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無稽夢
無稽夢
算命?
沈故歡人涼了幾分,故作鎮定起身理衣袍。
“請,”沈故歡面上笑着打開了房門,舉止投足間帶有一股君子之風。
江周和蕭平心一起進來,沈故歡眉心一跳,開了窗任由寒風進屋。
江周一點不認生,進屋就坐下了。
沈故歡瞧了江周一眼,又瞧了一眼。嘶,長了一張主角臉。
他又擡眸望向蕭平心,又飛快移下視線。嘶,又是一張主角臉。
最後沈故歡開始假裝算命。
“我也是看你有緣,不然以我沈半仙的名聲,找我算命得排隊。”沈故歡想摸一把胡子好裝逼,卻摸了個空。
沈故歡正了神色,認真看起手相,江周的手指勻長,手心肉軟,沒有繭子:“你出生大富大貴之家。”
江周點頭,忽覺此人有點道行。
沈故歡繼續言:“你成親了,夫君正是你身後之人。但你們感情不是很好。”
“大師!”江周覺得自己遇上了真神仙,“可有破解之法?”
沈故歡嘴角一抽,壓下笑意:“鄙人這一生在江湖飄零許久,每日捉襟見肘,食不果腹。但我仍不放棄生存之道,在等待一線機緣,使我成就宏圖大業……”
蕭平心沒耐心聽:“說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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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故歡一頓,獅子大開口:“一兩銀,予你破解之法。”
蕭平心丢出一個金元寶,沈故歡快速拿下,一臉老成地道:“一切情緣,唯靠真心。”
“這不是廢話!”蕭平心覺得這人就是騙子,也就江周會信。
兩人離開後,一樓已經沒了人影,看樣子都回房休息了。
戌時一到,客棧老板端了幾杯酒水上來,他敲響了江周的房門。
蕭平心倚靠在門框,問:“有事?”
客棧老板笑言:“盤中有水、茶、酒,客官喝哪杯?”
聞言,江周突然想起沈故歡說的,今日不要喝酒。
“勞駕,喝水就行。”江周晃動蕭平心的手臂,示意他選水。
客棧老板注視他們将杯中清水飲下,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離去。
客棧外天色已暗,雪似乎更大了,吹着木窗直搖曳。
江周躺在床上眼神放空,他已經來了東洲,但集齊黑棋的方法一點頭緒都沒有。
正想着,有什麽東西從他袖中滾落掉在了地上。
蕭平心也注意到了,地上躺着江周的銅錢。銅錢一蹦一蹦跳到了桌上,一頭紮進水杯吸幹杯中的水。
喝了水,它又跳進點心盤中,張着中間的小孔吸了一塊點心進去。
江周全程目瞪口呆看完,蕭平心更是瞪大眼睛,呼吸都慢了些。
兩人對望已久,江周道:“你,吃飯?”
銅錢轉身,彎了彎腰,吃飽喝足後在桌上轉圈。過了會,它無聲吱哩啊哇,中間的小孔一開一合似在說話。
“名字?”江周竟然能聽懂,“你要爹取名字?誰是你爹?”
銅錢一跳,落在蕭平心肩膀,這是爹。
江周臉色一沉,“你是我的,蠢死了!回來睡覺。”
銅錢一聽,上面的字瞬間耷拉下來。好像不開心,又沒有辦法只好鑽進江周袖中。
法器有靈,很是少見。
“真不取?”蕭平心問他,修真者一生只有一件本命法器。蕭平心的劍叫天采,他師尊的劍叫霜寒,林柿的劍叫九春。
江周想了想,他的銅錢啓靈了,沒有名字好像不太好。看它蠢蠢的亂認爹,就叫——
“呆頭呆腦。”江周道,“它叫這個。”
袖裏的銅錢動了動,不知道是滿意還是憤怒。
翌日。
江周和被子打了一架。
昨夜風雪太急了,吹破了窗戶,屋內溫度急降。
江周被捂得面色發紅,使勁拽被子又拽不開。
“別動江思量,外面天寒,在裏面穿好衣再出來。”蕭平心按住江周的手,又把人塞回去。
“你有病吧!”江周困在被子裏,他不怕冷,怕冷的是說話都打哆嗦的蕭平心!
外面風雪停了,江周打算出去轉轉。出客棧時,客棧老板一直重複:“早些回來早些回來。”
江周裹着大氅走了片刻,他看見一片湖泊。湖面結了一層厚冰,一個人影立在湖中央的石頭上。
他戴着破爛鬥笠,穿一身髒成灰色的破爛白衣,背劍背對着江周,像江湖俠客。
“勞煩問一下,你是人嗎?”
雖然問題奇怪,但卻是江周要問的。
俠客不答,臨風而立。江周走在冰面上,試圖靠近。
約莫一會兒,江周掉頭往回走。他靠近不了俠客,俠客就像湖面的倒影,看似近,實則遙不可及。
江周繼續前行,留下一路腳印。
他看見一個山坡。
走上山坡,江周瞧見了客棧以外的人。
有兩個人在山坡上下棋,一人頭戴鬥篷看不清面龐,手執白玉棋。
一人淡藍布衣,頭發盡束,身形鶴立溫文爾雅,手執黑玉棋。
二人皆神情專注,對江周的到來無動于衷。
勞煩問一下,你們也不是人嗎?
此話吞沒在江周喉嚨裏,未說出口。
江周一摸喉嚨,他說不出話了?!
詫異一瞬,江周心情平複,看他們下棋。
天寒地凍,你們為何在此地下棋?
江周還是沒能說出來。
鬥篷男子落下一白子,突然道:“觀棋則不語,這位小友回去罷。”
觀棋不語?靈域陣名?
江周仔細看了二人一眼回去了,他打算去問問沈故歡。
客棧外面人煙罕至,獨自走在雪地,還有一絲萬千世界獨我一人的孤獨感。
江周剛回客棧便是一聲巨響,兩個人影飛了出去。
“承讓承讓!在下又贏了。”趙無稽立在客棧內風度翩翩,抱拳行禮。
蕭平心從地上坐起,擦去唇邊的血,眼神陰戾。他身後還躺着一個沈故歡,正在奮力吐酸水。
“有本事別開挂!”沈故歡擦了把臉上的淚花,胸口疼。
趙無稽道:“故歡兄恕我直言,你有時說話我聽不明白。”
“聽不明白就對了!我倆就不……算了……”多說多錯,沈故歡閉了嘴。
一抹白色人影從人群中閃過去,江周跑上前把蕭平心護在身後,眼眸一沉:“你憑什麽打我夫君?”
蕭平心一愣,江周在保護他?
“啊?”趙無稽剛知道他倆是這種關系,賠罪解釋道,“小友有所不知,剛故歡兄和你夫君提出與我比試,這才不小心傷了他。”
江周聽後回望了眼蕭平心,無聲道:你打不過他?
蕭平心偏過頭不願說,臉色愈發陰沉。
江周又看向趙無稽,出言道:“別傷我夫君,我心疼他。”
“江思量?”蕭平心詫異望去,只見江周連忙撲過來,檢查蕭平心的傷勢。
江周捧着蕭平心的頭,道:“別把我夫君打壞了,你是不知道夫君多難找。”
江周說話越來越古怪,蕭平心不愛聽,将江周抱離視線:“叫上沈故歡,回屋有事和你說。”
江周:“哦。”
他離開前不忘扶起沈故歡。
沈故歡滿眼感激:“你人真好。”
三人回到房間,沈故歡東張西望了一陣确定外頭沒人便關了房門。
“說吧,”江周坐在榻上,撐着腦袋洗耳恭聽。
蕭平心視線移到沈故歡身上:“讓他說。”
江周目光看過來時,沈故歡長吸一口氣道:“和我們合作,我只有一個要求。尚憫他不能死,我想讓你們保護他。”
“嗯?”江周沒聽懂。
沈故歡道:“這裏叫禁區,我們都在找迷元巫對吧。你們的目的是除掉迷元巫,我們的目的是找一只迷元巫,可以說并不沖突。我們不是修士,沒有什麽牛哄哄的法力,只有命一條。我在這裏待了十多天,除了你們沒人進來。我們可以合作,你達成你們的目的,我達成我們的。作為條件,你們保護尚憫,我們陪你們到最後一刻。”
江周一直盯着沈故歡的發帶。沈故歡一身白衣,身上沒有別的顏色。只有頭上那根發帶,是極深的紅綠色彩。
江周收回視線,道:“憑什麽找你合作,你能給我們什麽?”
沈故歡早就料到這句話,不慌不忙道:“憑這個地方,沒我你們出不去。”
他在朝堂待了兩年,不說權勢滔天運籌帷幄,狐假虎威倒是學會了。
沈故歡繼續道:“出去只有兩種方法,一是殺了趙無稽,二是贏過山坡下棋的那個人。但趙無稽你們殺不了,這是他的夢境,他是主角,你再怎麽厲害都殺不了他。”
這點蕭平心已經試過了,在客棧他确實殺不了趙無稽。
“好,結盟便是,送我一根你的發帶可行?”江周盯上沈故歡的發帶好久了。
沈故歡愣了一下,答應得好快:“等下給你拿,我和你們說,這就是個幻境,出去就兩條件。趙無稽是殺不死了,就看下棋了。對了,尚憫下棋去了,你出去看到了嗎?”
江周點點頭,他大概知道尚憫是誰了:“外面還有一片湖泊——”
“湖裏那人就是趙無稽真身,他是個瘸子!”沈故歡搶言道,“這好像和段潇有關。”
“段潇?”蕭平心知道此人,蕭遠和季則來東洲就是誅殺段潇。
“對,”這幾日沈故歡和趙無稽稱兄道弟聽了不少故事,“很多年前吧,段潇為禍東洲修真界無人管,趙無稽是個江湖客,看不過眼說要拯救東洲。”
蕭平心想起路過酒肆聽到的說書,接了下文:“但他敗了,武功盡廢還斷了一條腿。”
沈故歡贊許看了眼蕭平心:“對,就是這樣。殺死段潇的另有其人,但趙無稽過不去這個坎,在這個客棧,殺死段潇的是趙無稽!”
“迷元巫,”江周似乎懂了,“迷元巫附身了趙無稽,制造了這個幻境。”
沈故歡起身打開窗,指着天上道:“天上沒有太陽,挂在上面的是月亮。在月亮落山前必須回到客棧,不然會凍死在外面。每日戌時老板會來送酒水茶,單數日不喝水,雙數日不喝酒,逢五不喝茶。巳時不能出房門,這個時間段整個客棧以及外面全是迷元巫。若喝錯了東西,晚上你會失去意識,主動打開房門讓迷元巫附身。”
“你好像知道很多,你們要迷元巫做什麽?”蕭平心看向沈故歡。
沈故歡卻一笑,道:“這些規則都是尚憫告訴我的,他一個一個試出來的。”
停頓了一下,沈故歡接着道:“我們要迷元巫做尚憫的靈魂。你們可能聽不懂,但我還是要說。”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是現代人,穿書了。書中尚憫是個反派佞臣,殺了他我才能回去。長話短說就是我殺不了,系統告訴我給他找個靈魂,讓他不再是文字堆積的紙片人,我就可以回去。所以我們來到了這裏,我們是從贖罪塔掉下來的。”
沈故歡一通說完,準備迎接二人異樣又不解的目光。卻發現這兩人根本不看他!
江周丢給沈故歡一個堅果,滿不在乎道:“我對你來自哪裏并不關心,結盟愉快。”
蕭平心見江周應下,也沒什麽異議,只道:“拖後腿就滾。”
沈故歡一拍胸脯:“丢不了!話說你們要幹啥?”
江周簡單說了下自己來此的目的,沈故歡似懂非懂點點頭。
沈故歡又說起了尚憫:“你們得罪我可以,我就一廢柴。但別得罪他,他就一笑面狐貍,睚眦必報城府特深。我和他鬥了兩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虧。不過他脾氣好,一般人得罪不了他。”
“說的我都餓了,我去喊桌菜,等下你們下來吃!”
沈故歡走後,江周問蕭平心:“怎麽回事?”
“說話就說話,黏着我做甚?”蕭平心去扒和狗皮膏藥一樣的江周,扒拉了幾下沒扒掉,“我威逼利誘了他一下,他就什麽都說了。”
“哦,”江周拉長尾音,在蕭平心身上蹭了蹭。
一樓,沈故歡叫了一桌菜吃的津津有味。
天色已暮,月亮漸漸西下。
“月亮下山了,你那位朋友不回來了?”江周問道。
“不知道,不用管他,我們吃我們的,反正他沒死。”沈故歡說的沒心沒肺,畢竟尚憫一死他就會馬上回去,他沒回去就證明人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