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煞神
第二十一章-煞神
湯幽佳暗叫不好：“羅姐姐！羅剎女！咳咳——醒醒！”
狂風呼嘯，湯幽佳只感頭暈目眩，耳邊傳來慘叫和哭喊，他大喊着羅剎女卻未有人答應，直到窒息的感覺逐漸把他給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湯幽佳才緩緩醒來，眼前還是那個城鎮，四周卻詭異般的寂靜，湯幽佳撐地想站起來，卻撞到一旁的東西，他側頭看去是俯卧着的人，早已軟了身子，他臉色慘白，渾身每一處完整，似乎曾經被虐殺，長大着嘴巴死不瞑目，而地上還不止一具，放眼望去幾乎填滿了街道，像一條血路鋪到城門之下。
“羅姐姐！”
湯幽佳遠遠地看到背對着自己站着的羅剎女，她身穿被血染得深紅的嫁衣，披頭散發。
“羅姐姐！”湯幽佳大聲叫喚，她卻無動于衷，只擡頭看向那城樓上吊着的人。
烈日當下三個被垂釣的随風飄蕩，最左的是已經死去多日腐爛的官人屍體，他半身的屍骨不見了，正下方有三條狗正在大快朵頤，右邊的是被千刀萬剮渾身血污卻未斷氣的官家兒子，他四肢被削去了血肉只留白骨，肚子被挖了一個大洞，有些蠕動的蟲蟻也在大餐，官家兒子還有知覺，雖然叫喊不出來，但時不時的抽動，臉上痛苦，而中間則是她那自私狠心的父親，身上是一條條的傷痕，看着像是鞭刑。
湯幽佳下意識摸向腰間，鬼使鞭不見了：“羅姐姐……”湯幽佳不敢确認眼前的是羅剎女，還是那報仇的金玉，她已然不是人，渾身散發着渾濁的煞氣。
湯幽佳小心翼翼地上前，看到羅剎女略帶享受的目光，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三人，那神情讓湯幽佳覺得羅剎女陌生又悚然，他再次輕聲叫喚，想确認眼前的是不是羅剎女：“羅姐姐？是你嗎，我是幽佳，你還認得我嗎？”
只可惜羅剎女聽不見，最終她還是入了戲。
她手指一動，只見銀線閃爍，官家兒子一聲氣弱的痛喊，生硬割下一塊肉，羅剎女接住拿在手裏，鮮血随着她手腕滴落染紅了衣袖，但她卻并未在意，目不轉睛地看着官家兒子，享受着他驚恐的目光，嘴角上揚張口吞下，末了伸出舌頭舔舐嘴角的鮮血。
官家兒子眼神痛苦又帶着恐懼，他還有一絲力氣，嘴巴微張想要說話，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而那被吊在中間的人才是羅剎女這輩子最痛恨的，她走向薛吉像是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解決掉眼前的人，要如何殘殺他才能解自己的心頭之恨，而薛吉早已滿臉淚水，他當然認得眼前的羅剎女，父女相見卻是如此的狼狽，他紅腫着一雙眼心如死灰。
羅剎女瞪着他卻想沒想好要如何對他，于是便把主意給交了出去：“你說，我該拿你如何？我唾棄你的血肉，但我也不想要你好過。”
“嗚嗚……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是懦夫。”薛吉濕潤着一雙血紅的眼，他低着頭不敢直視羅剎女：“是我貪圖榮華走錯了路，之後就一錯再錯，萬劫不複。你報仇是對的，你殺了我吧，把我殺了，你娘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茍活着還有何用，彤彤，爹對不起你，爹不求你原諒，但你不要和自己過不去，你是個多好的女孩，你就安息吧。這鎮子的人都對不起你，但你不該因為憎恨他們而把自己變成厲鬼，你不該困住你自己，就讓我受着吧，報應都落我頭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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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女毫無動容，甚至看薛吉的眼神都充滿了不屑：“你現在說這些，有用？”
薛吉啞然，眼早已哭的血紅，看着眼前早已化為厲鬼的女兒痛徹心扉：“讓我受着吧，報應都給我，不是你的錯，是你爹我……”
“你不是！”羅剎女忽而激動地大喊：“我只有娘親，沒有爹，你不配！”
“我是不配，我願意接受懲罰，彤彤讓我代替你，你安息入土，你去投胎，下輩子找個疼惜你的富貴人家，把所有罪都留給我，從此我們再無父女情誼，你投胎喝下孟婆湯，忘了這一切的痛，算爹求你，別再折磨你自己了。”薛吉痛苦低哭着，發展到如此田地并非他所願，他不過也是被逼無奈的蝼蟻，完全無法給自己做主的，主人家的狗而已。
“太可惜，晚了。”羅剎女轉身看了眼全鎮人的屍體，欺負過她的人，向她扔過臭雞蛋和吐口水的，罵她是蕩婦的，從前假裝好意卻背刺自己的姐妹，全部的全部都在羅剎女回魂的那一晚被她親手了斷，大仇已報，只差眼前的兩人：“那晚，娘親不該出現的，而你，你在哪裏？”
“我……我在牢裏啊……”說起這事，薛吉痛苦地大喊着內心的酸痛：“我把那秀才推下了樓，被官差抓了關在牢裏，等我被放出來時，那時就看到你被游街，是我沒用！我什麽都保護不了，我生不如死，但我沒有勇氣了結，你殺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嗚嗚……殺了我……”
羅剎女早就殺紅了眼，表面冷靜依然，但內心肆虐的殺意早就無法掩飾，天上灰蒙蒙的閃着雷，羅剎女不屑地看向上天：“人如草芥，我被折磨被辱的時候為何上天不聞不問？他們殘殺了多少無辜的凄慘女子，上天為何不管不顧？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上天不公！我為我自己報仇，我不過是要他們血債血償，你為何有怨！”
“轟隆——”
上天雷鳴似乎在呵責羅剎女的歪理，湯幽佳站在一旁心急如焚：“羅姐姐不要陷進去！這裏是夢！你快醒醒！不要說下去了！會被天雷劈的！”
“彤彤，你殺了我吧，這一切讓爹我來承受！”薛吉大喊着蓋過了湯幽佳的聲音。
天上烏雲密布，泛着紅藍雷電不斷閃爍，羅剎女毫不畏懼：“既然上天不公無處尋冤，那我便自己親手了解！”
擡手之際只剩一口氣的官家兒子被羅剎女的絲線割斷了頭顱，垂直墜落砸爛了臉龐滾落在地，一旁伺機的野狗沖出一口叼着跑遠。
羅剎女并未分神，她右手緩緩握拳，眼見着薛吉的脖間滲出鮮血。
湯幽佳急死了，眼看着天上悶雷即将落下：“不行啊羅姐姐，弑父殺母都要遭天譴的！”
而薛吉依舊痛喊：“彤彤，殺了我，殺了我！”
“不可以！”湯幽佳想靠近，可那天雷立即劈落有意擋住他的去路，湯幽佳急跳腳大罵道：“薛吉該死但不能讓他死！羅姐姐你娘還在地府受罪呢！”
“彤彤，殺了我，為了你娘！！！”薛吉脖間鮮血直流。
“艹！薛吉你要死不會自盡嗎！”湯幽佳怒了：“羅剎女！你要是殺了他就便宜他了！地府的鬼只要認錯态度良好都能投胎為人，輪回後他又是一條好漢，可你弑父卻要遭天譴，你殺的人都能再度輪回！地府可舒服了，還有宿舍單間好吃好住，不會挨餓還有酒喝，能談情能說愛，快活過神仙，你真的殺他就是便宜他了！”
湯幽佳急着渾身顫抖：“別讓他死，可千萬不要放過他！”
羅剎女動作一滞，她看向薛吉突然發狠：“我不是你的彤彤，不是薛钰彤，也不是金玉，我是羅剎女！你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而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世為我魚肉，成為我的狗！”
說着單手緊握一扯，薛吉的魂魄被羅剎女拉扯塞入了布娃娃中，此時天上烏雲密布，悶雷變得頻密，羅剎女低頭獰笑：“誰都解不開我的心結，我要帶着這份憎恨詛咒你們所有人，我羅剎女永遠不會放下，你這個破夢境，給我滾。”
“滾！！！”一聲直沖耳膜的厲聲怒吼，兩人同時睜開眼睛。
湯幽佳看着眼前的屋頂有些許恍惚，耳邊還仿佛存在怒吼的餘韻回響，他轉動眼珠看向懷抱自己的人：“聿…哥…”
“還知道我是誰，看來是真的醒了。”商聿不經察覺地松下一口氣，他檢查着湯幽佳的狀況邊解釋：“假判官燃燒後全屋都是煙霧，等我回過神來你和羅剎女都昏過去了。”
湯幽佳思維轉不過來，一聽到羅剎女猛然往她那邊看去，只見娃娃已經圍着她擔心地亂轉，而羅剎女也已經醒了，她也還有些迷糊。
湯幽佳心上泛酸一把将羅剎女抱了過來，血眼落下染濕了她的衣裳，這淚是為羅剎女的不忍和心痛，更多的是為自己無能為力的不甘。
羅剎女安撫着回抱湯幽佳，起先還有些詫異直到感受到湯幽佳的啜泣，溫柔地輕拍他的背：“小幽佳好孩子，沒事了。”
“羅姐姐，我一點都幫不上忙。”湯幽佳自責，他一點忙都幫不上。
“幫上了，我有聽到你的聲音。”羅剎女一雙眼睛帶着笑意：“不過你說的有些太誇張了哈哈哈哈。”
商聿看着他兩一頭霧水，皺着眉問道：“你們到底入了什麽夢境？”
湯幽佳挂着一張哭花的血淚臉，看着商聿眨眨眼不敢說，他又看向羅剎女，而羅剎女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鬼，很快就一如往常的恢複自如：“這事關乎我的隐私，也是我和幽佳的秘密，不便告知聿王爺呢~”
見羅剎女一如往常，商聿雖然不滿但也只是皺眉，沒再問下去，這時破娃娃正拿着一紙鞋往地上的紙人扇去，羅剎女看見一手把破娃娃彈開：“沒用的破娃娃。”說着撿起那紙人，一臉疑惑：“紙傀儡？我中的既然是這！”
“假判官帶進來的，我們只顧着提防大的卻忽略了這個小的，才會着了道。”商聿解釋紙娃娃的由來：“防備着，怕燒掉你們會出不來。”
羅剎女這才看到紙娃娃脖子處多了一道口，應該是他們沖破夢境的表現，現在紙傀儡也徹底沒用了。
“這是預紙術！”湯幽佳剛就覺得熟悉：“我我我以前看過那些古代民俗書籍，這種性質和羅姐姐的娃娃術有異曲同工之處！可是……他們都學會傀儡術了，幹嘛還要羅姐姐你的娃娃術？”
羅剎女也是想不通，商聿道：“羅剎女的娃娃術不限制軀體，可以做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但他們的紙人卻差很多，只是他們想要竊取羅剎女的娃娃術？這是為何？”
說到點子上，三人沉默不語。
“叩叩——羅剎女是我。”
“判官！”湯幽佳耳朵靈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兩鬼問道：“這回是真的嗎？”
羅剎女已經想到了別的問題：“說不說？”
只見商聿緩緩搖頭。
而後，羅剎女整理衣裳去打開了門，但她并未有請入門之意，只是不耐煩地上下打量判官。
判官以為她還在為閉門思過而生氣，手上拿着點心盒和抄寫書卷：“還生氣啊？你這大小姐還真是難侍候，罰你抄寫最後還不是我自己抄？況且當時衆殿這麽多鬼，我也不能太明着護你，這些罰抄你收好，之後我會和別殿的一同前來查收，你可要記住了。”
溫聲細語，甚至帶着哄的聲音交代完後，判官清了嗓子說道：“商聿，湯幽佳你們藏裏面幹嘛呢，還是覺得我眼瞎會看不見？”
羅剎女的屋就這麽大，要藏人還真不是很好使，但湯幽佳也沒藏，頂着一張未擦幹淨的血臉無奈的走過來，商聿還拿着給他擦臉的毛巾。
判官看見湯幽佳的臉，不經意地瞪大了眼睛：“咳咳，玩什麽呢，一頭的血！”雖然沒猜到會是這個樣子，但其實也是知道他們會在的，語氣是呵斥的卻一點也不兇：“玩的什麽這麽髒，她還被罰着呢，你們的KPI也是有所怠慢了。”
說着從口袋拿出一文件遞給湯幽佳：“剛巧，我也省得給你們發信息還不接，最近鬼差頻發失蹤，鬼手不足，又恰逢清明臨近好多鬼都未收魂，外邊現在不太平，商聿你們可莫要再粗心大意，現在正是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你們也歇夠了，出發吧。”
商聿看着湯幽佳懷裏的那疊厚厚的資料緊皺眉頭：“這是什麽事？”
判官腦袋突突：“我都給你們發平板上來，就是不看！”
商聿無所謂：“你人都來了。”
判官冷眼看去，轉身利落離開：“不用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