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予汝表字

予汝表字

江思量在星夜閣養傷這幾日，林柿天天來串門。蕭平心則忙着去查十一年前百祭會之事。

林柿搗着紅薯泥，口中滔滔不絕：“我娘是村裏的成衣人，快三十歲了還沒出嫁。我爹是樸實的莊稼漢，守着一畝莊稼地，三十好幾也沒娶到媳婦。”

林柿搗好一碗紅薯泥，往裏加了點牛乳，攪拌片刻後遞給江思量，繼續道：“在村裏媒婆的撮合下，我娘和我爹才成婚。我出生後，爹娘歡喜極了，簡直把我寵上天去。十歲，爹沒了。十四歲，娘沒了。本以為要一個人過剩下的日子，誰料有個老頭找上門，就是丹青長老。說要領我回宗門拜師。”

“我當時以為是人牙子來着，沒理。大暴雨的天，丹青長老撐着一把傘站在我家院子裏，也不知道說了啥，反正我聽不懂。”林柿邊說邊咬了塊蘋果。

星夜閣暖意旺，兩人都穿的單薄也不冷，一起坐在床榻上支了張小桌聊天。

江思量嘗了口紅薯泥，甜糯可口。他靜靜地聽林柿說着瑣碎又無聊的話題，鼻尖卻是酸澀的。

林柿所說的所有，都是江思量未曾體會過的。他只能靜靜的聽，靜靜的窺探。

林柿：“丹青長老在我家院裏待了五天！他說我娘以前幫過他，現在我家人沒了，所以他要帶我去宗門。但是我不想，我說我舍不得我的柿子樹。”

那棵林柿一出生便種下的柿子樹，整整一十四年，歲歲結果，歲歲平安。

“然後丹青長老大手一揮，我大大的柿子樹進了他小小的袖子裏。”林柿說到這句，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裝了我的柿子樹，丹青長老就跑了！他跑了！”林柿激動拍桌，“偷了我的樹就跑！我沒見過這樣的。我就追上去，一路追上三不宮。”

林柿突然笑起來，臉頰上露出兩個小梨渦：“然後我太急了，就撞倒了一個瞎子。我當時，哇！完了！我沒有錢的，不能給瞎子治病。”

“丹青長老就在一旁指着我道，小子你攤上大事了！你撞到人了，現在你是他徒弟了！要聽話哦！好讨厭的老頭！不過他最後把柿子樹還給我了，現在種在不觀宮偏殿。”

“我十五歲，”林柿用手比了個一，又比了個五，“師尊給我取字，叫歲安。”

說起自己的表字，江思量印象很深刻。那是他十五歲生辰過後的幾日，因在古宅無人為他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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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量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到了該取表字的年齡。

那日霜雪，古宅有人送進一封信。信封用黑墨寫了“江周親啓”四字。

江周神情呆滞地打開，是一封很短的信。

——又逢生辰，予汝表字。不思量，又思量。

信的落尾，寫的是“殷朝雲”。

江思量不記得了，不記得殷朝雲是誰。他有些懊惱，這個會思念他，記得給他取表字的人是誰？

許是察覺到江思量有些不開心，林柿靠過來仰頭笑得像個小太陽花：“等你不用喝藥了，我們去玩！”

其實江思量已經好了，昨天他就可以自由走動了，只是蕭平心不讓，給他下了禁制。

蕭平心說要江思量養十天的傷，江思量現在還記得蕭平心冷臉說話的樣子。

“你不聽夫君的話和林柿跑出去，我都沒給你貼護身符，受傷是你活該。”

想着，江思量低頭看了眼自己衣袖上貼的黃色符箓。

就這種符箓，蕭平心連夜畫了一沓，就壓在江思量枕頭旁邊。每張護身符箓都灌入了靈力，關鍵時刻可以防身用。

江思量還欲和林柿說話，星夜閣門前快速閃過一抹綠色身影。司錦雲滿頭大汗跑進來，對他們道：“我嘞個娘！快去三不宮清正殿！十一年前的事水落石出了！”

這麽快！？

江思量膽怯了，為什麽這麽快？他一直以為很難查，所以沒人去查。現在看來，當初只是不值得為他耗費人力去查而已。

已過十一年之久，還能被輕而易舉的翻查出來，可見當年只要有人願意多相信他一點，結局都不是這樣。

江思量膽怯于，他不被愛着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