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和盤托出

和盤托出

翌日,阚氏醫院的頂層特需病房中。

暖融的晨光斜斜地灑入布置溫馨的室內,儲物櫃上擺着的蝴蝶蘭開得正盛。

顏予仰靠着搖高的床頭,恢複血色的面頰透出淺淡薄粉。他張嘴吃了口懷頌卿遞到唇邊的一勺白粥,再慢吞吞地咽下。

“喉嚨還沒好全,只能先湊合喝這個,等過兩天出了院就帶你去吃點有滋味兒的。”懷頌卿拿起紙巾幫顏予蹭了蹭食物殘漬,柔聲哄道。

“男朋友喂的東西,都蠻有滋味。”

顏予聽話地喝下一大口粥,操着暗啞的嗓音罕見賣乖,企圖稍微緩一緩懷頌卿那苦大仇深的臉色。

但,顯然并不大奏效……

吃完早飯,懷頌卿起身出門去把餐盒扔掉,然後再度坐回床邊椅子上。他慢條斯理地抽了張濕巾,給顏予擦嘴。

整個過程中,顏予始終不竄眼珠地緊盯着懷頌卿的雙腿,像是在瞧什麽從未得見的新奇物件。

懷頌卿搖頭失笑:“早知道會走路的男朋友能收獲這般熱切注視,當初一定在做完手術後就立馬講給你聽。”

“沒關系。”

顏予擡手覆上懷頌卿的掌背,他輕易便聽出對方并未表露的話外音,于是撫摩着安慰道。

懷頌卿反手将人握住:“嗯,道歉無用,男朋友以後看我表現。”

“嗯,看着呢。”

顏予微微颔首,轉而問及其他,“等解決完許家姐弟的事情,你是不是要正式接管游氏集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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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頌卿把顏予的手重新攤平,俯身垂頭将自己的臉頰貼上其溫熱掌心:“不了吧,到時候倘若游凱程沒精力管,就尋個職業經理人。”

“也好,反正你又不喜歡。”

“是啊,不喜歡。”

懷頌卿歪臉仰視着顏予,眯起眼睛笑笑,“以前媽媽希望我鑽研油畫,成為她曾憧憬的一代大家。後來她傷心離世,游凱程希望我能夠為游氏開疆拓土,成為他向往的地産大亨。

可實際上,我不過只想要自在地晃蕩于世。如果再有幸留下一兩座教人津津樂道的不朽建築,便是此生無憾了。

我……好像是有點沒出息,對吧?”

“不對。”

顏予坐直身體,凝視着眼前人正色道,“你始終深知自己所求,并且敢于為此持之以恒地求索。一直以來,這樣的懷頌卿都如懸在遠空之中,令我不至墜入無邊黑暗的清月。”

懷頌卿擡眸看向顏予的眉眼,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可你男朋友并不想做那枚高懸遠空的清月,他現在只想守在你身邊做個凡夫俗子。要要,這樣的話你會覺得失望嗎?”

“不會呀,我只會驚訝于自己竟然是個要月得月的幸運兒。”

兩人相視半晌,目光缱绻糾纏,爾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片刻後,顏予瞅了瞅懷頌卿那雙泛紅的眸子,接着忍不住伸手去撫。懷頌卿立即乖乖閉眼,一動不動地坐着任摸。

直至,驟然響起的敲門聲将他們之間略顯黏膩的氣氛倏地攪散,懷頌卿面露不滿地循聲望去。

*

淩肖徹站在病房外,遲遲沒聽到傳出應答。于是他試着将門推開一道縫隙,然後伸頭進去查看。

屋內的四只眼睛齊齊盯着來人,令淩肖徹不禁一愣。

他輕咳了聲,遲疑着開口問道:“那個,Yu的身體怎麽樣了?我昨天一直在淩氏總部開會,今早才得到消息,所以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沒什麽大礙,已經好多了。”

顏予一邊回應淩肖徹,一邊嘗試抽出被懷頌卿緊握着的指節。可身邊人卻像鐵了心要做連體嬰般,說什麽也不肯松。

幸好,懷頌卿揣在衣袋裏的電話很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顏予順勢勸道:“去接電話吧,我正好有事想要跟淩二少談談。”

懷頌卿看一眼來電顯示後,撥下了靜音按鈕。起身出門前,他不忘叮囑顏予要盡量少用嗓,但音調響亮得卻更像是講給另外一位聽的。

病房門開了又合,屋內重歸安靜。

顏予擡臂指了指床邊的椅子,率先張口:“坐吧,Ling。”

淩肖徹走過去,将探病的花籃和水果放下,而後依言落座。

“Yu,你去酒廠是……”

話沒說完,就被顏予半途截斷:“我的嗓子尚未完全恢複,所以不得不長話短說了。我打聽過你目前在淩家的處境,表面來看是受盡父親寵愛的二兒子,可實際上想要越過長子當家作主卻幾乎不可能。

我理解你想要往上攀的野心,也相信淩二少有能力從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但我還是打算友情提供另一條解題思路。”

淩肖徹有些意外顏予的開門見山,但他仍舊饒有興致地回應了句:“那我洗耳恭聽……”

“醇釀酒廠的火,多半是出自許家姐弟的授意。宋廠長偷雞不成蝕把米,繼續之前的合作顯然并不能收獲什麽好處,那不如就此倒戈如何?

還請負責牽線的淩二少,替我給廠長帶句話。他若肯認下仿冒‘今朝’一事,并主動供出幕後主使。那麽賠償或緩刑都不是難事,淩龍亦可全身而退。”

淩肖徹蹙眉眯眼瞧着顏予,感覺自己似乎從未真正看透過面前的這個人:“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如果你指為許家姐弟和宋廠長牽線的事,懷疑是從得知仿酒來源出自你曾拉過一把的醇釀,确信則是清吧喝酒那晚你的未接來電。

至于淩少莊主看中的從來都是我釀的酒,而非我的人這一點,是幫忙打探你家庭處境和過往情史的那位朋友告訴我的。

據他所說,你的性取向和理想型一直十分穩定,且與我并不沾邊。”

顏予講話的語調輕松自然,模樣更是稱得上心平氣和。

淩肖徹面露愧色,起身鞠了一躬。

“抱歉,Yu!性取向是假,但欣賞是真。雖說這場火災與我并無直接關聯,可我也屬實不能全然脫開幹系。

手段或許難看卑劣了點,但我所做種種皆為淩龍酒莊,從沒想過要傷害你。方才你說的事,我稍後會親自去跟宋廠長談一談,你等我消息。”

“嗯,多謝。”

顏予揚了揚唇角,終還是選擇開口勸道,“Ling,紅酒小鎮日後若真想做好做強,到底還是得各家齊心協力,獨大是行不通的。淩二少不妨知行合一,別再固執地枉做雞頭才好。”

“好,我知錯盡快改。”

淩肖徹笑笑,臨出門前點頭答應。

*

等懷頌卿打完電話回到病房時,屋內已僅剩顏予一人。

他走到床邊,将手裏拎着的檸檬蜂蜜水遞出:“潤潤喉,實在不愛喝白水,近幾天就多喝些這個。”

此話正巧說中顏予所想,他接過後徑直叼住吸管吞了一大口。

見懷頌卿似乎沒有坐下的打算,他于是問了句:“要走了嗎?”

懷頌卿邊颔首,邊伸手替顏予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許峻東窗事發,許冉約見面,我想要盡快做個了結。”

“好。”

顏予把捧着的檸檬水放到病床旁的櫃子上,接着突然沖身前人張開了雙臂,擺出歪頭求抱的姿勢。

懷頌卿無奈地俯身将人摟緊,但嘴上卻堅持說:“要要,別以為這樣撒撒嬌就可以蒙混過關。你不顧後果只身犯險的賬,下半輩子我會寸步不離地緊跟在你身邊,慢慢地跟你算。”

“嗯,求之不得。”

顏予用鼻尖蹭了蹭懷頌卿的頸側,故意拖長尾音地悄聲道,“懷頌卿,你可千萬別放過我呀。”

兩人相擁而笑,又難舍難分地膩了片刻,顏予才率先松開手。

他靠回床頭,轉而提起正事。

“關于許冉姐弟倆,我大概可以為他們再添上一條罪狀,淩肖徹那邊應該很快就會有明确消息的。”

懷頌卿沒有吭聲,只是倚到床邊,拉過顏予的手揉捏着。

直到顏予開始猜想懷頌卿可能不預備接茬時,這人方才緩緩地吐出一句:“淩肖徹,我也不太想放過……”

“沒必要的。”

顏予眯眼笑笑,又傾身向前伏到懷頌卿肩頭,“這次的火場意外,他雖說并非全然無過,但跟另兩位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現下沒必要節外生枝,先解決許家姐弟吧。

至于淩肖徹,他做事總是這般急功近利,偏愛捷徑,日後在商場中怕是還有不少苦頭要吃。若再撞上,你盡可教訓。”

聞言,懷頌卿嘆出一口氣,繼而伸手撫着顏予的後背:“我們要要是真的長大了,已經比我更懂得如何顧全大局。”

“其實,也不是……”

顏予擡起頭看向眼前人,指尖一下一下地劃過懷頌卿的眉宇,“你在意我,所以第一反應是想讓這次事件的所有始作俑者付出代價。而我在意你,所以不想因為旁的事誤了你苦心設下的局。我們不過優先考慮對方,顧全的也都是對方罷了。”

懷頌卿閉目承接着顏予的撫摩,等再想睜開眼時,他的唇瓣恰好被一片溫熱柔軟覆蓋。

懷頌卿複又垂下睫羽,被動地享受着顏予難得的主動。爾後,他自覺地輕啓牙關,縱容對方攻城略地。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微喘着分開些許距離,勉強算作中場休息。

少頃,他們默契地調換了掌控權,重新吻在一起。

懷頌卿欺身向前,壓着顏予逐漸向後仰躺下去,惹得裝有滾輪的病床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多虧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才避免上演一場不合時宜的活色生香圖景。

懷頌卿長長籲出一口氣,以左邊臂肘撐住床板,稍稍支起上身。

右手則伸進褲袋,掏出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的名字。

按下靜音後,他悠悠嘟囔出聲:“但願淩二少能戴罪立功,我現在是真的很想為許女士再添一條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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