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江思量不知道,他只是覺得好喝,想分享出去,僅此而已。
想來蕭平心吃慣了山珍海味,看不上這一碗平平無奇的桃子粥。就和看不上平平無奇的他一樣。
其實不然,蕭平心是從小吃桃子吃到吐,現在看到桃子做的食物生理性厭惡。
江思量不知,被厭惡後自己默默吃着東西。
年宴在戌時結束,蕭遠和季則忙着送客。江思量見左右無他的事,于是準備回自己院裏。
江思量剛走了兩步,後衣領就被人拽住。那人力氣很大,把他拽的轉了一個圈。
一陣天旋地轉中,江思量鼻尖磕上硬硬的東西。蕭平心在他頭頂上方道:“按照家規,除夕夜夫妻不能分房睡,走吧夫人,去我房中。”
“可……”江思量小聲嗫嚅着,“上次我們同寝你被罰了……”
蕭平心擡眸看着江思量,道:“你也不算太蠢。”
上次的雞湯事件是季則的警告,她不喜歡江思量和蕭平心有過多接觸。
當時蕭平心傷的不輕,季則再去找江思量麻煩他無力去管。
索性将江思量禁足好了,沒有蕭平心的準許誰也不能進江思量的院子,連季則也不例外。
本以為江思量禁足期間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沒想到還是這樣呆呆的。
因此蕭平心才會對他說,在桃洲十塢,江思量能求的人只有他。
想着,蕭平心的目光移到不遠處蕭遠和季則身上,他早就知道這二人感情不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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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一起出入過,更別說睡在一張床上。去年兩人在房中只待了一小會兒,便犯起了瘋病。
兩人大半夜提劍跑來說要殺死蕭平心,可笑!
他一個大活人,還能任人宰割不成?
只可惜蕭平心的頭發,當年被蕭遠斬下來一截。修齊之後短短的,現在才養長。
“瘋子。”
江思量隐約間聽到蕭平心說了這麽一句。
外頭的風雪又下了起來,看着蕭平心單薄的身影,江思量才想起來自己還裹着他的外袍。
前堂燒着地龍察覺不到冷意,一到外面,江思量的小臉都凍白了。
“你衣服……”江思量伸手去解外袍上的衣帶。
蕭平心沒回頭,戲谑道:“還沒到房中,夫人就急着寬衣解帶啊。”
江思量這次沒有臉紅,反而有一絲惱意,難道在蕭平心眼裏,他就是一個恬不知恥整天求着他日的人嗎?
江思量正生悶氣。
前方的少年突然回頭,淡漠望他一眼:“我不冷,你穿着吧。”
他注意到蕭平心回頭時,嘴唇都冷白了。
江思量氣消了。
這是不冷?
雪還在落,一片雪花劃過江思量的臉頰,化成了水。
風雪蒙蒙,細雪輕點遠處湖面上的漁船,為其添上一層白紗。
古寺鐘聲乍起,遙遙傳進人耳。
江思量擡眼,入目的是天陰雲稀,還有極遠處孤島中聳立的高塔。
這座塔喚“贖罪塔”,修的很高。不管身在何處,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
“萬古罪塔開,清者進吉祥。”開塔人的聲音響亮,以至于他們隔這麽遠也能聽見。
這是江思量第二次聽到開塔人念詞,每次“開塔”這世間便多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古籍有述:此塔天生天立,清罪納惡通異界。內有靈域陣,陣名“觀棋不語”。
萬年來無人開啓過此陣,更無人知曉此陣的用途。
“前些日子三不宮擒了個魔修,問審了幾日,估計是今晚開塔,将那魔修押了進去。”
江思量聽經過的小厮道。
他再一次擡頭,驚奇的發現塔尖亮着微弱的白光。
那道白光熠熠生輝,在那束光中,掉落出一白一藍兩個人影。
江思量擦了擦眼睛剛要看清,卻什麽也沒了,好似剛才的一切從沒未發生過。因為除了他,沒人在往上看。
“江思量。”
二人已經走到屋前。
蕭平心見人沒動,便喊了一聲。
江思量回過神,見蕭平心已經進了房。在進房的前一秒,江思量腦內湧現出一段回憶。
紅床軟榻,氣息交融。床帳內處處彌漫着肌膚之親的味道。
這裏,是他們的喜房。而且對江思量來說,在喜房的第一夜并不美好。
江思量木木的進來,裏面很暖和,于是他脫了外袍輕輕擱在書案的一側。
他第一次認真打環視這個房間,很寬很大。東側堆了個金箔小屋和銀箔小屋。西側是書架,堆着古籍藥典。
中間放了個小香爐,飄着江思量在蕭平心身上常常聞到的那種香。
“你很畏寒嗎?”
江思量觀察到蕭平心從一進屋就抱起玉手爐,一刻未曾放下。
再加上房中的地龍燒得很暖,和春天似的。
蕭平心很快否認:“沒有,我不冷。”
他脫了鞋坐在床上,抱着玉手爐就這樣看着江思量。
江思量突然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他散了頭發,慢慢爬上床朝蕭平心靠近。
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便伸手搶了蕭平心手中的玉手爐放在一旁。
蕭平心挑眉,饒有興趣地望向他。
江思量穿着漢白玉色的衣服,看起來舊舊的,人也木木的。
偏還一本正經地道:“你真的不試我一下嗎,第一次我是沒準備好,其實我床上功夫可好了。”
“床上功夫”,不知道江思量是攢了多大勇氣,看了多少本不正經小冊子,才說出來的話。
蕭平心懶洋洋的靠在床邊,雙手作枕,笑:“可以呀,我看你試。”
“欸?”江思量一下僵住了,明明冊子裏下方說完這句話上方就會撲上去。
為什麽蕭平心不動?
江思量想不明白。
江思量遲遲沒有動作,蕭平心眼神飄到被江思量放置在一旁的玉手爐上。
待他轉回視線時,一張放大的臉突然湊上前,緊接着他腦袋被一雙微涼的手掰正。
江思量蜻蜓點水一般在蕭平心唇畔輕輕一吻,很軟很輕。
蕭平心炸了,一把推開江思量:“你瘋了!?”
江思量被推至床尾,一臉委屈,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就這麽嫌棄嗎?
兩人誰都沒說話,各自将頭偏向一邊僵持着。
蕭平心因為太過震驚,雙目圓瞪,大腦一片空白。
江思量心裏苦澀,擦掉砸下的淚珠。
還是不行嗎?如果一直得不到寵愛,被送回古宅只是早晚的事。
“江思量,”思緒回籠,蕭平心眼神冷冷掃過去,“道歉。”
“對不起……”江思量聲音很小,默默爬下床。
他剛爬下去,就聽蕭平心冷不丁道了一句:“上床。”
“!”江思量猛地擡頭,有些意外地問,“睡……睡我?”
蕭平心咬牙:“睡覺。”
江思量愣了一會,自知會錯了意,臉頰慢慢發燙。他脫了鞋襪爬上床,把自己窩在角落裏。
蕭平心似乎不滿意,眼神不明地看着江思量。須臾,蕭平心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江思量不解卻領會其意,眼神一刻不離盯着蕭平心的動作,慢慢爬到他身側躺下。
見江思量躺好,蕭平心擡手熄滅了燭光。
兩人誰都沒說話,江思量睡在最裏面,兩人背對背躺着。
空氣安靜了一會,蕭平心突然一個起身,江思量害怕的瑟瑟發抖。
好在蕭平心沒對他做什麽,只是撈起放置在旁側的玉手爐,接着又躺下了。
窗外的風雪好像大了起來,江思量隐約能聽見風的呼嘯聲。他睡不着,睜着眼睛望着上方的床板,整個人快貼牆上去了。
他又不敢靠太近,怕被蕭平心罵,遭到更多厭棄。
身旁的人呼吸不穩,江思量猜想蕭平心沒睡,于是他道:“夫君,我睡不着,怕你會殺我。”
夜很安靜,蕭平心沒理他。
“不要殺我好不好?”
“夫君?”
“蕭難安?”
蕭平心狠狠皺眉,江思量今日怎麽這麽話多?
又過了片刻,還是沒有聲音。
莫不是真睡着了?
江思量輕輕翻了個身,伸手慢慢朝蕭平心那邊摸。屋裏很暗,依稀只有一點月光照進來。
江思量手指輕輕戳了一下蕭平心的手臂,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死心,又呆呆的往下摸。就在他快要摸到某個部位時,蕭平心突然睜開眼睛。
“唔……”
蕭平心目光冷冷,用手肘壓住江思量纖細的脖頸。
江思量臉都白了,巨大的窒息感壓上心頭,用手指去拉蕭平心,艱難吐字:“……夫君…別…別殺我……”
蕭平心無言,就這樣看着他。江思量難受地紅了眼眶,目光哀求地望着他。
下一秒,蕭平心松了手,抓着江思量的頭發把他壓在身下。情緒不明:“江周不要失了分寸,是不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讓你産生了你能親近我的錯覺。”
江思量小口呼着氣,被蕭平心散下的頭發糊了一臉。
沒有的……
我只想試着去讨好你……
蕭平心壓在江思量身上久久不動,他鼻尖都是蕭平心身上的氣息。
緩了好一會兒,江思量才不那麽難受。身上的人沒有刻意去壓他,他沒覺得身上重。
過了會,蕭平心雙手一撐,起身靠在床尾,冷言:“江思量,安分點,你配不上我。你的用途只是一味藥而已,我們不會有情。”
江思量沉默,用被子蒙住腦袋,聲音沉悶:“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