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高二上學期,班裏忽然流行起蘋果代替晚餐的減肥方法。
溫楠更狠一點,一天吃兩頓蘋果代替正餐。
跟風減肥只維持了一個星期。
恢複正常飲食的中午沒節制,大吃特吃。下午上腹飽脹,腹部隐痛,反胃惡心,她只當是中午吃太撐。晚餐沒吃,不适感緩解了點。到了晚上,她痛到臉色蒼白,滿頭冷汗。
她的同桌找到邱秋,邱秋又聯系了班主任。
在樓梯口,溫楠蹲在地上緩解,剛拒絕邱秋背她下樓,跟在身後的李謙揚就說他來,不等她說話已經蹲在她面前。
李謙揚和謝凡不同,他有別的心思,她對他存有戒備,與他保持距離。她下意識地想拒絕,話沒說出口,邱秋先出聲:“別逞強了,班主任在樓下等,你走一步停一停,走到什麽時候?”
溫楠被班主任送到縣醫院急診,挂號問診抽血。急診室的醫生拿到報告單,一系列操作,把幾張單子給她,讓她去找護士挂水。
“你爸媽說明天早上你姑姑會過來,晚上麻煩邱秋照顧一下,我先回學校。”班主任說完就看到李謙揚和謝凡出現在門口,“下課不回家來醫院做什麽?”
謝凡笑嘻嘻解釋:“老師,我們過來表達一下同學的關愛與慰問。”
班主任掃了他一眼:“早點回家,明天還要上課。”
謝凡:“好的,老師,我們一會兒就走。”
李謙揚:“老師,路上小心。”
邱秋疑惑:“你們怎麽找這兒來的?”
“這家醫院離我們學校比較近,進來問問不就知道了。要不是我拉住,某人剛剛就翹課了。”謝凡呵呵兩聲,毫不在意當事人尴不尴尬。
“有沒有好一點?”李謙揚沒理會謝凡。
溫楠躲開他的眼神,“嗯。太晚了,趕緊回家吧。”
“我在這裏就可以。”邱秋催促他們離開。
“那行,溫楠,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謝凡把李謙揚推出去。
沒多久李謙揚回來了,遞給邱秋水和餅幹:“我留下來幫忙,你先睡。”
溫楠求助地看向邱秋,又看向他:“真不用,一個人夠了。”
“我跟我媽說了晚上不回家。”李謙揚堅持留下,“你多休息,臉色看起來很差。”
溫楠再次和邱秋眼神交流:幫我。
邱秋輕咳一聲,“我一個人能應付。”
李謙揚說:“熬整晚沒人說話容易犯困。”
邱秋看向溫楠,眼神說:我沒招了。
清早,溫楠看到李謙揚進門時頭發帶着剛洗完的濕氣,心裏忽然像發酵膨脹的面團被戳了一個洞,一點點塌陷。
邱秋告訴她李謙揚守到早上五點。她昨晚睡的淺,紮針的手又冷又酸,每次想擡手緩解不适就感到有溫暖的掌心覆在手上。
“我從家裏給你帶了粥,有點燙,再涼一涼。”李謙揚把豆漿油條包子遞給邱秋,放下保溫桶,旋開蓋子,熱氣冒了出來。
溫楠垂下眼,掩住微微悸動。
減肥的事不了了之。四個人重新成為飯搭子。
李謙揚的喜歡變得明目張膽,吃飯的時候多買一份葷菜和一份湯放到她面前,飯後放一瓶飲料在她的課桌,早上從家裏給她帶牛奶,把她不會做的題目的解題方法寫在作業紙上傳給她。
溫楠拿不出對待其他追求者的态度拒絕他,一拖再拖,在外人眼裏成了暧昧。
聖誕節後,學校舉辦元旦晚會,晚自習取消。
邱秋約了初中同學,一下課就走了。謝凡在後排喊她吃,三人走到樓下,他故技重施,說要去網吧打游戲,你們吃吧。
吃完飯李謙揚問她晚上是看晚會還是出去玩?
溫楠想了會兒:“不知道,先回宿舍休息,晚點再說。”
他又說:“我等你。”
她的心像鐘擺左右晃動,停在某處,“不用啦,你忙你的。”
宿舍樓的燈由學校統一開關,到了上課時間準時熄掉。整棟樓又黑又靜,溫楠想起鬼片裏忽然出現在窗戶上的枉死女鬼,待不下去了,跑到晚會現場。
火熱的氣氛把她心裏的恐懼驅散,轉而走向教學樓。燈火通明的教學樓是為了舍不得浪費一晚上的勤奮學生。
她回到教室看書,教室沒人。
清淨只持續了半小時。
高一開學沒多久把她甩了的初戀找到她。
初二重新分班,莫遠坐在她後面。
有一次自習課,溫楠和同桌在讨論題目,兩個人大半節課沒有解出來,莫遠拿着筆戳了一下她的後背說怎麽這麽笨,我教你們。
故事就這麽開始,等她意識到對他不一樣的感情時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中考結束的暑假,莫遠在電話裏說我們在一起吧。
溫楠緊緊握着電話聽筒,緊張又激動,以為自己偷偷摸摸的喜歡迎來了春天,卻不知這春天只有兩個月的壽命,他用最殘酷的方式将她的春天變成寒冬。
現在他站在她面前委屈巴巴地說問了好多人,找了整晚上終于找到她。問她還記不記得從前要好的感情?問她過的好嗎?
遲來的深情确實比草賤。他深情的告白落在她耳朵變成滿嘴謊言。
莫遠罕見的放低姿态向她道歉:“那時候我不甘心自己落到這麽爛的學校,環境氛圍一團糟,每天都很煩躁,一時鬼迷心竅...現在才明白自己對你有多惡劣,溫楠,我想彌補...”
“怎麽彌補?”她問。
莫遠:“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等你原諒我...”
溫楠有點想笑,到底是自己看起來性格軟糯好拿捏,還是他自信過了頭?他竟然認為自己會不計前嫌與他和好。
她盯着他問:“不是說每個星期天下午兩點會在網吧等我嗎?你等了嗎?”
“有!”
“我再問一遍,你等了嗎?”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莫遠表情僵硬,動了動嘴唇,沒說話。他每個周日下午都在網吧,前兩次還會在結束一局游戲後看一眼Q Q,後來為了玩游戲不受打擾設置隐身。
兩個月前,莫遠不知道從哪裏問到她新宿舍的號碼,給她打了無數通電話,她每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就挂掉。
她不接電話,他就寫信。
生活委員把信遞給她,她盯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跡看了一會兒,扔進抽屜。
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一封接一封。躺在課桌裏的信件像魔咒,每天按時響起,她越來越想知道他說了什麽,又在最後一刻失去勇氣。
再一次收到他的信,她沒忍住。
他說他很後悔,很抱歉,他們的感情那麽好,是他不知珍惜,很久沒有見她,有很多話想親口跟她說,他每個周日下午兩點會在網吧等她上線。
她沒手機電腦,只有暑假去嘉禾市才有機會登錄Q Q,都忘了他們還是Q Q好友。
溫楠看着被深情和悔意填滿的每一張精美信紙,想起最後那封信用的是一張從筆記本上随手撕下來的紙張。
人心的變化真真是體現在每一個細節裏。
她在網吧交了一個小時的錢,拿了臨時賬號,選了靠後排的電腦,研究了半天才成功登錄賬號密碼,登陸Q Q,點開好友列表。
莫遠灰色頭像赫然在列。
電腦跳出提示時間還剩五分鐘,她回過神,将莫遠從列表裏删除,通過了李謙揚的好友申請,然後退出Q Q,關電腦。
溫楠看到莫遠臉上變幻的表情頓時明白,他只是随便說說,她卻當真了。那時網吧的标簽是烏煙瘴氣,是不良少年,他篤定自己不可能去網吧。
此時莫遠再怎麽辯解都蒼白的站不住腳。
她心中一口氣不吐不快:“哪怕你說謊時用點心我都不會這麽失望。莫遠,你未免把我看的太輕,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憑什麽覺得你可以抹掉一切跟我從新開始?”
第一次放低姿态的莫遠被她的嘲諷激怒,口不擇言。
“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錯?你每天都在說你的同學多麽優異,老師如何嚴厲,你不開心,你不喜歡這裏,不想在這裏讀書,你說這些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初中三年,莫遠成績優秀,老師對他喜愛有加。
中考成績出來,莫遠的成績只夠上普通高中。暑假同學聚會,每個人臉上的惋惜刺痛了他。溫楠表露的喜歡在錯誤的時機下成了他失意時唯一可以抓住的安慰。
溫楠不是怨天尤人的悲觀主義,步入高一那段時間,各方面的壓力接踵而來,她将自己的軟弱展現在他眼前。他越聽越不耐煩。就在這時,一個女孩子出現在他身邊,主動向他表白,他答應,立刻寫了一封分手信,連分手的話都懶得親口說。
熱戀的甜蜜讓他完全忘記了溫楠。
當甜蜜退散,剛認識就匆忙在一起的兩個人開始争吵,分手,和好。莫遠在拉扯中想起溫楠的好,溫楠從不跟他吵架,有點小脾氣,他稍微服個軟,她就消氣了。來之前,莫遠已經想好要說什麽做什麽,他自信兩人會和好如初。
他的自信建立在對她不了解的基礎上。
溫楠終于明白莫遠對她的那點情分遠遠不及他心裏的不平衡和輕視,她對他打開外殼露出自己軟弱,卻成了他指責自己的借口。這段友情和愛情由始至終都是她一廂情願。
她意識到這就是她從前尋求的答案,心底升起濃烈的厭惡,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轉身回教室。
莫遠還想說什麽,慌亂之下抓住溫楠的手。
她的初戀,他們之間手都沒牽過,他就牽上別的女生的手。
真令人作嘔!
“別碰我!”
莫遠急了,“你聽我解釋。”
一股力量把溫楠往後拉,莫遠被迫松開。一個比他高大的身影擋在溫楠前面,“叫你別碰,聽不懂嗎?”
溫楠渾身豎起刺,從李謙揚背後站出來,冷着眼,聲線冰冷,“別讓我惡心了。”
莫遠離開了。
溫楠站在原地,松開握成拳的雙手,寒風湧動,吹進她發熱的雙眼。
李謙揚翻遍口袋都沒有找到紙巾,慌忙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她。
李謙揚和溫楠分別後被朋友拉到晚會現場給另外一個要表演節目的朋友助興,約好表演結束去網吧開戰。他回教室取書包,走進後門就看到她坐在位置上看書,給朋友發完信息才想起傍晚的拒絕。
他坐在位置上陪她,然後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
溫楠推開他遞過來的衣服,胡亂擦掉臉上的淚,快步離開。
冰冷的空氣吹散了溫楠心頭的陰郁,時至今日,她才看清記憶裏的每一個細節都經不起推敲。
那個時候,她眼裏的別樣感情,她的同桌和莫遠的同桌都看出來了。他從沒有表達過喜歡,偶爾輕輕扯一下她的頭發,随口關心幾句,說了不好聽的話漫不經心道個歉就把她迷的五迷三道,不知東南西北。
他們的關系靠着她滿心喜歡維系,電話和書信是她僅有的依靠,脆弱的只需要他輕飄飄一句分手,她就抓不住任何與他有關的生活,他也不需要面對她哭哭啼啼地追問。
溫楠漫無目的繞了一圈又一圈,走累了坐在路邊的臺階上。李謙揚走過來,把手裏的衣服鋪在她邊上,“地板冷,坐這裏。”
她拾起地上的衣服遞給他:“謝謝,不用跟着我,我沒事。”
李謙揚沒接她手裏的衣服。
誰都沒有說話,有一種互相較勁的別扭。
溫楠想到他觀看了自己和另一個的翻臉,有點窘迫。她把衣服抱在懷裏,往旁邊挪了挪,口氣緩和了些:“坐嗎?”
李謙揚在她身側坐下,剛剛好的距離,轉過臉就能清晰地看到她紅腫的雙眼。
各自安靜的坐了很久。
李謙揚想逗她開心,表演了一個非常拙劣的魔術,漏洞百出卻很有效。她笑出聲,想起自己才哭過,拿起懷裏的衣服遮住臉。
他也笑,順手把她臉上的衣服拉開。
她擡起頭,眼中還帶着笑,就聽到眼前的人說:“溫楠,我......”
溫楠避開他的眼神,慌忙把手裏的衣服迅速塞給他,站起來:“冷不冷?去吃點東西嗎?”
兩人走進賣炖罐湯的小店,白熾燈光打在斑駁的牆上,混亂的腦子變得清醒,跳的比以往更快的心緩緩恢複正常。
和莫遠的決裂,李謙揚的陪伴,靠太近的眼神,對了,還有生病住院,上次為了莫遠去網吧遇見他。肯定是短時間內一連串事的發生才導致她心慌意亂。
她在心裏肯定了這個說法。
那個星期日下午,她從網吧出來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頭看見李謙揚。
他指了指身後的網吧,“怎麽一個人跑來上網?”
“有點事情。”溫楠把話題岔開:“你經常在這裏玩嗎?”
“偶爾會來。”
“哦。”
“有空嗎?我還沒吃飯,陪我吃飯?”
話說到這裏,她也不太好意思拒絕。
走進路邊的小店,溫楠随口問了一句:“你在玩游戲嗎?”
“不是,我也有點事。”
“哦。”
“周日經常出來玩嗎?”
“很少,我比較喜歡待在宿舍睡覺。”
李謙揚忽然笑了。
“你笑什麽?”她不明所以。
“你住院那晚,睡覺很不安分,紮針的那只手我都不敢放開,手不能動腳又亂踢,把被子全部踢掉。”
李謙揚說的坦蕩,她卻差點把頭埋在桌子上,眼前的人看到了她隐私的一面,這種感覺太奇怪,奇怪到她的臉又紅又燙。
後來,溫楠得知李謙揚是特意去網吧陪她。
邱秋勸了溫楠幾次不要去網吧。
有次從食堂回教室的路上,兩人剛吃完晚飯,走一步停一步地爬樓梯。
李謙揚和謝凡買飲料回教室,聽到頭頂傳來邱秋恨鐵不成鋼的聲音:“你幹嘛一定要去?他突然回頭找你絕對沒安好心。”
溫楠的聲音響起:“就算他不安好心我也認了。”
“別跟我說你想原諒他?溫楠,一次不忠,百次不忠。你別犯糊塗。”
“我沒有。我有些事想不明白,需要一個答案。”
邱秋不放心,“網吧很亂,別去。”
溫楠:“我就去一個小時。”
“我陪你去。”
“不用啦,場面可能會不好看。”
李謙揚找到邱秋說他去。
那天在醫院的病房,他問邱秋她心裏是不是有人?邱秋說曾經有,但她不願意再提,不清楚還在不在她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