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伍杯[番外]
伍杯
六月将盡,晴空湛藍無垠。
悠長的林蔭小路上,叽喳蟬鳴與過往行人的嬉笑聲交織在一起。
蒲城美院迎來了七十五周年校慶,懷頌卿、阚澤和杜爵等人作為榮譽校友,受邀前來參加典禮。
“懷頌卿和阚澤的照片,為啥至今還貼在公告欄裏?”
杜爵擡手指了指,自嘲似地抱怨道,“唉,明明是三個人的寝室,為什麽獨獨我不能擁有姓名……”
“杜總,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嘛?!”
一道甜美女聲接茬響起,“雖說當初你們男寝222因為聚集了三大系草而聞名全校,但懷頌卿和阚澤可并非空有其表哦,人倆常年霸占建築系和景觀設計系頭名呢!再想想您,倒是牢牢穩坐院內花花公子排行榜的首位……
這些年呀,懷頌卿和阚澤簡直可以說是咱們學院的金字招牌,每屆來報道的新生裏都能挑出不少迷弟迷妹。”
“呵呵,宋系花,照您這意思我是吃了太受歡迎的虧啊……”
杜爵絲毫不惱,反倒還擺出一副自鳴得意的模樣。
宋思羽懶得搭理他這浪子言論,轉而補充道:“何況,人家兩位還有相當多cp粉呢!你不要妄想‘插足’……”
“诶,千萬別!現在壞頌可已經是名草有主的人啦,不敢插足的是我才對。”
阚澤趕忙搭腔反駁,旋即又問起懷頌卿,“話說回來,你家顏總釀呢?今天沒跟你一起?”
“他先到隔壁農大去看望老師了,等會兒再過來。”
懷頌卿講完,身旁幾個不知細情的校友便開始了七嘴八舌地打探,十分好奇這位摘下高嶺之花的主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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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邊八卦,邊邁步朝着學校食堂而去,打算以重溫熟悉的飯菜味道來作為這場敘舊之旅的終結。
宋思羽研究生畢業後就留在母校做了老師,所以這回為了方便衆人閑聊,她特地提前幾天預訂了食堂內唯一的包房。
落座後,阚澤用餘光瞥了瞥緊挨着自己的兩位好友。接着他先是向左轉,開口發問:“壞頌,不需要給小顏先生留個位置嗎?”
“不需要,他陪任遠教授一起吃。”
懷頌卿搖搖頭,簡單地應了句。
于是,阚澤又側過身體向右轉:“那你家郁大明星也不吃飯的嘛?這屋子裏的人都是信得過的,沒什麽事。”
杜爵端起桌上茶杯,抿了口:“他航班延誤,多半趕不上,等完事兒我直接帶他回家吃。”
聞言,阚澤幸災樂禍地笑了笑,抓住時機低聲揶揄:“唉,看來這有主的跟我這單身的也沒啥區別呀!您二位現在是被精準拿捏,只剩下聽通知和等安排的份兒了,是吧?”
杜爵冷哼一聲,徑直出言還擊:“總歸是比某些吃不着葡萄,倒嫌葡萄酸的人強點兒。”
“诶,杜總你講話注意些!過去這段時間得虧有阚經理在事務所裏任勞任怨,我才能有機會滿世界逍遙吶。”
懷頌卿伸筷夾了片嫩藕,入口前悠悠轉向阚澤,問道,“所裏現階段的項目,都還順利吧?可千萬要加油哦,我還想給要要再拍塊手表。”
杜爵嘿嘿嘿地撿笑,阚澤則氣鼓鼓地戳爛了盤中的魚肉。
*
用餐結束後,一行人走出食堂東門。
臨告別前,仍有校友不死心地追問八卦:“我們杜總和懷莊主的女朋友是都不能過來了嗎?還想着能看一眼呢,這可太遺憾啦……”
恰在此時,不遠處的馬路邊,驟然聚集的人群傳出陣陣嘈雜聲。
阚澤擡眼朝那邊望去,緊接着輕笑出聲,沖方才提問的校友努了努下巴:“這不是巧了嘛!遺憾說彌補就彌補啊!”
話音落,他又看熱鬧不怕事大地扭頭瞅杜爵:“你家大明星這帽子、墨鏡還有口罩一條龍,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來呀,杜總壓熱搜的錢準備好了嘛?”
杜爵沒應聲,立即調轉腳步往人群處去,懷頌卿則緊随其後。
阚澤領着衆校友挪到旁邊的樹蔭下稍待,沒過多久,杜爵和懷頌卿便各自牽着人,成雙成對地走了過來。
等行至近前,八卦的校友們禁不住瞠目結舌,動靜皆無。
阚澤忍俊不禁:“咋?因為是男朋友就不想看一眼了?”
校友忙開口解釋:“哪能啊!我……就是太、太驚訝了!”
杜爵沒理會旁人的對話,伸手幫郁思琛摘口罩:“別捂着啦,多難受。”
郁思琛點點頭,聽話地卸去頭上各種僞裝,而後笑着跟在場諸位打招呼:“大家好,我叫郁思琛,是杜爵的……”
“男朋友。”
杜爵一邊整理從郁思琛手中接過的帽子墨鏡,一邊接茬說道。
顏予也順勢問候,簡單地做自我介紹:“我叫顏予。”
“他是我愛人,合法的那種。”
懷頌卿替顏予擦了擦鬓邊的細汗,語氣莫名透出一股優越感。
阚澤的目光在兩位好友身上逡巡了個來回,繼而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暗自腹诽道:沒眼看吶,沒眼看……
始終默不作聲的宋思羽猛地想起什麽,指着顏予脫口而出:“你不就是幾年前那個看着榮譽欄哭的男孩嘛?!”
顏予一愣,疑惑地盯着宋思羽。過了片刻,他總算記起了自己大學時那出久違的告別初戀儀式。
“咳……是,謝謝你借我的紙巾。”
顏予尴尬地扯起嘴角,沒有否認。
宋思羽的訝異目光卻一路向下,轉移至了顏予的胸前和指節處。
爾後,她驀地“哦”了一聲,緊接着瞪大眼睛看向旁邊的懷頌卿:“這就是你當初說的那位……”
懷頌卿勾唇笑笑,微微颔首。
這下,懵然的人再度變成顏予,他直覺眼前兩位欲言又止的內容與自己有關。
“得,人家情侶們接下來肯定有約會項目,壓一壓馬路憶一憶往昔什麽的。咱這就散了吧,也別當電燈泡啦。”
阚澤習慣性地力挽狂瀾,幫由于震驚而失去表情管理的老同學們以及明顯更想過二人世界的好友當起了嘴替。
各自散去後,懷頌卿和顏予因為早就商量好午後要去掃墓,所以便并肩步行朝美院大門外走。
途徑公告欄時,懷頌卿腳步稍頓,張口問道:“宋思羽剛才說見過你,是在這裏嗎?”
顏予點點頭,察覺對方想繼續詢問的意圖,遂主動提出交換。
“那你和宋學姐說過的,又是什麽?”
“真是越來越機靈了哈……”
懷頌卿擡手揉了揉身邊人的耳垂,調侃完又無奈認輸,“好吧,我先說。”
他拎起挂在顏予胸前的吊墜,開始娓娓道來:“宋思羽是學珠寶設計的,我因為遲遲沒能找回四字印,所以就想着再給你另外準備一件成人禮。
那時候你已經跟着岑伯在學釀酒,瞧着還很喜歡的模樣,所以就有了葡萄藤葉的創意。為了這枚吊墜的設計圖紙,我沒少麻煩宋思羽。
只可惜,後來媽媽出事,我意外接手集團,拼了命地替游凱程沖鋒陷陣。當時我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雜亂無序的狀态,像只麻木的陀螺般轉個不停。”
顏予伸手攥住懷頌卿的小指,有點後悔追根究底。
懷頌卿自然看懂他的想法,于是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後來本想要在紅酒小鎮項目競标成功時向你求婚,所以就又找宋思羽幫忙設計了你手上這枚戒指。
然而,因為發覺你可能知曉了我假失憶的事,導致沒敢送出。
宋思羽大概是看到這兩樣東西都出現在同一人身上,有點震驚,畢竟兩次我都告訴她是想送給摯愛。”
顏予心神一動,眼中水光盈盈,看得懷頌卿很想做點什麽,可還沒來得及行動便被路過的自行車鈴聲打斷。
他憋悶地嘆口氣,捏着顏予指腹:“好啦,輪到你交換秘密了,顏總釀。”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在離開寧市之前,我最後一次來這裏看你……的照片時,剛巧被宋學姐撞見。”
“哭了?”
顏予有些不好意思承認,只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懷頌卿終是難再忍耐。于往來熙攘的街道邊,把人牢牢抱住。
*
離開美院後,懷頌卿和顏予驅車前往墓園。
夕陽西斜,晚霞漫空,成片的緋紅色将天邊盡染。
碑刻上的名字一半被光亮映照着,一半隐入晦暗中。
挽手而立的兩道颀長身影,鋪展在地面上。
這一回,不再只有靜默無言的注視。
“叔叔,阿姨。很遺憾沒有機會面對面地正式請求你們把要要交給我,所以只好擅自做主了。”
懷頌卿俯身向前,替顏儒玺斟了杯酒,“爸爸,這杯就算是改口酒了,您看成嗎?今天要要願意帶我來見您,應該說明他是打算跟我一起走下去了。您那麽疼他,想必也會支持他的選擇。”
爾後,懷頌卿又轉頭面向另一側,把手中的馬蹄蓮擺到墓碑前:“媽媽,從前聽要要說過您喜歡馬蹄蓮,所以這次就偷偷照抄作業來讨您歡心了。您別見怪,實在是想給您留個好印象。我會用盡餘生努力地照顧好要要,什麽都依着他,決不再令他陷入無人可靠的境地。”
懷頌卿說完,便走回顏予身旁,與之十指緊握:“以後,我們會常來看望爸爸媽媽的,希望您二位不要嫌煩才好。”
顏予聽着這跟自己如出一轍的默契言論,禁不住輕笑出聲。
“回吧,反正還要常來。”
懷頌卿唇角微揚,點了點頭:“好。”
走出一小段距離,顏予語帶揶揄地質疑:“什麽都依着我?可昨晚……”
聞言,懷頌卿立即豎起食指抵住唇瓣,做了個“噓”的手勢。
“小點兒聲,爸媽都還聽着呢!寶貝,你總得給我留下一個能稍微說得算的地方,對不?”
他擡臂将顏予攬入懷中,柔聲輕哄道,“只要……床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