌卿倚靠着木質床頭，單手點開微信确認未讀消息。
另一條胳膊抵住顏予臉側的枕頭，五指并攏，替熟睡中的人遮去刺眼光線。
阚澤倘若瞧得見這幅歲月靜好的畫面，約莫頭頂的火得竄出六丈。
[阚什麽阚]：我說懷大莊主，你和顏予人呢？！
[阚什麽阚]：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東樓裏可還住着客人吶。人家等下走時，你們倆總得露個面送送吧。獨留我在這兒是啥意思，我特麽是你們酒莊的前臺接待啊……
以上兩條消息是一小時前發的，同時還有五個未接來電提醒。
然後是十分鐘前，阚澤又補了兩條。
[阚什麽阚]：游凱程到了，臉色賽鍋底啊！你們兩個回山上了是吧？我現在讓王叔開車過去，趕緊回來。
[阚什麽阚]：昨天剛在游凱程面前表現完，今天就當衆失了禮數，你是想功虧一篑嘛？
懷頌卿正欲打字回複時，床頭櫃上卻先一步響起了鈴聲。
顏予被突如其來的噪音吵得頻頻皺眉，懷頌卿趕忙伸出手臂拿過電話，待看清來電顯示後幹脆地将其挂斷。
不過，顏予已然被迫轉醒。眼睛尚未完全睜開，迷迷糊糊地打着呵欠。
懷頌卿笑笑，擡手貼了貼顏予的臉頰，柔聲道：“吵醒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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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予不知是睡蒙，還是經過前一夜的無間親密後，對枕邊人生出了些許依賴。
他翻了個身，把自己的頭埋在懷頌卿的腰腹處，旋即用鼻尖蹭了蹭對方溫熱的皮膚，帶着點罕有的撒嬌意味。
懷頌卿撸貓般撫弄着顏予的軟發，頓感身心熨帖：“還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顏予搖了搖頭，嗓音裏透着股剛剛蘇醒過後的慵懶：“幾點啦？”
“快十點。”
聞言，顏予猛地擡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盯着懷頌卿：“快……十點？”
“嗯，沒關系，你今天有賴床的權力。”懷頌卿意有所指。
顏予不以為然，試圖坐起身時，卻被腰腿處傳來的酸痛感驟然打回原形。
好吧，他似乎确實有賴床的理由……
懷頌卿禁不住笑出聲，面色坦蕩地承接着懷中人的小拳拳，狀似關心地問：
“昨晚睡得還好嗎？有沒有做噩夢？”
“睡得挺好的，沒做噩夢。”
顏予身雖痛但志堅，他掙紮着坐到床沿，預備下地穿鞋。
始作俑者卻得寸思尺，滿意地悠悠開口：“看來這事的安眠效果顯著，往後可以多做呢。”
顏予沒應，徑直抄起手邊的枕頭，朝着身後人拍了過去。
*
臨近正午時分，懷頌卿和顏予總算趕在阚澤怒火焚身前，邁入了酒莊大門。
東樓臺階下，吃過飯的尤、徐兩家人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前往機場。
位于人群中央的尤豪彬一眼瞧見了對面來人，他歪起嘴角輕笑兩聲，緊接着便雙眼微眯地開了口：“喲，懷莊主和顏總釀這是偷跑到哪裏過夜了？背着我們去找好地方，可有點不夠意思了啊！”
游凱程本就陰沉的臉色因這滿是弦外之音的調侃，變得愈加難看：“還不快點過來，要客人等你們，簡直不像話！”
“游董消消火氣，大家都是熟人，沒那麽多計較。”
淩肖徹意外地出言替兩人解圍，講完還似要身體力行地演示一番，“Yu，你吃過午飯了嘛？我到得有些晚，剛沒趕上貴酒莊的飯點，要不咱倆出去吃一口？”
“淩二少都說不用計較了，再讓東樓餐廳做一頓就好。而且我男朋友今天不太舒服，也不方便陪您折騰去外面吃。”
懷頌卿明顯沒打算領淩肖徹這幫忙打圓場的情，反而當着衆人面，擡臂牽起了顏予的手。
“我和我男朋友有事耽擱了時間，招待不周，實在是萬分抱歉。以後有機會大家再來酒莊玩，我全程陪同謝罪。”
顏予大驚失色，半晌沒緩過神來，等想要抽出手已為時過晚。
游凱程的臉憋成了豬肝色，在許冉的及時安撫之下，才沒立刻發作。
阚澤亦是愣得直瞪眼，好在與懷頌卿相識十餘載，可算是身經百吓了。
于是乎，他扶了扶自己快要驚掉的下巴，出聲力挽狂瀾：“那個，預約的車都停在門口了。大家差不多就出發吧，再晚怕是要誤機。”
尤豪彬自是沒料到懷頌卿竟然會這麽勇，一時之間也沒了旁的對策，只得冷哼着推起行李箱離場。
待尤、徐兩家人走出酒莊，游凱程的忍耐終于到了頭：“把機票給我改簽到晚上，懷頌卿你跟我到會議室來！”
“好的。”
懷頌卿平心靜氣地答了句，準備動身時，不肯松手的人卻成了顏予。
他扭頭笑笑，輕輕拍了拍顏予的手背，低聲安慰道：
“乖，先去東樓吃點東西。不然等下你胃疼，男朋友會心疼的。”
顏予明白此刻自己在場只會更加激怒游凱程，所以只好無奈點頭。
懷頌卿操控輪椅，直奔主樓一層。經過阚澤身邊時，他擺手示意對方靠近。
阚澤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想着好友或許需要自己去辦什麽大事。
豈料，懷頌卿卻以一副神情嚴肅、語氣認真的模樣交代道：“等下他們倆到餐廳吃飯的時候，你去陪席。另外，給顏予找個軟墊放到椅子上。”
*
懷頌卿進入主樓會議室，直奔文件櫃前，從抽屜裏拿出一沓建築圖紙。
他開門見山，抛開所有迂回話術，把手裏的東西攤開擺在游凱程面前。
“大學畢業之後，我沒有放棄建築設計，這是從前參與過的幾個項目。”
游凱程遭懷頌卿搶占先機，沒等提起顏予的事，注意力便先被帶偏。
他興致缺缺地垂眸瞥了一眼，結果在看清圖紙上的建築草稿和右下角那兩個字母後，瞬間坐直了身子。
“這是滬市那個美術館？你就是署名為Y.Y.的匿名建築師？”
游凱程面上盡是掩藏不住的訝異，他沒想到許峻想盡辦法謀求合作的人，竟會是自己的兒子……
“你以前為什麽從來沒提過這事？”游凱程放下圖紙，擡頭問道。
“應該是因為媽媽吧。”懷頌卿磋磨着指尖，嗓音裏透出低落，“阚澤是這樣說的，畢竟我也記不得了嘛。不過，建築專業的相關技能倒是意外地沒有丢掉。”
懷頌卿直視着游凱程，語氣堅定地表态：“爸，寧市西區接下來的紅酒小鎮項目，我會參與設計投标。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代表游氏。
得過不止一項大獎，但始終匿名的建築師身份多少有點自帶流量的意思，相信在競标過程中會是個加分項。我會盡全力幫助游氏在項目中分得一杯羹，至于其他的個人問題，還請游董事長可以縱容我一年半載。”
游凱程睨着近在眼前的懷頌卿，不禁覺得有些許陌生。
事故發生後的大半年裏，一直頹廢躺平的兒子似乎變了樣。這本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他卻不知為何感到惶惑不安。
游凱程心緒繁雜，近年來以房地産開發作為主要支柱的游氏早已發展乏力。
由政府主導開發的紅酒小鎮，可謂是個名利雙收的好項目，實在極具吸引力。
而且照懷頌卿方才話裏的意思，他跟顏予多半也就是一時興起的關系。
會議室內落針可聞，懷頌卿也不催促，就坐在輪椅上兀自望天解悶。
半晌，游凱程輕咳一聲，終是松了口：“把握分寸，時刻謹記你是游氏未來的繼承人，不光代表你自己。旁人講幾句閑話沒關系，但不可過分張揚，比如像剛才那樣。”
懷頌卿揚唇輕笑，轉過身面對游凱程，态度依舊出奇配合。
“好的，下次注意。”
兩人走出主樓門口，廊下聚堆站着的幾位皆聞聲而動。
許冉第一個沖前，語氣焦急但明顯有些馬後炮：
“老公，你沒沖小卿發火吧？有話好好說，孩子大了，很多事你逼迫他也是沒用的。”
“哼，我懶得管他。”游凱程轉而問道，“機票改簽了嗎？”
許冉滿頭霧水，仍未搞清楚狀況，遲疑了下才應聲：“沒……還沒來得及。”
游凱程點了點頭：“那正好，我們出發去機場吧。”
行至顏予身邊時，他倏然頓住腳步。
就在阚澤猶豫要不要為兄弟媳婦兩肋插刀，出面抗下這一波的當口，就聽游凱程堪稱溫和地開了腔：
“年輕人還是要以事業為重，酒莊如今的發展勢頭不錯，再接再厲。”
“哦……好的。”顏予懵然地颔首，模樣正式又拘謹。
送走游凱程一行人後，被好奇心扼住咽喉的阚澤立時跑到懷頌卿跟前，疑問三連：“咋回事呀？他就這麽水靈靈地走了？懷莊主使出哪路奇招才能如此兵不血刃地退敵千裏啊？”
“回去所裏準備下，之後要跟游氏聯合參與紅酒小鎮的項目投标。”
懷頌卿言簡意赅，話音将落便沖着另一側的顏予伸出了手。
阚澤簡直沒眼看，擺擺手直奔大門外而去，嘴裏暗暗吐槽：
“敢情這是為愛英勇脫馬甲啊！”
顏予仍舊有些摸不着頭腦，懷頌卿卻不再多言，拉着人回到主樓二層的卧室。
懷頌卿讓顏予去屋內床邊坐好，他自己則停在門口沒動。
秦醫生很快出現，遞到懷頌卿手裏一樣東西，同時不放心地跟他确認：
“沒發燒吧？”
顏予終于明白過來兩人在聊什麽，但這話題他也只能繼續裝作聽不懂了……
待秦升走遠，懷頌卿方才進入屋內。
他來到顏予跟前，擰開藥管瓶蓋，低聲哄道：“把褲子脫了，我看看。”
“啊？不用了吧……”
紅暈霎時襲上臉頰，顏予不肯擡眼看人，只顧開口拒絕。
懷頌卿笑笑，極有耐心地同身前人商量着：“昨晚我們是第一次，肯定會有紅腫，好在并沒有發燒。”
說完，他便要親自上手拉褲鏈。
顏予見反抗無果，加上确實感覺到有點刺痛，于是選擇退而求其次。
“那，還是我自己來吧。”
懷頌卿躲開顏予想要拿藥的手，頗有原則似的：“我們是不是說好，享受的人要負責善後？親愛的顏總釀，咱有點契約精神行不行？”
“哦……”顏予別無他法，只得閉緊眼睛放棄了掙紮。
懷頌卿用指尖抿下少量的藥膏，俯身開始塗抹。過于輕盈的手感和仔細程度令顏予備受煎熬，好不容易忍着顫栗等到結束時，他嘴唇都快咬出血來。
可懷頌卿卻并未打算就此罷休，寬闊的手掌繞至顏予身前。
被陡然握住的瞬間，呻吟聲自顏予松懈的齒縫間倏地逸出。
“懷頌卿……不要……”
“別怕，不做其他的。”
懷頌卿不急不忙，說話語氣和手上動作一樣慢條斯理，“接下來，你應該要為榨季連軸轉了。我也得開始趕設計圖，準備紅酒小鎮項目的競标。
寶貝，我們可能會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現在這般的閑情逸致了。就當是男朋友給你打打氣吧，好不好？”
聞言，顏予緩緩松開了攥住懷頌卿手腕的指節，爾後他轉過身與其面對面。
顏予眉眼帶笑，一邊解開懷頌卿的褲帶，一邊湊到對方耳邊輕聲呢喃。
“那，我也要給男朋友打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