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肆杯[番外]

肆杯

春末傍晚,波羅的海沿岸櫻花爛漫。

夕陽映照下,梅拉倫湖浟湙潋滟。

斯德哥爾摩市政中心附近的現代化藝術空間內,正在進行一場小型藝術品拍賣會的預展活動。

懷頌卿指着某款FPJ的年歷手表,問身側的人:“喜歡嗎?”

顏予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笑着回應:“怎麽?我挂在橋欄杆的那表可只值幾百塊,懷莊主打算賠個這麽貴的?”

“那是顏總釀入鄉随俗,自願挂上去的,沒有索賠權利。”

懷頌卿微一挑眉,拉過顏予的手,指尖摩挲着其腕骨處的皮膚。

“我這明明是送,把它當作你今年的生日禮物好不好?”

“太貴了,沒必要的,我又不常戴……”

“沒關系,咱買得起。昨天剛開過本季度的總結彙報會,感謝任勞任怨的阚經理,財務報表非常好看。”

身為建築事務所合夥人的懷某,顯然對自己滿世界逍遙的行為沒半分愧疚,反倒還頗為理直氣壯。

顏予眉眼彎彎,無奈地搖了搖頭,便也不再勸,轉而問起旁的:“懷頌卿,之前那枚四字印也是在這裏找到的嘛?”

懷頌卿擡眸瞧了半晌,接着輕刮了刮顏予的鼻梁:“這麽聰明幹嘛……”

“找得很辛苦吧?”

“沒,其實以其比肩大海撈針的難度來說,應該算挺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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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頌卿一邊牽着顏予繼續逛展,一邊同他細細道來。

“當時先是拜托國內做典當和拍賣的朋友幫忙留意,後來又循着交易痕跡追到歐洲。原本是想着如果能夠找回的話,就送給你作成人禮紀念。”

“竟然是從那麽早就開始……”

“嗯,你大概已經不記得了。有一年岑伯生日,他收到的禮物中就有枚白玉印章。那天你們師徒倆高興地幹杯,結束時都喝得暈暈乎乎的。然後啊,你就緊緊抓着那個裝有印章的盒子不放,喊媽媽。

當天晚上,我回去重翻了一遍有關你身世的調查報告,知曉了那枚四字印的存在。可惜過往很多年始終遍尋不着,直到我出事後你又回到酒莊,它也如冥冥中注定一般再度出現。

因為那會兒沒辦法離境,所以只得請恰好在瑞典出差的杜爵幫忙。”

顏予緩緩止步,伸開雙臂摟住懷頌卿腰際:“謝謝你,把它帶回我身邊。”

“不客氣,應該的。”

懷頌卿未再多言,他輕撫着顏予的後背,耐心等待愛人情緒平複。

過了片刻,顏予主動地退開了些許距離,問道:“那接下來,我們就留在這裏等拍賣會開始嗎?”

“當然不。”

懷頌卿神秘地眯眼搖頭,旋即又擡手替顏予理了理鬓邊的碎發,之後才悄聲回應,“先帶你去中部過個節。”

*

四月的最後一夜,達拉納省的空曠野外,人們點燃篝火,并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有關春天的歌。

懷頌卿和顏予隐在人群邊緣,于歌聲之中相擁而舞。

熱鬧的狂歡過後,還有免費的露天冷餐會可以随意參加。

除了附近幾家主要負責提供食物和酒品的葡萄園以外,周遭的居民也都會積極地端出自家拿手菜。

顏予夾了兩三塊甜點和手握壽司,等走到選酒區時意外被人上前攔住:“你是Yu嗎?波爾多的那位釀酒師?”

“嗯……不過,我離開波爾多已經很久了。”

顏予的回答脫口而出,目光卻還隐隐透着疑惑。他緊急地頭腦風暴半晌,總算勉強尋到了一個模糊的名字。

“你是種植師Lee?”

“對的!你居然真的記得我!”

Lee很是激動地張開雙手,那架勢吓得顏予趕忙把拿餐盤的手伸遠了點。

顏予一面接受Lee的擁抱,一面忍俊不禁地看懷頌卿黑着臉替他端走餐盤。

本想等人離開後再好好安慰,哪知Lee卻仿佛覺得禍惹得還不夠多,臨走前模樣關心地再度開口問顏予:

“Yu,你是自己過來瑞典的嘛?上回跟你一起來過五朔節的Ling呢?”

眼見着懷頌卿的臉色黑上加黑,顏予不敢耽擱,抓緊辟謠:“我們那時候是同事,後來有好幾年都沒什麽聯系的。”

“哦,這樣啊……”

Lee言辭間流露遺憾,不過沒來得及再多說什麽,便被同伴叫走了。

顏予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繼而笑着走向懷頌卿,他二話不說就先讨好似地湊上去親了親對方的唇瓣。

懷頌卿用兩只餐叉分別紮了顆小番茄和西藍花,神情嚴肅地遞到顏予嘴邊。

合理懷疑是表面關心,實則報複。

但顏予仍十分乖巧地張口咬住,仿佛天生就是蔬菜愛好者,同時軟下語氣提議道:“懷頌卿,我們到篝火旁拍張合照好不好?”

懷頌卿放下餐叉,眼神複雜地睨着跟前人:“這是在安慰我嗎?”

“是在……邀請你。”

顏予講完,便牽起懷頌卿的手往沖天的光亮處走。

兩人先是不大熟練地自拍了幾張,然後旁邊有位實在看不過去的女孩主動上前幫他們拍了一組合照。

懷頌卿盯着屏幕中挽手而立的身影細瞧半晌,待再度回到人群之外後,才開口對顏予坦言:“要要,你之前在公寓衣帽間發現的調查報告裏夾了不少照片,其中就包括你和淩肖徹在五朔節花柱前的合影。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些東西都是我的睡前讀物。

其實,我在意的從來不是你和哪位朋友或同事一起慶祝了什麽樣的節日,我只是遺憾自己未能參與。所以時常會下意識地想要彌補,盡管明知錯過的就是錯過了。但你不用一直惦記着,也沒必要這樣遷就,會把我慣壞的……”

懷頌卿眯眼笑着,眸光凝在顏予臉上。他話末的尾音刻意拖得很輕很長,說不上是在反省還是在撒嬌。

顏予擡手勾住懷頌卿的脖頸,踮腳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對方的,語氣更是學得有模有樣:“我特別想把你慣壞……”

懷頌卿心念一動,剛想再湊近些,便有熟悉的呼喚伴随腳步聲再度響起:

“Yu!看我給你拿什麽來了!”

顏予猛地撤開兩步,轉身面向來人:“Lee,是……拿了什麽?”

Lee把手中捧着的酒瓶遞過去,揚聲解釋道:“這是我們酒莊今年的新款起泡酒,剛得了歐洲大獎呢!”

“你太客氣了!”

顏予接過,有些意外地同對方道了聲,“多謝啊。”

Lee連連搖頭:“那年你給我的鼓勵,以及種植建議,我都記得!”

顏予微微颔首,沒再拒絕。

無論謝意還是遺憾,能得機會送出或彌補,終歸是件幸事。

*

淩晨時分,森林一隅。

位于湖邊的獨幢小木屋,以著名的瑞典法倫紅作裝點。

顏予口中呼出的熱氣遇上冷風吹拂的玻璃窗,轉瞬便凝結成顆顆水珠,與手邊酒杯中翻湧起伏的氣泡別無二致。

懷頌卿用一只手臂撐住窗臺邊沿,另一只則環住身前人腰間:“要要,你喘得太厲害,都看不清湖面上的飛鳥了。”

“你……”

顏予剛欲反駁,卻因為身後陡然加重的力道,不受控制地轉成了一陣呻吟。

懷頌卿要給不給地釣着,将逐漸癱軟的人翻了個面,沖着自己。

他把杯中酒液盡數吞入口中,旋即覆上顏予唇瓣,跳躍的氣泡奔赴往來。

言語頃刻消弭,唯有吞咽與喘息聲交纏難解,回蕩在異國的長夜。

待天光微亮之時,懷頌卿才抱起洗完澡後便幾近陷入昏睡的顏予走到床邊,放下懷中人并掖好被子。

“十幾年前的春天,你偷偷跑進果園,也悄然走入我的生命。

十幾年後的又一個春天,你毅然返回酒莊,重新站到我身旁。

要要,感謝你勇敢堅韌,也感謝你低眸垂青,贈我餘生春和景明。”

懷頌卿唇角微揚,俯首在顏予的眉間落下輕輕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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