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貳杯[番外]

貳杯

拉斯維加斯大道旁,摩天輪座艙緩緩升至頂點。黃昏映照下的沙漠之城霓虹萬丈,夜晚好似永無落幕。

可容納數十人的空間內,一半以上是情侶,負責親吻。另一半則充當圍觀群衆,負責鼓掌歡呼。

顏予不動聲色地推了推身前人的胸膛,勸其收斂。

懷頌卿勾唇退開,明顯意猶未盡。

顏予歪頭靠到懷頌卿肩膀上,柔聲哄道:“等下先陪你看巨型球會場,然後我再去酒莊談工作。晚上可以直接在那邊留宿,好不好?”

懷頌卿凝望着遠處的賭城之夜,狀似關心地不答反問:

“要要,你應該有點累了吧?”

“沒有啊,這些年除去釀酒,我的另一項主要工作就是長途飛行,哪至于這麽容易就累了。倒是你,如果想休息的話,我們可以明天再逛。”

懷頌卿垂眸迎向顏予的目光,同時輕輕搖頭:“我不要休息,我是想能不能先陪你去酒莊搞定工作的事,晚些時候我們再回到市區這邊來閑逛吃飯?”

顏予微微颔首:“當然沒問題,這有什麽不行的。”

*

距離拉斯維加斯市區大約半小時左右的沙漠綠洲之中,坐落着一間由父女兩代人攜手經營的避世酒莊。

其中的女兒Nicole是顏予在歐洲租房時的鄰居,後來又因工作的相關性逐漸熟識,處成了朋友。

Nicole是明媚大方的性格,顏予和懷頌卿驅車來到酒莊時,就瞧見她正牽着只聖伯納犬等在大門口外。

“Nicole!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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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予推開副駕駛的車門,沖着一人一狗熱情地打招呼。

“顏予,歡迎你……和你的男人!”

Nicole操着略顯別扭的腔調,以有限的中文回應着顏予。

顏予一邊摸Ian的狗頭,一邊為Nicole言情小說式的用詞強忍笑意:“他叫懷頌卿,是我的男、朋、友。”

顏予放慢語速,口型誇張,還是從前教Nicole說中文時的慣用手段。

Nicole有樣學樣,認真地重複了下懷頌卿的名字和稱呼。

話音落地,停完車的當事人恰巧走到近前,笑着問候道:“Nicole,你好。”

顏予熟練地牽起狗,走在前面領路。

懷頌卿和Nicole緊随其後,直奔院中的小樓而去。

Ian乖巧地止步于臺階下方,同時回頭望向主人,原地待命。

“哎喲,你現在這麽自覺啦?進屋還要等批準的……”

顏予不禁覺得好笑,他蹲下身和狗并排挨着,等待後方似乎相談正歡的兩人。

Nicole收回指引懷頌卿四處閑看的手臂,轉而回答顏予的疑問:

“它打碎了老爺子的兩個古董花瓶,所以被禁止自由出入了。”

顏予了然地點點頭:“我先去個衛生間,然後咱們到酒窖看看吧,晚些時候懷頌卿跟我還得回市區。”

他講完話,便把狗繩遞回Nicole手中,接着擡步邁上臺階沒了影。

Nicole不得不改換目标,嘗試勸懷頌卿留宿。可來不及開口就被眼前人看穿意圖,并且給出了不容拒絕的理由。

“今晚,我想要跟他求婚。”

懷頌卿壓低嗓音,徑直坦言道。

Nicole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繼而又興奮得手舞足蹈:“哇,真是太棒了!那你們明天再來住,我為你們慶祝!”

懷頌卿沒再拒絕,颔首道了聲謝。

顏予自樓內走出時,正瞧見懷頌卿在沖Nicole比“噓”的手勢,于是揶揄道:

“咋?你們倆才認識幾分鐘,就已經有小秘密了?”

懷頌卿揚唇笑笑,仰頭看着來人,并不開口解釋。

Nicole則貼心地将話題轉移到釀酒上,甚至不惜放棄她一年一度的中文練習機會,改為用母語描述問題。

顏予變換回正經神色,準備随Nicole去發酵車間看看,臨走前他對懷頌卿交代道:“你可以自己在院中逛逛,累了就到一樓左邊的那間休息室,我看到裏面有水和小吃。”

懷頌卿微挑眉梢:“放心,去忙吧。”

顏予仍是率先調轉腳步,擡腿便走。

身為主人的Nicole反倒落在後面,甚至還趁機将兜裏揣着的信封塞進了懷頌卿手裏,并對其擠眉弄眼好幾下。

待兩人離開,懷頌卿才慢悠悠地晃蕩到了院中角落處的秋千旁。

落座後,他長腿一伸,秋千變板凳。

天色逐漸暗下,陷入濃度極深的藍。

皎潔彎月與璀璨繁星鑲嵌其上,有如鑽石般熠熠生輝。

懷頌卿借助身側庭院燈的光亮,看清了手中那只寫有某家航司名的信封,他心內頓時生出猜測。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開,細讀紙上的字跡。

短短兩行,很好辨認,可懷頌卿卻不自覺地讀了一遍又一遍。

[懷頌卿,我找到自由了。]

[願來日,有人比我更愛你。]

他的要要,竟把遺願當祝願,于臨別之際仍贈他無盡柔情。

懷頌卿獨自置身昏暗中,久久未動。

直至,那道熟悉的嗓音響起,輕喚他的名字:“懷頌卿?”

他起身走回臺階下,擡臂握住顏予的手,問:“可以回市區了嗎?”

顏予留意到身前人不知為何低落了幾分的情緒,但沒有深究緣由,只故意語帶寵溺地哄道:“走,我們約會去吧!”

*

巨型球內的特色西餐廳內,顏予盤中的龍蝦将将吃到一半時,小提琴的樂聲驟然響起并漸漸靠近。

懷頌卿站起來,走到顏予跟前,單膝跪地:“抱歉啊,要要。時間緊張,來不及搞出什麽新鮮創意,眼下這場面看起來可能有點老掉牙。”

他深吸一口氣,難得露出局促神色:“不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跟你一起老到牙齒掉光,所以沒新意就沒新意吧。”

顏予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早就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求婚驚得忘了反應,只剩懵然的點頭功能。

懷頌卿拉過顏予的手,把戒指戴上其左手中指:“要要,這世間不會再有比你更愛我的人。但應該也很難再有比我更愛你的了,所以就辛苦你陪我走到底吧。”

顏予的喉頭泛起酸澀,為免當衆流淚丢臉,他只好操着哭腔打趣:“哪有人的告白這樣繞口的?而且,你怎麽可以偷看我的遺書呀?”

“才不是遺書,那分明是我家要要給我的情書。還敢講,要不是多虧了Nicole撿着,我怕是都沒機會看到。”

顏予握着懷頌卿的手,使力将人拉起:“你本來也沒機會看吶,當初我在航班上都沒打算交的。”

懷頌卿傾身向前,抱住顏予:“那就更要感謝Nicole了,明天我們得好好挑個禮物,送過去給她。”

顏予笑笑,不斷翻湧的情緒平複些許:“也要感謝我才對吧?是我先不小心把信封掉在酒莊裏的,不然Nicole哪裏有機會撿到……”

懷頌卿擡手撫了撫顏予的後腦勺,語調間盡是縱容:

“好,以後老公會一直送你禮物的。”

陌生又親昵的稱呼令顏予禁不住面紅,整張臉都埋在懷頌卿肩窩裏。

“要要,沒吃飽的話,我們晚點再繼續。之前約的教堂差不多快到時間,我們現在先過去好不好?”

顏予震驚地仰頭看人,本以為已經結束,哪知道竟然是求婚結婚一條龍……

懷頌卿刮了刮顏予的鼻梁,沒有強求他的答案,而是徑直牽着人往餐廳外去。

直到坐進副駕駛座,回過神的顏予才終于想起來問:“懷頌卿,你什麽時候約的教堂啊?”

“得知我們要來拉斯維加斯的當天下午,就在網上定好了。”

懷頌卿坦言相告,爾後不顧顏予的滿目疑惑,發動引擎出發。

*

夜晚的小白教堂內氛圍溫馨,牧師老先生笑容和藹地請面前的兩位發表誓言并彼此交換戒指。

顏予仍處于有些慌亂的狀态,什麽都沒有準備的他只能無助地望着懷頌卿,不知所措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懷頌卿牽起顏予的雙手,包裹進掌心裏。他揚起唇角以示安撫,随後用低沉嗓音深情地念起了聶魯達的詩。

“我是個絕望的人,是沒有回聲的話語。喪失一切,又擁有一切。

最後的纜繩,我最後的祈望為你咿呀而歌。在我這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後的玫瑰。”

顏予下意識攥緊了懷頌卿的指節,始終強忍的淚滴倏然滑落,因詩中每一句皆令他感覺膽顫心驚。

倘若懷頌卿當真選擇同許家姐弟玉石俱焚,不惜為此放棄自己原本可以擁有的人生,那該是怎樣可怕的事啊。

幸好,幸好。

顏予輕啓唇瓣,以電影中的英文詩句作為誓言,簡潔明了:“我将愛你,親愛的,我會永遠愛你。”

接着,他們雙方互換對戒,白人牧師宣告禮成。

離開教堂,抵達事先預訂的威尼斯人酒店頂層套房,兩人一進屋便見窗邊桌子上已擺滿豐富餐食。

懷頌卿拎出冰桶裏的香槟,傾斜瓶身,按住軟木塞下方晃動幾個來回。

伴随“嘭”的一聲響,酒香四溢蔓延。

顏予舉起兩只酒杯,靜待斟滿。

爾後,他們相擁着走向屋內陽臺。微小氣泡在杯中交疊起伏,樓下的露天泳池處傳來缥缈的歡呼聲。

眼前如夢似幻的霓虹與身後人真實的觸感和體溫形成鮮明對比,顏予仰躺到懷頌卿的肩窩處,腰際被牢牢環住。

香槟杯輕撞,磕出一聲脆響。

懷頌卿仰頭将酒液喝光,頸間喉結因為吞咽的動作而上下滾動。

顏予細瞧須臾,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吻了吻。

懷頌卿脊背一僵,懲罰似地用下巴抵住顏予作亂的腦殼:“要要,我以為你不會想這麽快就跳過溫情時刻,直接邁入洞房的……”

顏予眉眼彎彎,非但沒有收斂,還故意示威般伸出了舌尖。

癢意倏地傳遍全身,懷頌卿不受控制地顫栗,摟人的雙臂猛地收緊。

顏予被勒得呼吸一滞,下意識想要推開懷頌卿,卻沒得逞。

“怎地,撩完人就要跑啊,哪裏會有這樣的好事?”

兩人一方試圖掙脫,一方竭力禁锢。

猶如稚子孩童在打鬧,争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肯率先認輸。

懷頌卿略占上風後,還趾高氣揚地挑眉睨向顏予:“動不得了吧?”

顏予垂着頭,抿唇沉默半晌,繼而狀似艱難地出聲:

“懷頌卿,你勒得我胃疼。”

聞言,懷頌卿立馬松了力道,忙俯身查看顏予的情況。

可身前人卻轉瞬抽離,像只靈活的白兔,蹦跳着跑回屋內。

懷頌卿無奈地聳肩失笑,緊追其後。

“顏總釀,說謊的人,最後可是會被吃掉的哦……”

兩只空空如也的香槟杯被遺落在陽臺欄杆邊,并排靜立。

卧室內,兩個衣着得體的人卻已然進入下一輪比拼,致力于贏得一場“看誰最先赤條條”的挑戰。

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未着寸縷的懷頌卿傾身壓在顏予身後,餘光撇了撇對方腳上僅剩的一只黑襪。

他牽起嘴角,恭喜道:“寶貝,你贏了耶……”

累癱的獲勝者顯然并不領情,眼都沒睜:“懷頌卿,你怎麽像一只喂不飽的狼啊?說好的雲端冷月呢……”

懷頌卿起身下床,去衛生間裏取了條溫熱的濕毛巾,接着重新回到顏予身邊進行慣例的善後工作。

“講道理,我可從來沒給自己立過這種不接地氣的人設。”

他俯首吻了下顏予的頰邊軟肉,“你老公本就是凡俗,有偏愛,沒例外。”

懷頌卿細心替顏予擦拭結束,才再度躺下将人摟緊。

他們于異國的熹微晨光中相偎而卧,酣然入眠。

*

正午時分,轉醒的顏予感覺自己似乎緩過些勁來,可嘗試坐起時仍舊被渾身的酸痛逼出了一聲低吟。

身旁位置已人去床空,顏予的視線自屋內逡巡一圈,最終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瞧見了懷頌卿的側影。

他眼神幽怨地盯了會兒明顯神清氣爽的某人,爾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湊合過吧,還能閃離咋的……

顏予雙腳伸進拖鞋,擡臂去取椅背上搭着的睡袍,可他的餘光卻被床頭櫃處疑似在蹦迪的手機吸引。

顏予拿起來看了看,不知道懷頌卿什麽時候把他的電話調成了震動模式,鎖屏顯示的未讀消息數量可謂觸目驚心。

這架勢,怕是小行星要撞地球了……

顏予蹙眉點開了微信聊天頁面,放眼望去列表裏除了感嘆號和震驚表情,就是滿屏的恭喜字樣。

他似有所感,轉而移動指尖點開了懷頌卿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某人不僅神清氣爽,還忙裏偷閑地發了條官宣。

一張普通的牽手婚戒照,以及一句簡短的文字說明:得之,我幸。

可因為這人幾乎從來不更新動态,導致得到的關注度異常高。

顏予正努力回想着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洗好澡的懷頌卿便走出了浴室。

顏予滿臉無奈,舉起手機晃了晃。

懷頌卿依然一如既往的坦蕩:“算了算,恰好快到咱們國內的睡覺時間。所以分享好消息,給大家助個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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