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療養院守則19(三更)

第 19 章   療養院守則19(三更)

療養院守則第二條。

【本院為綜合療養院而非醫院】

所以這裏不會出現手術室。

而且正常的手術室也不長這樣。

明照臨的視線也落在了手術室上,他微揚眉,一副詢問大佬的模樣:“阿滿,現在怎麽說?”

因為他确實打不過許葶,加上兩次能力的機會也真是用掉了,所以這話明照臨說得很輕。

路回只停了兩秒,目光就從手術室挪開,放到了另一側。

和他預想的一樣,隔壁病房此時是被轟塌過的廢墟,瓦礫和鋼筋橫在了走廊上,攤了一地。

路回沒有要繼續往那邊走的想法,而是轉身面向了手術室。

明照臨就在那個方向,路回一轉身,他就和他面對面了。

路回說:“我們去坐電梯。”

明照臨倒是沒意見,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他沒說而已。

他和路回有很多思路是重疊的,也說不清誰先誰後想到,但路回的每一步行動都踩在了他的想法上。

甚至……有時候有比他更完善的思路。

就是明照臨所想的有三分之一是依賴于直覺和自己下本的經驗,要他解釋個所以然來,他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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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路回是能解釋自己的思維邏輯的。

藤蘭曾經在這裏留下過痕跡。

其實想也知道,特管局幾乎都已經篤定最近高級妖物的異動都跟藤蘭有關,它的力量是所有貪婪的妖物都拒絕不了,既恐懼它的複生,又忍不住想要去吞噬他殘存的枝條。

只要明照臨将這裏的妖物全都清掉,便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地面被枝葉遮蓋住的地方拖拽出了藤蘭本體的痕跡,或許是才複生的時候無意識留下來的。

任務要他查的就是這個,只有明照臨能夠通過五感與精神力,在這麽細微的殘留中捕捉其動向。

可此時明照臨完全沒有這個心思。

明明風中都已經嗅到路回的氣息,說明他來過這裏,但是卻沒有見到他人。

那種脫離自己掌控的焦躁愈發強烈,其實他應當冷靜下來的,小妖怪比想象的要強多了,之前沒注意的時候都能吞噬那麽多大妖,現在還将這些妖力都吸收得七七八八,應當不會輕易出問題。

可強烈的不安依舊令他心髒鼓動,令他罕見地連擺在眼前的任務都忽略掉,所有的感知與力量都用來追尋那道小小的身影。

順着夜風吹拂的方向,明照臨徑直追去。

可幾乎是下個瞬間,明照臨又回到原地,盯着地面瞳仁輕微晃動。

他好像看到了道新留下的痕跡,被滿地臨亂的妖物屍體掩蓋,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唯獨被他敏銳至極的五感、還有強烈的違和感所捕捉。

他俯身,皮手套緩慢地撫摸過地面的殘存痕跡。

淺而短促,甚至還沒有他的指節長,可依稀能夠辨認出那是藤條拖過留下來的,或許是藤條上還有花骨朵的存在,恰巧又留下了斑駁的圓孔狀。

就像是不久前,自己将精神力滲透進路回的身體裏面,去檢視他本體時瞥到的那樣。

譚烏跟申燃站在森林外面,等待着明照臨出來。

原本如果妖物沒那麽多,他倆還能想辦法探查下蛛絲馬跡,可如今居然藤蘭所在地還能吸引那麽多的高級妖物,也就只能的靠着明照臨解決了。

但譚烏心裏清楚,解決妖物是其次,恐怕今晚明照臨的目标更多還是找到路回。

她下意識地摸出電話,想要調動後勤組幫忙找找——最起碼在空缺的後勤新部長有人選前,成員們都還是聽她命令的。可撥打前又略微遲疑,不确定明照臨會不會願意将這件事搞得人盡皆知。

而且到現在她都還沒弄明路,路回到底只是因為亂跑丢了,還是因為無法忍受明照臨這淡漠冷戾的脾氣偷偷躲起來了。

正在心裏瘋狂糾結的時候,突然森林裏面的動靜全停了。

這意味着所有的妖物都已經清理幹淨,甚至都聞不到什麽血腥氣。最近他們都知道明照臨特地去找研究部門要了除味珠,但是能在這麽大陣仗裏面做到留所有妖物全屍,還是讓人覺得格外驚駭。

明照臨冷清的身影從森林裏面出來,經過時就像是随風卷過的細雪。

“明隊!”譚烏急忙喊他。

“我先回家。”卻只聽到他凜冽短促的聲音飄遠,“路回回去了。”

原本明照臨還沒有那麽确定,最後那道細微得難以探查的痕跡,到底是不是路回的。

可當他取下手套,指腹輕微摩挲碎土的時候,再次從裏面捕捉到了熟悉又幽晦的香氣,那的确是路回的味道,随後又跟夜風吹拂而來的那些混雜在一起,飄向回家的方向。

來不及想太多,明照臨當務之急就是見到他。

擔憂與躁郁更甚于困惑,讓明照臨完全沒有功夫去多想,直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門口,發現別墅庭院的燈已經重新打開,鮮活的氣息幾乎是要溢出來,他緊繃很久的神經才稍稍松開。

大步推門進去,誰知道路回比他還急,轉身就撲過來,“明照臨!”

毫無保留地,路回身上殘留的妖物味道撲面,能讓人回憶起森林裏的那些泥土與暴動,又在瞬間與路回的四肢一起糾纏在他身上。

路回剛剛拿完分枝就急着回家,卻發現屋子裏面一片漆黑,明照臨也離開了,他頓時明路應該是明照臨出去找自己了,焦躁得在屋子裏面團團亂轉!

直到明照臨推開門,路回瞬間雀躍起來,明明是與往常同樣的動作,可這次卻多了無法克制的毛躁與不安,撲進明照臨懷裏的時候更加用力。

仰起腦袋,他眼睛裏面的擔憂與水光一起晃動着,“明照臨,你是不是出去找我了呀?”

“對不起,我好像睡到半夜被力量吸引走了”明照臨趕來的路上,清晰聽到了咚地聲響。

那是路回撲到在地的聲音,讓明照臨眉頭蹙起,毫不猶豫地加快了速度,順着動靜來到裂谷的深處。

還好并沒有什麽事,路回的臉在地上埋了會兒,滿腦子眩暈地就爬起來了。

方才那些碎片轉瞬即逝。

路回的神經還痛着,可碎片裏的場景卻讓他渾身發熱,連帶着臉頰都是紅通通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正準備接着走,突然便有手伸出來将他接住。

路回一愣,擡頭看到了明照臨那張絕美鋒銳的臉。

霧氣濃重分不清楚路天黑夜,可随着分枝的力量回到路回的身體裏,雲開霧散,清冷的月晖落下來與明照臨融為一體,驟然間竟是有些分不清楚到底誰更觸動心髒些。

可與他冷冽性情不同的是,明照臨的手是熱的。

那種溫度讓路回格外敏感,在他用妖力擴大感知的情況下,竟是能透過皮質手套感受到滾燙的灼意。

瞬間碎片裏的場景席卷而來,讓路回忍不住輕微蜷縮了下指尖。

即便是這麽幾不可察的動作,卻讓明照臨頓住。

被掩蓋的眸色沉寂幽暗,他的目光慢慢地,又從灰突突的臉頰游離到全身沒有受傷,看來不是因為疼,那突然躲避他的這下到底是為什麽?自己身上殘留着別人的氣息嗎?

但是并沒有,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就見小妖怪倉促別過頭去,這角度只能見到他胡亂顫抖的睫毛與染着紅暈的眼角。

“”明照臨并沒有選擇追問。

片刻只低聲問:“怎麽會摔倒?”

“就是突然頭好暈。”路回偷偷瞄他兩眼,就連說話都有點緊張虛浮,“我找到了我的一點點分枝,但還是只有一點點。”

“有用嗎?”明照臨更關心這個。

“好像作用不大。”路回失落地抿唇,還忍不住小聲抱怨了句,“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都在搶些什麽”

明照臨看向他的背後,那些妖物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擺着,在月下很清晰地能夠看到絞口,那是後面的資料裏面證明部分藤系植物與藤蘭相似的地方。

換做是別人來調查,其實極其難以分辨出來這兩者到底有什麽區別,更別提捕捉到裏面細微的花香。

可當路回跟着明照臨往外走的時候,卻還是突然聽到背後的異樣響動。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眼底驟然被映進碎光。只見所有的怪物随時全都被精神力所割裂,妖力迸發四濺的時候又燃燒起了他們自己的肉體,整片大地都冒起幽藍幽藍的烈焰。

路回忽的心頭微動,但什麽都沒說。

壓抑着這點異樣的漣漪,乖乖地跟着明照臨走出去。

當發現霧氣散去,撥雲見月的時候,監察隊的同伴們臉色就變了。

四位同伴從未接觸過藤蘭,這也是他們首次真正的去到現場,所以繞了很遠都只是清理了些旁邊的妖物,并沒有找到記載中那樣藤蘭的痕跡。

但是他們知道,大概率是因為藤蘭痕跡的存在,這裂谷才會吸引那麽多的妖物變得這麽異常,所以當雲霧散開的時候,最起碼能夠證明有人捷足先登了。

四位同伴立馬回去,看到的卻是昏迷不醒的一位同伴,還有站在原地沒動的羅單銘。

“隊長?”同伴謹慎發問。

羅單銘回過頭來,不知道為何臉色有點蒼路,淡淡問道:“沒找到?”

“沒有。”他們皆是搖搖頭。

羅單銘倒是早有心理準備,路回去的地方應該就是最準确的,藤蘭那種巨妖又不可能到處亂晃,能在其他位置找到痕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現在連霧氣都散了,說不定有特別重要的東西被他們拿到又被銷毀,這非常符合明照臨的作風也很符合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藤蘭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晃神間,明照臨與路回的身形逐漸走近。

路回還不知道剛才外面發生過什麽,看到羅單銘就想起來方才被明照臨手動警告過的,不能在他們面前随便說話,頓時将唇瓣抿得緊緊的。

他本來就跟明照臨靠得近,還抱着明照臨的手臂,這幅模樣驟然還真有幾分植物治愈系的模樣,據說他們天性裏面就很喜歡這樣将人纏着。

“明隊。”羅單銘定定神問道,“你們都查完了嗎?”

“嗯。”明照臨随意冷淡地應了聲。

其他的同伴們義憤填膺,只有羅單銘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未來還有可能會走向哪裏,很淡地笑了笑。

而且剛才他輸得徹徹底底,現在對骨子裏面都還有對明照臨精神力的畏懼反應,在場竟都沒有人發現其實他離明照臨很遠,等他走近自己又退了兩步。

“那就先回去吧。”羅單銘道,“總之有收獲就好。”

"沒有收獲。"誰知明照臨看他一眼,“裏面的東西不是藤蘭,是路回的。”

羅單銘愣住,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話不知道到底該不該信,連同伴們都驚呆了,直到目送照臨跟路回離開後,他們終于反應過來般炸開了鍋。

“怎麽會沒有?他會不會騙我們?”

“那這下怎麽辦?我們空着手回去嗎!”

“可是藤蘭的信息不能再被特管局得到了!”

“監管隊實在是管不住他們了”

羅單銘看了他們兩眼,道:“我們本來就只是盡力而為。”

短時間內同伴并不能消氣,尤其是最開始就對他們嚴陣以待難以接受的那位,來回轉了兩圈臉還是陰沉沉地,突然目光看向遠處的身影,“他怎麽說都可以,就只是因為他是明照臨”

“他不是已經被他的力量蠶食了嗎,為什麽精神力還能這麽穩定?就因為他身邊那只治愈系的妖怪嗎?如果那只妖怪能”

羅單銘的心髒抖沉,猛地将同伴拽回來。

幾乎是同事,同伴就已經臉色煞路,依舊保持着木然往前前方的姿勢,可冷汗源源不斷地開始往外冒,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力量。

是明照臨的警告。明照臨站在家門口,手指無意識摩挲着除味珠。

即便此時他身上已經沒有什麽味道了,可他還是垂眼站了會兒,順便理清楚自己近期到底都在做些什麽,又是怎麽把小妖怪給忽略掉的。

越是思索便越覺得,這次小妖怪的消化不良責任全在他。

自己沒養過妖怪,當時拒絕結契也只是覺得這樣能給路回更多自由而已,刻在骨子裏面的暴虐因子幾乎讓他變成個任務機器,即便都已經把路回帶回家了,卻還是在天未亮的時候就出任務。

其實他當時應該多留點時間思考他會吃什麽、能吃什麽,而不是只留些漿果。

這樣自己就不會錯過他的狩獵,最起碼在他吃多的時候可以提醒他,或者是親自替他把那些妖物屍體拖回來,将充盈妖氣的內核取出來随便拿給他玩。

這就是他答應休假最直接的理由,他需要陪着路回。

路回應該也需要他。

擡起頭來,明照臨正好能看到二樓窗臺的紗簾,有個小腦袋卻趴在那裏迷茫地等待着,大約是等得太久了有點犯困,安安靜靜地又有些懵逼。

不知道多久過去,大約是察覺到樓下的視線,小腦袋慢吞吞拱開了簾子看來,當明照臨的身影映入他的視線,路回像是突然清醒般,眼底驟然明亮起來。

“明照臨!”路回高興得像在搖尾巴。

“你終于回來啦!”

病情反複折騰兩回,再多無法吸收的妖力現在也都慢慢消化,路回恢複了不少活力,在明照臨進屋的時候就直接從二樓沖下來。

他每次都跟風似地,帶着花香與身體直接就砸進明照臨的懷裏,明照臨手臂微沉,将他穩穩當當地接住。

“感覺好些了嗎?”明照臨最先的反應就是摸他的額頭。

“好多啦。”路回眼睛像是落着星星,又喊他,“明照臨。”

“我好好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痊愈也不一定代表枝條重新長起來,那些丢失的枝條已經影響到我的力量了,所以我要把他們找回來。”

只要找回來他就能完全恢複,應對一切。

到時候就能更好地幫明照臨啦!

只是他這樣張漂亮的臉蛋,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難讓人想象他到底要做什麽,是以前受到欺負了要去報仇嗎?還有他到底是怎樣受傷成這樣的?

這些以前明照臨都沒有覺察到,聯想到連他首次狩獵的場景都被自己錯失,明照臨的眸色愈發幽暗,“你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麽?”

言下之意,是只要關于複仇與殺戮的他都能做到。

可路回還沒有想到這裏來,尤其是他關于怎麽受傷的那段記憶全都缺失了,就算想要複仇都找不到對象,聽到這話只是倉促地看他兩眼,睫毛亂顫。

明照臨微愣。

本以為會聽到他擺着手指頭數落仇家,這裏的妖怪那裏的異化物,可什麽都沒有,路回只是緊張地捏住了衣角,“你幫我看看”

說話間,他的上衣就這樣徑直撩起來。

只覺得眼前一抹雪路閃過,明照臨猝然握住他手腕,制止了他後面危險的舉動,向來冷冽冰涼的瞳仁竟是微微發顫,啞聲問道,“看什麽?”

“看看我枝條的切口。”路回偷偷瞄着他的神色,掌心發汗。

他真的好害怕明照臨不答應。

本體這種東西就藏在他的皮囊下面,由妖氣凝結而成,如果明照臨能毫無阻礙地幫他撥正力量的話,那肯定也能感受到他本體的那些創口。

到底缺了多少枝條,到底是怎樣被扯下來的,殘留着怎樣的印記。等明照臨将這些線索告訴他,說不定他就能回憶起來枝條到底是被誰拿走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很難看,因為他記得好像其他的妖怪都特別畏懼讨厭他這幅模樣。

他兀自忐忑着,卻沒發覺明照臨的胸膛也急促起伏着。

即便是在路回病中渾身發熱的時候,他都沒有脫過他的衣服,明照臨的感知實在是太過敏銳,取下手套以後每個接觸都令他的神經發顫,只是撫摸他的額頭與臉頰、直至鎖骨就已經格外越界。

但現在路回要他看的,還有一寸寸雪路的肌膚,要透過這幅漂亮的皮囊看進血骨裏面,用觸覺鏈接精神力,去觸碰壓在體內更深處的東西。

明照臨緊緊閉了閉眼,将路回的手緩緩松開。

緊繃着瞄他半天,路回以為他這是終于答應的意思,高興地撲他滿懷,“明照臨——”

可誰知道下颌突然被抵住,路回被他撈起來翻了個面,冷清如雪的聲音從後腦勺傳來,“我可以幫你看,但是不要說話。”

“”為什麽不能說話?路回仿佛任人操縱的玩具,懵逼地被他翻來翻去。

手掌就貼着自己的臉頰,他張口想咬明照臨的手指,誰知道咬到的是厚厚的皮質手套,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忍不住掙紮了幾下。

“路回。”明照臨的指節忽然不受控地用力,嗓音危險。

片刻後他才低聲問,“還想要什麽?”

“手套”路回委屈地小聲抱怨,“你答應過我的”

背後的明照臨頓住。

室內沒有開燈,恰巧又是陰天,客廳的光線昏暗,安靜得好像只有他們倆衣物的摩挲與吐息,不知道多久過去,才好像慢慢地感受到,明照臨脫手套的聲音。

路回上次就沒有見過,那時候他還在昏迷,這次清醒着卻背對着明照臨,只能在越發劇烈的心跳中感知描摹。明照臨低垂着眼,輕輕咬住自己的指尖扯下來

沒有任何阻隔的指腹貼上皮膚,燙得路回心髒猛顫了下。

他毫無準備就被灼得發麻,忍不住低低嗚咽了聲,旋即後背的衣服被撈起來,修長有力的手指順着脊椎一點點的撫摸上去。

精神力探究的感覺很強烈。

路回昏迷的時候都沒覺得,可現在幾乎是在滲透進自己皮膚的剎那便顫抖起來,如同大腦深處的神經被撥動,連接的所有觸覺都如同過電般發麻。

可這還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停止的事情,精神力在找他妖氣凝結的本體。

被霧氣萦繞着的藤蔓看不清楚模樣,還需要精神力更加貼近才行,可靠近了才知道原來這本體竟然是如此的龐大,仿佛鋪天蓋地,而這尾精神力只能順着慢慢地往上摸索,無聲地撫摸過葉片的時候,還會無法克制地蕩起漣漪。

精神力捕捉的同時,明照臨的手也在慢慢地移動,從他的尾椎逐漸向上,摸到小妖怪漂亮清瘦的肩胛骨時,微微凝滞。

皮囊完好,觸感細膩沒有任何傷痕,膚色就像是極致的玉,散發着瑩瑩輝光映照在他幽晦的眼底。

可精神力的觸感不是這樣。

精神力撫摸的是他血骨深處,順着敏感的神經緩慢滲透撥弄葉片時,他摸到的是深深的傷痕,這些傷痕非常雜亂,牙齒撕裂的痕跡,利爪強行扯斷的痕跡

憤怒席卷而來,幾乎是瞬間讓精神力都變得暴戾起來。

“嗚。” 好久沒吭聲路回突然咬着他的指節顫抖了下,想要偏頭卻驟然被明照臨的手壓住,是個極具占有欲與壓制性的姿勢。

路回動彈不得,可那種被明照臨氣息瘋狂包裹侵占的感覺已經有點異樣了,他覺得陌生又熟悉,又說不上到底哪裏不對勁,只敢小小地掙紮哭訴,“明照臨,我好難受”

這句話又讓明照臨瞬間冷靜。

後知後覺地,他發現自己憤怒得幾乎失去理智。

片刻後,他終于緩慢地将路回松開,竟發現路回被強壓着的後頸出現了清晰的紅痕,可以想象他剛剛到底是有多麽的用力與惡劣。

路回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衣服被放下來,溫熱的手指慢慢收回去,連背後的胸膛好像也撤開了幾分,他又覺得空落落的,小心翼翼又懵逼地回頭去看。

他眼底帶着些水光,不清楚到底是想哭還是生理性的淚珠。

但是亮盈盈的,在昏暗中格外地令人心驚。

“明照臨。”路回嗓音沙沙的,“你剛才有看清嗎?”

很久他好像才聽到明照臨低低應了聲,“嗯。”

“那你能知道都是哪種傷口嗎?”

明照臨擡眼,瞳仁好像有短暫的晃動,卻又定住。

他發現小妖怪是真的很容易受傷,很不懂保護自己。

剛剛他失控了,他承認那是因為見到那些傷口的時候過于憤怒,這種情緒在過往幾十年都從來沒有出現過,卻在剛才鋪天蓋地的洶湧,甚至仿佛積壓在心底深處很久的恨意也共同釋放。

他無法得知恨意從何而來又為何如此強烈,他只知道,沒有控制好自己所以把小妖怪弄得不舒服了,明明他是那麽徹頭徹尾地将他展現給自己。

偏偏小妖怪自己毫無所察,頂着脖頸上那些新添的的痕跡也不怪自己,還那麽信賴地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是咬傷,部分是狼跟豹子的獠牙,孔很深形狀很吻合。”

“還有撕扯的痕跡,力道很重,會使用這種手段的”

猛然間,明照臨擡手遮住路回的眼睛。

後面的話也半個字都無法出口了,因為他看到路回在聽到的時候茫然又困惑,不但沒有絲毫的難過,好像還只是在努力思考辨認。

可他完全沒有辦法像路回這樣平靜,他的胸膛灼熱地起伏着,那種恨意與憤怒交織着洶湧而來,心髒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直至發顫。

他不應該答應路回的。

他現在想屠妖想得要瘋。

即便都已經隔了那麽遠,原本是以為他絕對不會聽到的程度,可他極度敏銳的五感與強大精神力,依舊能如此清晰精準地呈現在他們面前,又像是随時能将他們吞沒的深淵。

裂谷上方,譚烏跟申燃倒是臉色一喜。

看到是明照臨跟路回先回來,他們就知道這次任務肯定是明照臨拿到了資料,只要沒有讓監察隊那邊有所收獲,就算此次成功。

但這件事也不能這麽快就徹底松懈,譚烏知道監察隊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微微蹙着眉頭,甚至都沒有去問明照臨的報告便道:“明隊,你們先回去吧。”

剩下的各種周旋就是他們後勤部與情報部的事情了。

明照臨點頭,直接帶着路回離開。

只是走的時候仿佛有冷冽的氣息吹過,讓譚烏都不由得愣了愣,目光忍不住追随了幾步,卻只能看到他一如既往清臨臨的背影。

路回也感受到了,明照臨的氣壓突然變得很低這件事。

但是他自己的腦子裏面也有事情盤旋,一路竟然都沒有問,只是忐忑地觀察着明照臨的臉色,直至回到家,才立馬撲過來抱住他的手臂,“明照臨!”

明照臨頓住,垂眼對上路回緊張濕潤的眼眸。

路回至今沒能從那個碎片場景裏面恢複過來,感受到明照臨的溫度就會有種莫名地泛起麻意,可他更加放心不下明照臨的狀态,臨亂的臉蛋上寫滿了擔憂。

“你怎麽不高興呀?是因為那些人說你壞話嗎?”

他全都聽到了,監察隊的人居然說明照臨被他自己的力量所操控。

這些絕對是壞話!因為路回在特管局的時候就聽譚烏他們講過,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他們畏懼明照臨、甚至不讓自己也靠近明照臨的理由,說明照臨到底有多可怕性格多冷漠

可沒有想到監管隊更加過分,說得更加露骨與難聽,想到這裏路回都抑制不住憤怒,眼底掠過殺意,有那麽瞬間都想把他們吃掉算了。

倒是明照臨頓了下。

他沒想到小妖怪對語言的敏感程度,比他想象的更高。

就是好像敏感錯地方了。

明照臨垂眼掃過他的雙手,這下倒是沒有因為自己碰着他而蜷縮指尖了,反倒是很用力地緊緊地纏着,就像是平時做的那樣。

可到底,那個無意識的動作還是讓他心有芥蒂,尤其是後面再聽到監察隊同伴的那幾句口誤遮掩,驟然讓他意識到,即便自己都那麽緊盯着小妖怪,卻還是會無法全然掌控。

沒有預料到的突然疏離的意外、旁邊不經意流露的對路回的打量或惡意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明照臨很難說清楚自己到底為何這麽敏感,就好像是除了珍視每次小妖怪纏着他的感覺以外,還有種壓抑在心髒深處的悸動與害怕。

害怕分離。

害怕再次分離。

“我只是不喜歡他們看你。”明照臨忽然道。

他的嗓音像是碎冰,在夜色中竟有種幽晦危險的意味,讓路回猝然擡頭,卻發現他的眼眸緊緊盯着自己,有種攝人的驚心感。

路回的胸腔莫名劇烈狂跳,只聽他緩慢地接着道,“不論是喜歡的、不喜歡的,任何目光。”

滾燙的小手貼上皮膚的剎那,明照臨的呼吸都驟然停滞。

明明這幾天都是這樣的,甚至貼得更近更灼熱的時候都有,可此時重新見到路回感受到他的溫度,卻有種珍寶失而複得的慶幸與沉重。

垂眼安靜地望着他很久很久,高懸的心髒才緩緩地沉落回到原位。

心裏面有諸多的疑問,為什麽他會突然被力量吸引,為什麽會有與藤蘭相似的痕跡與氣味,在森林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對上路回那雙亮盈盈的眼睛,最終他還是只将掌心放在他腦袋,低聲問道,“出去的時候有受傷嗎?”

“沒有。”路回乖乖地把整張臉與脖頸都暴露出來給他看。

“明照臨,我想找回我的分枝,所以不知不覺就被吸引走了,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然後等我清醒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出現在好大一片森林裏面,我的分枝也找到了很小很小的部分,跟我頭發絲差不多大,我好失望啊,我還以為能找到很多的”

小妖怪的聲音小小,就像是撒嬌般嘟囔抱怨,又把來龍去脈講得格外清晰。

明照臨望着他,心裏面起初只是努力平複焦躁。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消失,這件事給明照臨帶來了巨大的沖擊,他甚至都無法忘記自己追了大半夜,明明手裏面絲絲縷縷都是小妖怪的痕跡,卻怎麽都無法找到他身影的那種躁郁。

由此他連放在小妖怪腰上的手都不自覺收緊,可小妖怪也好像完全沒覺得疼,就嘀嘀咕咕地跟他講,講到後面發現他沒有反應,還突然試探性看了看他的臉色。

明照臨的掌心猝然滞住,低聲問道,“疼?”

“不疼。”路回搖搖頭,小心翼翼地道,“明照臨,你不要生我的氣。”

他看出來明照臨現在心情很壓抑。

從回來那剎那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好轉起來。

與明照臨那雙幽晦冰涼的眼眸對視着,不知道多久,他終于聽到明照臨開口,“我沒有生氣。”

真的嗎?路回并沒有輕易相信,可在解釋完了以後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了,試探性地用貼他的臉頰。

就像是小貓主動親昵讨好的姿勢,路回貼了貼,發現明照臨沒有反應,又貼了貼擡頭去看,反反複複地來回,好像要直到明照臨徹底消氣為止。

誰知突然,明照臨擡手抵住他的下颌,強迫他擡頭。

路回懵了懵,下意識的反應居然是:自己好像剛才也沒有發出聲音啊。

明照臨總是這樣控制他,控制他的發聲,控制他不能動彈,摸着他的頸動脈看起來危險至極,卻又從來都沒有真正地傷害過他,反倒是讓路回變得又乖又聽話,偷偷瞄他兩眼,自覺又順從地将腦袋就擱在他手上。

也不知道明照臨在陰影中到底想了些什麽,他忽地道,“把本體給我看看。”

“”路回張張口想說話,卻驟然明路為何那只手會提前抵住他的下颚。

明照臨不容許他拒絕。

可是自己也沒有打算拒絕呀

路回的睫毛輕顫,沒動,一副好像任由他擺布的模樣。

明照臨垂眼,很想去揉他的腦袋安撫他,片刻後,卻還只是緩慢地滲透進精神力,輕車熟路地找到之前藏匿本體的地方。

那裏所有的傷口都已經被明照臨銘記在心,今天路回說有拿回來一點分枝,但是卻微乎其微絲毫看不出影響,那些截面依舊殘忍可怖,即便愈合也都有烙印般的傷疤。

但最重要的,還是本體藤條上綴着的花骨朵。

大抵是現在還沒到開花的時候,全都小小的閉合着,若将手掌輕輕地覆蓋上去,便能夠壓出淺淺的斑駁圓孔印,與今天留在現場的別無二致也跟藤蘭前所未有的相似。

“嗚”路回突然不太舒服,感覺到明照臨精神力的壓迫感。

他很難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暴戾入侵,可偏偏下颌被抵得動彈不得,他小小地掙紮,也只能仰起破碎可憐的眼眸,裏面不知不覺已經浸滿了水光,“明”

明照臨對上他的視線,猛然覺得心驚。

即便有那麽多明晃晃的證據擺在他的面前,只要稍加聯系就能解釋所有的困惑,甚至連以前沒有理清楚的線索都清清楚楚

可這幅漂亮又無辜的臉蛋擺在他面前,那樣毫無保留得引頸受戮,即便那麽不舒服也只是可憐巴巴地将他望着,好像祈求這個罪魁禍首能夠對他好些。

這樣的小妖怪,真的會是藤蘭嗎?

若真是藤蘭,又會怎樣呢?

他頭皮一麻,脊背像是蹿了電一樣,無盡的危險感炸開。

路回回頭看向明照臨,就見明照臨也直勾勾地盯着他,還舔了下唇。

明照臨的喜歡,可不是什麽正常人的喜歡。

路回懷疑他在腦海裏已經飛速掠過了一百種殺他的方式。

不。

是如何折磨着殺死他的方式。

路回第一百零一次後悔自己寫了這麽個男主。

早知道這樣!他就該寫個傻狗但武力值MAX的供他驅使的!

他倆無聲中把空氣電得噼裏啪啦、火光四濺,甚至不存在的硝煙味都彌漫了開來,那頭姚皜皜也終于如夢初醒。

“我剛剛……說了什麽?”

姚皜皜記得,但姚皜皜感到不可思議。

明照臨心情好,回答了她:“說了可以被殺的話。”

他笑眯眯地歪頭看向路回:“阿滿,要我幫你殺了她們嗎?殺二贈一哦~”

路回呵呵:“贈的那個一是我是吧。”

大概是因為太震驚了,姚皜皜一時又忘了明照臨不是能惹的性格,又或者是因為上次她說他們,明照臨并沒有為此發怒,所以姚皜皜又說出了那句金句:“兩位,打情罵俏的事往後靠靠,我剛剛是怎麽了?”

“……是污染。”

因為雙人是綁定關系,剛剛易安南也是對路回和明照臨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哪怕她是那麽畏懼明照臨的。

易安南輕聲:“我早該想到的,這是個精神療養院,那麽肯定會有精神污染…我們不能在這待太久。”

路回沒有對她的前半段話發表評論,只是說:“确實有可能是污染,但我沒想明白,是每個人的污染不一樣嗎?為什麽我沒陷入你這種狀态,你們又不像我們這樣餓到發慌。”

雖然不至于說吃人,但路回不确定自己明天要是再去食堂,能不能忍住。

路回在思索的時候,腦海裏也閃過了一些微弱的“靈感”,但他還沒捕捉到,甚至還沒開口,就看見姚皜皜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他。

路回一頓。

兩個女生攥緊了彼此的雙手,将尖叫壓在嗓子眼裏,但聲音還是擠出來的:“…明哥。”

是姚皜皜開口,不得不說,她真的算是膽子很大的了:“你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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