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灰色命碟

灰色命碟

不鳴宮。

溫別鳴一邊算着燒毀了多少布匹,一邊算着重修的費用,還一邊道:“不知道你炸樓做甚,若不是你師尊攔着,我大哥都提劍朝你砍來了。”

這屆大宮主溫別言性格陰戾,似有厭世厭人之症。他要是發起怒來,除了溫別觀沒人能攔住。

溫別鳴和溫別言的關系不算太熟,都是各司其職。只有溫別觀不同,他和溫別言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三不宮有規定,新一任宮主繼任後,上一任宮主須獻祭給神山。同時,每一任宮主的父母也須獻祭給神山。

溫別言是神山第七十九批嬰孩中天資最高的嬰兒,剛一滿月便被莫長老帶出神山在三不宮培養。

這些孩子除了天資高些,其他都與常人無異。被選中的小孩三歲出山,從小修習無情道,直到八歲才會繼任。

溫別言是個例外,他一歲繼任,被人為剝去聲帶。

三不宮每一位宮主的名字是繼承制,小時候不管是叫什麽,确定是下一任宮主的話,就會繼承這個統一的名字。

溫別言幼時叫阿遇,是莫長老最看重的繼位者。可他性格偏執,甚至狂躁嗜血。

一念神魔,皆靠自渡。

溫別鳴又說了一堆,最後語氣嚴肅起來:“你這次影響頗大,需得回自己宗反思兩月。”

蕭平心從不鳴宮出來就被江思量撞了滿懷,江思量神色急切:“如何?罰你了嗎?”

蕭平心将人推開,語氣平靜:“罰我遣返回宗。”

江思量長舒一口氣,還好沒有罰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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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平心剛走沒幾步就遇上了溫別觀。

“師尊,”蕭平心小跑過去,面上帶着笑,“抱歉。”

溫別觀對周圍的一切全靠靈力探覺,靈力消耗越多,周圍就越清晰。淡色的事物模糊,也最容易被忽視。

蕭平心知道這點,所以他常常穿深色的衣裳。

溫別觀望向他,語氣算不上責備:“犯了錯,還這麽高興?”

也就在這時,整個三不宮響起溫別鳴的聲音:“咳咳,聽得見嗎?”

“師尊有聲音了……”這一聽就是司錦雲的音色。

溫別鳴:“什麽?有還是沒有,不管了。昨夜不觀宮弟子蕭平心放火炸樓,犯下大錯,今日遣返回宗。”

語畢,幾道傳音符咒從上空中消失。

“……”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昨夜的火是蕭平心放的了。

不久,林柿從遠處飛奔過來:“江周!我舍不得你!!我要和你一起走!二師兄你家缺人吃飯嗎?”

江思量一喜:“歲安?”

嘩。

溫別觀擡手間林柿在空中滾了幾圈,變成一個紅燦燦的柿子。

溫別觀将柿子放入袖中,面上依舊溫和:“路上小心,為師就不送了。”

蕭平心此番回宗,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人回去了就行。

另外,桃洲十塢賠了一比不小的數額給三不宮。

-

蕭平心在桃洲十塢待得無趣,整日都在校場內.射箭。

又是三箭齊發,全中靶心。

楊嬷嬷端着一碗甜湯笑意盈盈走過來:“少主累了吧,喝點湯。”

“不用。”蕭平心自顧自取出五支箭,騎着馬離遠。

寬大無垠的校場上,綠草初生,蕭平心一身紅衣黑馬,笑容恣意,恰若春風遇驕陽。

正如他之前所說,這修真界的未來,最終還是要交到他們這些晚輩手上。

約莫過了片刻,楊嬷嬷又走過去道:“少主喜歡孩子嗎?”

蕭平心:“煩小孩。”

楊嬷嬷笑容凝固片刻,又問:“若是少主親生的孩子呢?”

“生不了,射不出來。”蕭平心面上不羞不躁,專心盯着遠處的靶心。

楊嬷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臉羞紅,不死心繼續問:“盡說糊話。這個孩子若是生得白胖,像極了您呢?”

蕭平心一笑:“性子若随我,早日摔死的好。”

楊嬷嬷徹底無言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趁着馬兒吃草的空檔,蕭平心有了少許耐心聽楊嬷嬷念叨。

楊嬷嬷欲言又止了會,才說出口:“或許,屬下是說或許啊,少主你要有個孩子了……”

“過繼的?”過繼的無所謂,反正他不養有的是人養。

楊嬷嬷:“親生的。”

蕭平心停住動作,如大夢初醒,一雙眼裏滿是震驚。

離譜過頭了吧?江思量能生小孩?

“三……三個月了?”因長時間未進水,蕭平心嘴唇發幹,說話輕飄飄的。

算下日子,他和江思量成親三個月了。

楊嬷嬷沒聽懂,胡亂點了點頭。

蕭平心認定心中所想,江思量此人不僅有藥效,還能生人!

“我操。”蕭平心呢喃一句,将手中弓箭丢給楊嬷嬷,翻身下馬急速離了校場。

他嫌跑得太慢,半路召出天采一路飛回去的。

楊嬷嬷:“在自家還禦劍?”

-

小院裏,江思量剝着葡萄喂鳥雀,這些鳥雀跟他熟絡後江思量還能摸一下羽毛,全當打發時間。

碰,院門一推,倒了。

瞬間鳥雀驚散。

江思量也受驚不小,目光看向匆匆而來的蕭平心。

蕭平心微喘着氣,額間的汗珠粘濕了碎發,一看就是來得匆忙。

“喝了。”蕭平心調整好呼吸讓自己說話和平常無異,伸手遞給江思量一個食盒,視線不自然落向別處。

江思量不是很懂,現在未到晚膳時間。

打開食盒一看,裏面有一碗鲫魚湯。

江思量舀了一勺入口,怪好喝。

“你……”蕭平心低頭望向江思量,眼底情緒不明,“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江思量搖頭繼續喝湯,“我很好。”

蕭平心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江思量悶不作聲懷崽三月,還有七個月他就要做爹了。

孩子若是随江思量一樣,他如何教?

正思索着,有小厮過來道:“少主,您母親召您。”

蕭平心垂眸,囑咐江思量:“自己小心些玩。”

-

蕭平心随小厮去到前堂,季則已經等候多時。

季則心情不錯,正擺弄花枝。蕭平心進來一句話也不說,找了個椅子就坐下。

季則垂眸笑起來,開門見山道:“我想要讓你有個孩子。”

“江思量不是懷了?”

聞言,季則大笑幾聲,稀奇起來:“你瘋了?江周如何能懷?我為你看中了星辰派的徐二小姐,你也該有個孩子了。”

季則每說一字,蕭平心眼底便暗一分。原是他會錯了楊嬷嬷的意思。

“我不需要妾室。”蕭平心說完,不欲多待。

季則怎會輕易讓他走?

她封了門戶,繼續道:“是正妻。”

正妻?

蕭平心眼波一沉,語氣冷冽:“江思量該如何?”

季則一笑,誰管他:“殺了廢了丢了,随你。”

蕭平心不言,繼續走。

季則:“蕭平心!你可以不娶,但你必須有個流着你血脈的孩子!不管是清白女子所生,還是鄉野娼妓所生,須是蕭家血脈的孩子!”

“蕭家血脈的孩子族裏一抓一大把!何苦再逼着我?”蕭平心雙目赤紅,極力壓抑怒氣。

家中對他處處逼迫,從未有過自由。

季則丢了修花的剪子,眼裏罕見有了淚水:“你要拱手讓給誰!?你知道你現在得到的一切有多不易嗎!我是妓子,你爹是野種。只有你、是我們耗盡心血培養的、蕭家認定的繼承人!你現在得到的一切!是我們用一條條人命殺出來的!!無用的人只配去死!”

前堂又爆發出激烈的争吵,蕭平心再出來時天已黑透。

季則罰他去跪祠堂。

祠堂內燈火通明,蕭平心望着那些牌位心底生恨。

他惱極,上前砸了一尊不知道哪位太公的牌位。

牌位應聲而倒,落在地上砸成兩半。而在牌位原先的位置,黃布下有兩道極小的凸起。

什麽東西?

冒着大不敬的罪名,蕭平心上手抓起黃布一掀。

嘩啦啦。

所有牌位如雪崩一樣翻滾而下。

兩塊黯然失色的“命碟”掉了下來。

蕭平心撿起一看,兩塊分別寫着蕭遠和季則兩個人的名字。

一時間,蕭平心猶被五雷轟散,心中震驚不已,又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在各個門派中,每個族人自出生起就擁有一塊命碟。命碟為靈玉,以其血液啓靈,命碟越亮,生命力越強。已經黯淡的命碟,就說明此塊命碟的主人已死。

且,命碟無人可仿。

蕭平心抓着兩塊灰色的命碟,眼底乍現出紅色血絲,蕭遠和季則死了?

不可能!

不可能!!

蕭平心帶着命碟沖出祠堂,決心問個明白。

路上經過的小厮見蕭平心如此失神,不由大驚:“少主您怎麽了?”

蕭平心抓住小厮的手臂,滿目通紅,問得非常急切:“我爹娘現在在哪!”

小厮驚懼:“前…前堂……”

聽言,蕭平心片刻不停,直往前堂趕。

前堂內,蕭遠和季則并排各坐一椅,雙雙垂頭不言,似乎在思索蕭平心的婚事。

突然,前堂大門推開,兩塊命碟被丢至他們腳下。

“你們、到底是誰?”

命碟不可造假,蕭平心見蕭遠季則二人毫發無損端坐在上方,心中便已下了定論,他真正的爹娘不是他們。

蕭平心從記事開始,他倆就是這副模樣,雖然有年紀的增長,但具體樣貌不曾變過。不可能被人假冒,更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消失。

蕭遠盯了會兒地上的命碟,再擡眸時目光陰戾。季則扶額皺眉,用一只手捂住半張臉,露出的一只眼睛變得猩紅。

整個前堂彌漫着露骨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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