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邊蒙白
天邊蒙白
就當蕭平心以為他們要撕破臉皮大戰一場時,蕭遠和季則又恢複如常了。
“我在擁有這具身體之前,無知無覺,游蕩在叢林之間。我繼承了你母親的思想和對你的情感,在我徹底擁有這具身體之後,是我撫養你長大,難道我不算你的母親嗎?”
“我對你不好,是因為你母親本身就不愛你。”季則說着,眼中閃過些許不屑。
蕭平心沒有動作,眼神與季則對上,逼問她:“你是什麽東西?”
“東洲古籍有載,稱我們為‘迷元巫’。我們無情無感,沒有實體,只在霧天出沒。一旦被我們附身,就會慢慢吞噬她的靈魂,繼承她此刻的性格,殺死她于某個黑夜,悄無聲息的取而代之。”
蕭平心從未聽過這麽荒唐古怪的怪物,他雙手緊握,舌尖嘗到了血的味道:“什麽時候?”
季則想了想,突然笑起來道:“生下你的第二日,她和蕭遠來到了東洲。那時東洲魔修四亂,十二城池腥風血雨。她想在修真界站穩腳跟,她想去争桃洲十塢的位置,野心真大啊!她想贏、要贏、必須贏!因為她敗過太多次,沒人瞧得上落敗者。我是在那時,附身于她。我吞噬她的記憶,成為她。”
季則說得幾欲癫狂,此刻她何嘗不是她?
“蕭平心你要殺了我們?”蕭遠問他,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
蕭平心笑了,眼眶莫名很疼:“你覺得你們該活着?你們殺了我真正的父母。”
“你憑什麽決斷我們的生死!我怎麽就不算你娘!就算她活着,她也不會愛你!她連子棄都不愛!她只愛她自己!!”
蕭平心現在确實下不了手,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只能聲嘶力竭地反駁:“她會愛我!你的感情會增減嗎?你只是那一刻的她!她憑那一刻的愛意就能撫養我長大成人。你若沒有取代她,我不信她沒有愛。”
蕭平心從小就覺得自己的父母和別人不同,別人的父母都把孩子當寶貝一樣供着。只有他從會說話時就背詩,剛學會走路就要練武。
從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們看似為蕭平心處處打算實則對他沒有愛。
蕭平心也忤逆過,卻只能換來責打。他們告訴他:“我們給了你繼承人的位置,至于其他,莫不要去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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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則突然有一瞬間的愣神:“怎麽會……她只愛她自己……”
“夫人。”
劇烈的争吵間,楊嬷嬷突然出現,提着食盒朝兩人走去。
“別靠近他們!”蕭平心想去抓楊嬷嬷,卻被楊嬷嬷躲開了。
在蕭平心不解的目光中,楊嬷嬷繼續走向他們:“少主,我也是迷元巫。障生障,巫衍巫。整個第五塢除了您和少夫人,都是迷元巫的寄生人。”
一人被迷元巫附體吞沒,母巫則會繁衍出子巫,吞沒此人身邊之人。
蕭遠和季則從東洲出來,便已被附體。十多年間繁衍出衆多子巫,吞噬了第五塢每一個人。
“你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是告訴他這些年一直和一群怪物生活在一起!
楊嬷嬷打開食盒道:“少主殺了他們吧,他們的靈魂早就死了,我們是沒有意義的。”
季則一聽頓覺荒謬:“會什麽要死?我們明明可以殺了蕭平心再殺了江周!沒有人會知道這一切!”
“阿意!”楊嬷嬷厲聲打斷季則的話,“我愛他,放了他,結束了好嗎?”
楊嬷嬷被附身的時間晚,在蕭平心一歲時,她才成為寄生人。這個時間段,是她對蕭平心愛意最濃的時候。
“楊三燕!你瘋了——”
啪。
季則的聲音戛然而止,楊嬷嬷打了她一巴掌。
季則還處于震驚之餘,楊嬷嬷捧過季則的臉,字字泣血:“阿意你累了,真正的你已經死了,去陪子棄了。子棄,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個乞丐,子棄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你偷我錢,去買了一包砒霜,一碗馄饨。不用偷東西了,我帶了馄饨,一起吃好嗎?”
“子棄?”季則當然記得這個她被侵.犯生下的孩子,她恨他,卻也知道自己愛子棄盛過蕭平心,但她最愛她自己。
那時季則捅死了把她從青樓贖出來男子,偷了他的錢,帶着她在青樓生下子棄跑了。
在滄浪涯撿到瀕死的蕭遠,蕭遠是個潑皮,拉着她救他。蕭遠大言不慚,說要奪下桃洲十塢。
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
季則與蕭遠像在世間游蕩的厲鬼,帶着一個小鬼。
蕭遠是個被毀靈丹的廢物,季則願意把子棄的靈丹剖給他。并許下“成則生,敗着死”的誓言。
季則用一小碗加了砒霜的馄饨毒死了子棄。
一碗馄饨分成了三小碗,只有一小碗是有毒的。
她記得子棄很乖,問她會不會和蕭遠成親。毒發時子棄道:“賣馄饨的老板好壞,給了我們一碗壞馄饨。幸好是我吃了,要是娘和蕭叔叔吃了就遭了。娘,小孩子不會疼……”
原來人真的會毒死,季則想,要是她還會有孩子,那那個孩子不能被毒死。
楊嬷嬷帶的馄饨裏下了砒霜,“阿意你成功了,你的成就足以遮住你過往的不堪。但你還是死了,我們走了好嗎?”
一夜血洗東洲十二城的蕭遠和季則,也早已留在了東洲。
蕭平心聽了個明白,原來他們口中常提到的“棄子”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
蕭平心猛然間失去至親,情緒很不穩定,處于失控的邊緣。目光盯着地面,雙目通紅。
一直沒動的蕭遠拿起一碗毒馄饨,眼底思緒漫開皆是遺憾。
“季則,”蕭遠道。
季則情緒平複了些,我既不是我,便無由活于世。
季則端起馄饨,目光移向地面,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接着喝了口馄饨湯,一句話也不願意留下。
蕭遠視線落在蕭平心身上,他對不起子棄,更愛蕭平心。
蕭遠:“按你意願,去做你自己。桃洲十塢是我們送給你的。”
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最愛他的三人真正的閉目長辭。
午夜時分,蕭平心一身白衣提劍出了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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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蒙白。
江思量剛睡醒出來就看到屍橫遍野。
吓得臉色慘白!桃洲十塢被滅門了?!
他心顧蕭平心的安危,壯着膽子去尋人。
江思量經過的每一處都有死屍,血腥至極。
剛走出不遠,江思量就看到蕭平心一個人站在不遠處拿着天采劍,披頭散發的一身的血。
這時,蕭平心回頭看見了江思量,他面無表情走過去。
此刻蕭平心滿身殺意,江思量不知為何膽戰心驚,覺得自己下一秒也會死于天采劍下。
江思量下意識想跑卻踢到一具屍體,然後摔在地上。
地上沒幾處幹淨的,晨風吹在身上寒透了身子。
江思量慢慢往後挪,蕭平心殺紅了眼越來越近,已經有些分不清人了。
蕭平心用劍指着江思量的脖子,劍身還往下滴着血。
江思量臉都吓白了,眼眶紅了一圈,可憐巴巴地喊了一句:“夫……夫君……”
突然,蕭平心拿劍的手頓住了,仔細端詳着跌倒在地上之人。
此人,像是江思量。
認清是江思量後,蕭平心丢了劍。上前俯身把江思量壓在地上,冷着臉去扯江思量緊實的衣服。
江思量驚慌失措,不知道蕭平心此舉何意,心中害怕不敢亂動,任由身上的衣物逐一減少。
忽地下面一涼,江思量被扒了亵褲。
江思量怎麽都不敢想,蕭平心在滿是屍體的院子裏日他?!
此時蕭平心只有一個想法,這次的江思量是他自己選擇的,不再是他人逼迫。
不知過了多久,江思量額間冒出細細汗珠,面色生理性泛紅。露出的一大片潔白的肌膚上青一塊紅一塊全是吻.痕與牙.印。
江思量心裏懼怕又忍不住發出聲音,只能咬緊嘴唇暗中羞恥,蕭平心太欺負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思量被折騰的不剩一絲力氣。蕭平心才慢慢起身退出,替江思量攏了攏衣服,一臉淡漠的走了。
江思量躺在地上喘息,鼻間全是血腥味。
蕭平心不知道去了哪,江思量慶幸自己還活着,休息了好一會才爬起來跌跌撞撞回到自己院。
江思量把自己收拾幹淨後,想起外面滿院子死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知道這裏肯定是住不下去了。
外面屍橫遍野,滿地血跡,只有自己這處院子幹幹淨淨,仿佛世外桃源。
江思量在屋內掙紮了好一會兒,決定再出去看看,結果一開門就對上蕭平心的視線。
蕭平心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冷漠的看了江思量一眼,伸手拉過他,在他頭頂上方道:“人全是我殺的。”
江思量聽着倒吸一口涼氣,帶着哭意嗚咽:“別殺我……”
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
蕭平心沒理他,一心只想帶着江思量去三不宮說明一切。
見蕭平心不理自己,江思量只好戰戰兢兢跟着。一路上想哭又不敢,一直在輕聲嗚咽,好疼啊。
蕭平心不能理解江思量到底在哭什麽,他自己又不說,不應該是吓的。
蕭平心:“江思量?”
江思量聽到蕭平心喊自己趕忙擡頭,臉上淚痕未幹,很委婉的說了一句自己腿疼。
蕭平心也沒說話,他大概懂了。他皺起眉頭一手攬過江思量的腰,把人往懷裏按。
召出天采,打算禦劍去三不宮。
天采劃開雲層,行在空中。
江思量埋頭在蕭平心衣襟,聞着鼻間熟悉的甜苦桃香,逐漸心安下來,問得小心:“為什麽欺負我?”
蕭平心意外,還以為江思量會問為什麽要殺他們。
蕭平心沒有立刻答複,主要當時腦子不是很清楚,情緒失控。心裏反複一句話,江思量的院子不能進。
于是他道:“想欺負就欺負了。”
江思量嘴一扁,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