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倒戲
第十九章-倒戲
兩人離開空無一人的戲臺,來到一出大戶人家門前,頭頂上挂着薛府二字。
湯幽佳雖然有些不自在但他也猜出來,薛吉其實就是羅剎女的生父,而她就是那身世可憐的薛家之女,薛钰彤。他不由得佩服羅剎女,沒想到她說的聽牆根,既然是回自己爹的府門來聽了。
羅剎女向湯幽佳揮揮手,鬼鬼祟祟的說道:“這邊,我們翻牆過去,剛剛我過來就是為了探路,如果我沒猜錯夢境不僅僅是由我的生平創造,這樣太單薄,有些事情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就比如那戲臺,說着我人時的生平,大多都是我渾然不知的過往,所以我想這裏還摻雜另一人的記憶,這裏我不熟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但那時候人沒在,現在戲散了應該能找着。”
說後,兩人翻牆走上瓦頂,少了鬼差的地域能力,兩人不能飄只能輕手輕腳的走,不過也幸好平時也不乏鍛煉才顯得沒有太狼狽,兩人來到一處透光的瓦屋頂,湯幽佳弓着身腰有些酸,剛起身想伸個懶腰,被羅剎女一把給摁了回去。
羅剎女小聲提示:“來了!”
随後,那府門便傳來了聲響,湯幽佳看着一位衣着雍容華貴的富商愁眉苦臉的歸來,他也不讓下人跟着,匆忙地回房關上了門。
兩人早已撬開瓦頂,湊耳傾聽,從那下層的木板下聽着屋內人談話的聲音,光線縫隙間能看到屋內十分的溫暖舒适,湯幽佳看着床榻上似乎有位老婦人,正抱着手裏的娃娃,嘴上碎碎念着。
只聽那薛吉急吞吞地灌水,幾杯下肚也不夠解渴,索性就着茶壺喝了起來,他擦着臉上的汗和嘴邊的水,深深地嘆了口氣:“夫人啊,看來這回還是躲不過啊。”
他臉上布滿滄殇,就算如今已經榮華富貴卻不過是金玉其外,他幽幽地看了眼床榻上抱着破娃娃碎碎念的夫人說道:“我……找到咱們彤彤了。”
“彤彤……彤彤?彤彤!”婦人眼裏瞬間帶上了喜色,她看向薛吉忙上前去問:“彤彤!我的彤彤……”然後低下頭,發現自己懷裏的娃娃,又恢複平靜:“彤彤在娘懷裏,彤彤要睡覺了啊,噓,要乖乖,噓~”
薛吉早就習以為常,他把夫人扶回床榻,坐在他對面像是與之商量,更像是自言自語:“你說我們家到底是倒的什麽黴,怎麽大人就是死心眼的要咱們家彤彤,他說如果還不願意彤彤嫁給他兒子,那就永遠讓彤彤做着青樓瘦馬,還要讓說書人給傳遍十裏八鄉!可是我聽說,大人那瘋兒子從前經常玩死姑娘,都是夜裏裹着染血的被單給搬出來的,不過大人說他已經安分些了……夫人啊,你說我該如何是好?我薛吉不過想要守住家業,怎麽就這麽身不由己呢?我真是悔對列祖列宗,薛家的顏面,彤彤的一生,都讓我給害了唉……”
薛吉痛徹心扉,捶打着自己這個不成器的懦夫,可薛氏卻只關心懷裏的娃娃,絲毫沒有聽進去一分。
薛吉像是下定了決心:“事已至此,我不得不這麽做!夫人你別怪我,既然彤彤已經是人所皆知的青樓瘦馬,就算咱們家贖回來她也擺脫不了這一輩的污名,既然我已知曉,就不能眼睜睜看着她繼續成為瘦馬任人魚肉,夫人!我們還是把彤彤給……給嫁了吧!起碼彤彤身死後,還能有個官家主母的靈位,好過成為未嫁之女,死後變成孤魂野鬼連祭拜也沒有。不過大人也說,他公子的癔症已經得到有效治療,或者我們還能得到治療他兒子癔症的方子,那樣!夫人你也能有救了!”
薛吉說着自己的千秋大夢,談過後又急匆匆出了門。
瓦屋上的兩人聽着事情大概也猜出了緣由,湯幽佳看着羅剎女不敢說話,但想說的東西都寫在臉上了,羅剎女用眼神示意離開,兩人小心翼翼離開瓦片屋頂,走遠了才敢放聲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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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姐姐!這之後不就是出嫁了?”湯幽佳想不明白:“不對啊!這事不是發生在我剛醒來的時候嗎,難道是夢裏的故事倒過去了?”
羅剎女也想到了這點,但很快她又搖頭:“不對,恐怕這夢境的故事就沒有結尾,一塊塊的,有些地方同步,有些地方卻相隔甚遠。”
湯幽佳覺得這走向很是熟悉:“有點像玩心理測試,就像是我選了這選項,就必須會觸發下一個情節,是不是剛剛說出嫁,所以我們才會回到剛開始的情節?既然已經知道,那我們必須做些什麽!”
“能做什麽?”羅剎女雖然知道事情如何發展,但她卻沒有要阻撓的意思:“發生過的事情都是注定的,我只不過是想弄明白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我……我明白,就足夠了。”羅剎女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況且這裏是夢,就算是阻止了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起碼你心裏不會這麽難受!”湯幽佳嚴肅着臉:“那時候你一定還是希望會有人來救你,就算是注定的,就算是在夢裏,我也想救你!”
羅剎女愣住了,她沉默着看向湯幽佳,當初在花轎上她是如何的絕望她早已忘記,但如果說想要有人來救她……羅剎女沉默了,湯幽佳見她不語就當答應。
兩人半夜埋伏,路還是一樣的黑,他們躲在斜坡下,不遠處再次出現那深夜的大紅花轎,這回湯幽佳看得真切,花轎上的是穿着嫁衣的金玉,臉上是哭花的妝和被扇巴掌的紅腫臉龐,想必是被人硬塞進花轎裏的。
等花轎經過後,兩人悄聲跟随,和之前的一樣花轎剛轉到半山腰轎夫便停下了嬌子,金玉覺出不對出聲詢問:“怎麽回事?”
“讓我看看這待嫁的名妓到底有多可口!”一轎夫粗魯地扯開簾子,金玉吓得花容失色,剛尖叫着便被人給拉出來甩在地上,随後八個意圖不軌的轎夫圍着金玉,解開褲腰帶,其中一位排在首位,他笑着拍打金玉的臉:“噓,這可是你家未過門的夫君交待我們驗貨的……”
話未說完,那人忽然兩眼翻白倒在底下,其餘人也幾乎同時感到窒息,紛紛抓着自己的脖子,無形的絲線把他們脖子死死纏繞,羅剎女欣賞着他們臉上的痛苦表情,逐漸加深力度,他們脖子肉眼可見的發紅發青,随後湯幽佳挑起鬼使燈幻化的木棍一打一個準,放倒所有人。
雖然不知道夢裏殺人算不算殺,但他們也不想多生事端,只要救下金玉即可。
羅剎女本想殺掉,被湯幽佳提醒才不情不願地松手,湯幽佳看向一旁吓壞的金玉問道:“姐姐,沒事了。”
“是你!”金玉雖然害怕,但看清救她的人卻露出了喜色。
不過她看得不是湯幽佳,而是他身後的羅剎女,被點名的羅剎女有些心虛,兩人內心詫異不會是認出來了吧,卻見金玉苦笑着說道:“你是幫我情郎通風報信的女娃,謝謝你們救了我,只可惜……他已經死了。”
羅剎女看着她眼裏湧出的淚水,胸口忽覺疼痛,随後他們身處之處瞬間變了樣,站在他們面前的不再是金玉,反而是金玉的情郎。
秀才真拿着一顆糖遞到她面前,羅剎女木楞地接過,秀才摸摸羅剎女的頭笑道:“小娃娃長得可真水靈。”他抛了抛手裏的錢袋子:“今兒我先把你們樓的金玉姐姐贖走,等你長熟了我再來給你贖身,做我的妾室。”說着便意氣風發的上了樓。
“羅姐姐這裏,我們在秦楚樓裏?”湯幽佳看着自己身上的小二裝束,還有不知何時手裏托着的酒,而羅剎女也是一小女童的模樣。
羅剎女被他叫喚才回過神來:“我們又倒回來了,今夜是給金玉贖身的……”
“你算什麽東西!”
話還沒說完,樓梯口傳來了争吵,引來衆樓人的側目,原來是秀才碰巧撞上前來給金玉贖身的薛吉,兩人對金玉都勢在必得,在樓梯口就好一番争吵。
秀才被薛吉攔住,不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金玉我已經贖了,我見她有幾份眼緣認作了幹女兒,從今往後他便是我薛氏之女,你算什麽東西,窮秀才也指不定這贖金是哪裏坑蒙拐騙來的,鸨婆可要小心惹了官差。”
“你這個老淫賊!”
秀才也不示弱:“我已是舉人,本次進京就是為了考進士準備,我勸你給我放尊重了!指不定以後我就是你的父母官!不過低賤商人,以為一位義女的名義就能給你洗白,全鎮試問誰人不知你薛吉買妻求榮,送妻賣女求富貴,轉頭倒找了個頭牌名妓,以義女之名接回府中,你想幹什麽大家都背地裏笑着呢,別以為你就比我清高!”
薛吉一聽氣得七孔冒怒氣:“你這窮酸書生,還敢這般污蔑我!”
“我今晚勢必贖到金玉!金玉!我回來了,金玉!”秀才硬是擠着薛吉要沖上樓。
兩人你推我撤,嘴上不饒人手上還打起來,臺上下人都看着興起,就連那樓上的鸨婆也捂着扇子,一邊假兮兮勸架,一邊偷笑。
這秦楚樓為了搶姑娘的大有人在,打打鬧鬧權當宣傳,這樣還能迅速提高姑娘的身價,鸨婆這時正樂呵着,兩雙眼裏都是金燦燦的金銀子。
“啊——”
忽然,一驚聲尖叫全場吓了一跳,鸨婆從發財夢中醒來,才發現這秀才摔下了樓梯。
秀才迷糊間看着頭頂唯一站立着的人,正是羅剎女,他看着一雙黑眸紅瞳想說什麽,可腦後的溫熱血紅逐漸散開染濕了一大片。
身旁看熱鬧的人見紅了也都紛紛散去,鸨婆這才緊張的張羅:“還愣着幹什麽呀!快來人把他擡出去,扔遠些,快呀!可別死在我樓裏,呸呸呸!你們麻利的!”
而薛吉反應過來,也不再言語,匆忙轉身進了屋,內屋傳來金玉的聲響,之後是一響亮的耳光聲便安靜了。
湯幽佳被拍了一下,被趕着去把秀才推上草席,四個大男人把奄奄一息的人裹上擡起往後門走去,湯幽佳看着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羅剎女,趕緊拉上她離開。
【作者有話說】:羅剎女的故事有點慘,如果暫時接受不了,可以囤着再看,還有大概兩章就結束這個章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