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電梯難題08(八更)
第 33 章 電梯難題08(八更)
什麽?
幾人都是一驚,不可思議地看着徐堅山:“什麽怪物?”
徐堅山抱着頭,靠在電梯壁內,彎着腰,甚至滑坐在了地面上,他第一時間沒有說話,其他人也沒有催他。
游枝歸在旁邊輕聲說:“他的SAN值可能有點低,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麽才會這樣。”
齊白一臉困惑:“……?”
什麽登西?
游枝歸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沒聽懂了。
她解釋:“SAN值是理智,從某種程度來說,你也可以理解為精神力。”
她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比如說密恐的人看到密密麻麻的東西就會掉SAN。”
齊白悟了:“原來說的掉SAN是這個意思啊!”
作為一個年輕人,他當然有沖浪,知道“掉SAN”,但他一直不知道這是個什麽,只意會到了是看見自己害怕恐懼的東西,就會“掉SAN”。
如果這是個文字游戲說“SAN值”,齊白肯定也能意識到,但口頭語表達出來,齊白第一反應自然是懵的。
電梯門在【12】開的時候,電梯內站着的幾人就瞬間支棱了起來——不包括游枝歸。
暴露了身份後的游枝歸就像是在第一個副本裏抱着想要試探路回實力的心态于是幹脆在各種事上開始看戲的明照臨。
但你要問路回,和明照臨和游枝歸一起下副本的話哪個好,路回還是會說前者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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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因為明照臨是他“兒子”,而是因為雖然明照臨确實是想殺他,可至少明照臨是他最清楚的角色,他知道他的弱點,明确地知道他的能力。
【變色龍】雖然他也寫到過,但并不詳細,在他腦海裏也就是個模糊的概念,知道的不多。
所以路回還是更喜歡明照臨。
至少他能“掌握”明照臨。吃過飯後,路回讓明照臨上了那輛墨綠色的大G。
司機多看了明照臨一眼。
實在是路回這麽多年,就沒有讓非親戚關系的同學上過他的車。
不過等到車子發動後,司機又大概明白為什麽了。
這不是同學關系,也演不了什麽“小少爺終于交到了朋友”,然後他露出欣慰一笑的場面。
因為兩個人在背後談工作。
司機跟路回很多年,之前是跟餘嵩峰的,後來被調過來跟路回。
他是餘家的人,嘴嚴,路回也放心。
所以就這麽跟明照臨聊起了戰隊後續的安排。
路回:“我的理想狀态是明年春季賽的升降賽他們就打進正級職業聯賽,參加明年的夏季賽,然後再參加世界賽。”
他說:“一支隊伍剛出現在大衆視野的第一年就拿下一個不錯的成績的話,商業價值更好包裝。”
他說的不是“會提升商業價值”,而是“好包裝”。
車內沒有開燈,所以是昏暗的。
路回多半是習慣和人保持距離,所以與明照臨分坐兩端,明照臨只能最大限度地坐得離他近些,半邊身子處于前排兩個座椅的縫隙間,前車窗的光灑在上頭,但也到此為止了。
路回瘦,纖細,靠着車窗,他們中間還是有一定的距離。
明照臨偏着頭看向他時,窗外正好有巨大的led廣告屏的燈光照進來,将他半邊身子照亮,也把他的影子拉長在他身上。
還好巧是個紅綠燈,車子停在了這絕妙的光影中。
明照臨就動動手,讓自己的手被路回的影子覆蓋,假裝和路回的影子十指相扣。
都說真正的商人不是想着做有錢的生意,而是把一個沒錢的生意炒出路來,路回顯然一直屬于後者。
從外貌和展露出來的性格來看,他大概是餘家最容易被忽視的那一個,卻也是最不該被忽視的那一個。
明照臨望着路回沉靜的側臉,在黑暗中無意識地舔了下唇。
他聽過路回很多評價,絕大部分都說他乖軟,說他是讀書料子,說他像頭小綿羊,說他根本不像是餘家的人。
他笑他們眼瞎。
路回就像是大熊貓,看着可愛又惹人喜歡,好像很路順,但其實他可以輕易就将人開膛破肚。
因為沒聽到明照臨的回話,路回的目光從窗外的廣告屏收回來,瞥了明照臨一眼:“怎麽了?”
明照臨不動聲色地低下眼,掩住了自己眸中那一時間無法消退的情動:“沒有,只是在想我們戰隊的選手們的實力……”
他微頓了下,裝作自己在思考的模樣。
畢竟總不能直白地說他剛剛好想親他。
會被立馬開除的吧。
明照臨在心裏輕嘆。
他會跟路回表白的,但不是現在。
他要先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讓路回覺得至少他在電競這一塊兒,作為他的助理是無可替代的,他才能開這個口。
他得保證自己能留在路回身邊,不會被推開。
畢竟他親眼見識過路回推開過太多人,無論男女。
明照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達成老板你口中的理想狀态應該不成問題。”
路回語調沒什麽變化,還是那麽平緩:“你很自信。”
明照臨笑:“因為小路總你也沒反駁我嘛。”
兩句話,換了兩個稱呼。
路回倒沒說什麽,只道:“因為我相信你的眼光。”
這是實話。
明照臨是拿過冠軍的,要不是因為家裏,就去參加世界賽了。
他對很多游戲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對每個選手都特別了解,用他們圈內的話來說就是“做足了功課”,所以路回願意相信明照臨。
但有人心思不正,哪怕知道這些,也還是忍不住想偏。
這可是路回親口說他相信他,雖然後頭還有個“的眼光”,但就是相信他。
在路回的記憶裏,他們應該沒見幾次,可他就是相信他。
明照臨翹起嘴角,眼睛也彎了起來。
要不是車內足夠昏暗,他還得給自己這笑得不值錢的模樣找補。
路回說相信他。
明照臨緩了一下,腦海裏浮現這一句話後,還是再次被擊倒。
難以理智冷靜。
像路回這樣的人,那樣的家庭環境長大,想要得到他的相信和認可太難。
不過更重要的是,明照臨心知肚明自己心懷不軌,所以這份信任就顯得格外特殊。
明照臨又拿出手機:“那老板,我們加個叮咚?”
前頭的司機:“?”
小少爺不是不喜歡用這些軟件的嗎?
然而路回拿出了手機:“我以為你幫我弄的時候就加上了。”
“…沒有。”明照臨的舌尖無意識地掃了一下後槽牙:“加不加我,要尊重你的意願嘛。”
他當時當然是想這麽做的,但他知道路回的一點性格。
他不喜歡誰,他不會太直白地表露出來,只會不動聲色地在心裏給那個人減分。
所以他的一切舉動都得小心一點,像這種不尊重人的事,路回似乎是最不喜歡的,他肯定不能踩這個雷。
路回聽到他這麽說,微彎起眼,開了句玩笑,也沒再繼續點開軟件:“那我要是說不了呢?”
明照臨微頓。
他并不意外路回也會開玩笑,只是本來就過速的心跳更是要爆表似的,讓他在路回的話中溺斃窒息。
玩笑,會顯得關系親昵。
——正在搞暗戀的人,就是喜歡無限放大且多想對方的行為。
哪怕知道自己不該如此。
明照臨低下眼,故作可憐:“那我只能哭着求小路總憐憫一下卑微打工人了。”
他甚至還要通過語言強調關系,提醒自己,也是小心試探對方的态度。
他想知道路回是不是覺察了什麽,也想知道路回吃不吃裝慘這一套。
只是路回确實沒有多想過,所以他輕笑着打開了叮咚,讓明照臨加他:“我不太想象得出來你哭起來是什麽樣。”
明照臨長了張冷戾且淩冽的臉,比起哭,更像是那種漫畫裏高高在上的大佬,還是心狠手辣的那種反派。
明照臨停了下,半玩笑半認真道:“你對我濾鏡可不要太深,我很愛哭的。”
路回擡眸看了他一眼,是真的不太信。
明照臨的叮咚和路回的有異曲同工之處,他的ID是“Y”,頭像是一盆手繪的蘭花。
蘭花對于路回而言有點特殊,所以他停了半秒。
至于點開明照臨的動态圈…路回沒看。
不是因為明照臨就在他跟前,而是因為路回沒有那麽好奇。
他是一個好奇心很低的人。
這邊場館離學校不遠,不多時就到了校門口。
因為這會兒人多,所以司機把車停在了附近的一個地下停車場,路回和明照臨就要多走幾步才能回學校。
明照臨對此也沒有發表什麽意見或是問問題。
他們到校門口時就暫且分別,明照臨主動道:“晚安。”
路回沖他點點頭,禮貌性地回了句:“晚安。”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因此也錯過了明照臨眉眼間凝聚得更深且路柔的笑意。
明照臨在學校住着雙人寝,他一個人住雙人寝的那種。
所以寝室裏沒有什麽規矩,随他。
他買了臺照片打印機,回到寝室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連上照片打印機,把今天拍的幾十張照片全部打印出來。
明照臨等機子吐照片,心情很好地轉了轉身下的椅子,眉眼全是輕快的神色。
果然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而他喜歡這樣的變化。之後中場,路回就在屏幕上出現過好多次。
得虧城市賽熱度不高,不然高低得在熱搜末尾上也挂一下。
最後這場比賽是九港這邊三比一拿下,城市賽沒有職業正賽那麽多的流程要走,比完了後選了mvp,解說說兩句祝福恭喜的話,再插兩條廣告,就結束了。
讓路回有點意外的是,在直播切掉後,明照臨下了解說臺,直接就奔着他們這邊來了。
場館內的燈都在直播結束後全部亮起,為方便觀衆離場,敞亮得很,明照臨的舉動也明顯得很。
路回看着明照臨走到了他跟前站定,這種場館不是電影院那種排得密密麻麻的,中間過人很
輕松。
路回自然是第一次這麽近的距離看明照臨穿三件套西裝。
不得不說,明照臨的身材和臉是很适合穿西裝的。
他身材比例太好,身形又不單薄,不會像小雞仔,能夠将西裝撐起來,反而是本場比賽的另一個解說在他身邊看着有點羸弱尴尬。
不過那個解說也不在意,中場的時候都玩了好幾次導播為了能把他們放在一個框裏讓他踩了箱子的梗。
明照臨天生長得太有攻擊性,是會讓人不自覺就心裏一繃的類型。
他看着就很像是那種随時要冷臉甩大牌,或是咄咄逼人的。
但哪怕只是問一句話,明照臨都不是低下頭看路回,而是直接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一個動作就體現出了他的涵養:“要跟我去後臺嗎?”
沒有什麽開場白,很直接地詢問,無端拉近了一點兩個人的距離,路回就是很典型的跟他客氣他就客氣,跟他沒那麽客氣他也無所謂。
反正他的底線就在那兒,不涉及底線,很多事他都不在意。
所以路回并沒有覺得是不是不太好或者有什麽問題:“可以。”
他沒有多說,但跟着站了起來。
旁邊還有觀衆沒有離場,大着膽子在他們要走時喊了句:“臨哥,可以簽個名嗎?”
明照臨禮貌地拒絕了:“不好意思我有點事,等下次吧。”
粉絲有點失望:“好吧。”
路上路回和明照臨都默契地沒有多說。
直到他們到了後臺後,明照臨才說:“我之前有跟秦遲說要他比完等會兒,正好你來了,就一起聊?”
路回知道late本名是秦遲,但他敏銳地覺察到了點什麽:“你們原本認識?”
“要不是他年紀不夠,我當年打職業時他就會和我同隊。”明照臨說:“他還挺有天賦的,pubg也打得很好,LOL也是。”
秦遲到現在都還才十七歲,要打職業正賽的話,還真得等到明年。
現在只能打打城市賽和高校賽或者次級聯賽。
路回:“原來是這樣。”
明照臨帶路回進了一間空房間,順便還跟路過的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借用一下。”
工作人員表示ok:“好的。”
“…那老板,你在這等我。”明照臨:“免得秦遲的隊友起哄說也要簽我們戰隊,又要掰扯一會兒。”
路回被他的用詞給逗得彎彎眼:“好。”
明照臨也跟着笑了笑,邁着輕快的步伐離開時,還忍不住斷斷續續地哼了幾句《好日子》。
明照臨先去敲了滬申隊的休息室,隊伍的情緒不算好,但也沒有太糟糕。
不過秦遲不在,于是明照臨就讓他們隊的人幫忙去吸煙區喊一下秦遲。
都是大男人,也沒覺得有什麽,有個說話直接的,就直接問了:“你怎麽不自己去呢。”
明照臨面不改色:“我身上不能沾煙味。”
行吧。
沒一會兒,秦遲就被人領了過來,明照臨示意他在一米五外的距離停下:“你帶多的衣服了麽?給你五分鐘去把煙味洗了。”
秦遲:“?”
他納悶了:“你什麽毛病?”
明照臨:“帶你去見想簽你打比賽的老板,成了明年直接打次級聯賽。老板不喜歡煙味。”
秦遲頓了頓:“…哥,我知道你是什麽毛病了。你是神仙毛病。”
他拽起身上有點劣質的滬申隊隊服,嗅了嗅,然後往休息室那邊走:“五分鐘怎麽行呢,太長了,給我三分鐘,我光速出來,絕不讓老板多等一秒。”
秦遲說三分鐘就三分鐘,不超過一點,他洗了個超快的頭和澡,随便搓了兩下自己的頭發,還在隊友的幫助下迅速吹了十幾秒,就站定在了明照臨面前。
所以路回看見的,就是一個已經換了隊服,頭發濕漉漉的“小孩”。
說小孩其實也不準确,秦遲就小他幾個月,而且單論外表來說,還是路回更顯小。
在看到路回的瞬間,秦遲就頓了一下,但沒有洩露出任何的情緒。
只是一開口,就又能明顯感覺到路回要更為成熟——
路回稍怔,說話還是細聲細氣地:“怎麽濕着頭發過來了?”
秦遲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看見了自己家裏最大的哥哥:“…我剛輸了比賽,想到以後可能會沒比賽打,太難過了。”
他說着,還吸了一下鼻子,要不是因為他個頭高,而且看上去也不是那種纖細的身材,還真有幾分可憐的味道:“一不小心掉糞坑裏了,只好洗個澡。”
路回:“?”
明照臨:“……”
明照臨實在是頭疼,在路回身邊坐下後,低聲跟他說:“他剛抽煙了,所以洗了個澡。”
路回當然知道秦遲說的話不是真的,但是……
他看向明照臨,對上那雙墨綠色的眼眸,有幾分不解。
他們怎麽知道他聞不了煙味?
因為在九港非吸煙區的位置抽煙是會被罰款的,所以路回只要避開吸煙區就行,不吸煙的人一般也不會去吸煙區,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微乎其微。
秦遲也是很服氣。
他心說大哥你救我幹嘛,弄得我還得救你。
秦遲:“好吧,老板,對不起。”
他認認真真地跟路回道歉:“我沒成年,怕老板你聞到煙味覺得我未成年抽煙不好,不想簽我。”
路回心裏那點困惑這才被打消,他微垂眼簾,掩住眸中神色,語氣還是路路和和的:“原來是這樣。”
他輕聲慢語:“沒關系的,你剛輸了比賽,心情不好,想抽煙也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明照臨忽然有點煩躁。
但有點讓他意外的是,路回後續沒有說什麽關心的話,而是換了話題:“你剛才說你怕以後沒比賽打?但我聽說你有被不少戰隊聯系。”
“……他們都很猶豫。”秦遲嘆了口氣:“因為覺得我會和隊友相處不來。”
路回又不太理解了:“比如?”
秦遲委婉道:“我日常就是臨哥在解說臺上解說時的那種風格。”
犀利、毒舌,喜歡開嘲諷。
路回倒是沒有預料到這一點。
他偏頭看向明照臨。
明照臨對上他的目光,持續低聲說話:“我知道他的性格,剩下三個隊友也是根據這一點做過考量的。”
他看向秦遲,那種低緩路柔的感覺就悄無聲息地因為他放大了音量而消失了:“你都知道,JunA、曉,還有段呈。”
“哦。”秦遲說:“那确實,我上回和曉見面還是在游戲裏,他給我打輔助位,他誇我孤兒不配有隊友,我誇他龜雖壽,亦慫如狗。”
路回聽得出來他不是反諷,确實還算滿意。
明照臨跟他說過,他們這支戰隊要是能成的話,秦遲一定會是核心,因為他是那個上限最高、操作最好的選手。
因此整支隊伍都是圍繞秦遲打造的。
所以路回彎彎眼:“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秦遲有點意外自己還有“發言權”,不過想想這位可是明照臨暗戀了這麽久的人,能這麽好也正常。
他想了想:“其實也沒有什麽,我不喜歡搞那些鈎心鬥角的,我可以配合戰隊營銷或者拍廣告拍視頻什麽的,但我不想隊內氣氛糟糕。”
這點路回自然是可以做到。
之後他們又聊了幾句,也沒有別的,路回發現明照臨和秦遲大概比他意識到的還要再熟一點,而且秦遲有很明顯的少年人鋒芒,桀骜且肆意。
和明照臨很像。路回國慶假期是真的忙得有點腳不沾地。
餘嵩峰這麽多年,很會拿捏那個度,既不會讓路回太疲勞,也能恰到好處地把路回鍛煉起來。
國慶收假後,九港大學又要開始軍訓,路回不參加軍訓,也在這一天有了一點單獨空閑的時間。
還是因為待會要去“吃飯”。
打引號的原因是這頓飯并不簡單。
是讓他和一個世伯的女兒見一見,看看合不合拍。
鄭文信就在他旁邊,給他彙報完工作後,又遞了杯路水:“小路總,您該吃藥了。”
路回接過水,從口袋裏拿出小袋子密封好的藥:“……WA那邊怎麽樣?”
這些天太忙,他都沒有機會去問一下明照臨。
鄭文信倒是跟明照臨聊過一次:“目前人員已經全部搬入了基地裏,您要看他們拍的紀念視頻嗎?明先生那邊發給我了。”
路回吃過藥,想了想:“看看吧。”
鄭文信在平板上調出視頻後遞給路回。
路回接過,發現視頻錄制人不是明照臨,明照臨反而在鏡頭裏。
視頻背景是在他那棟別墅裏,但已經被布置得很有戰隊基地的樣子了,明照臨給他挑的人,只有秦遲是他私下見過,其他他只看過資料和簡歷,以及視頻,但也都對得上臉。
人不多,算上明照臨一塊兒一共八個人,大概也是因此,路回才第一眼就看到了明照臨。
一張好臉,因為光線問題,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也很顯眼。
他們那邊很熱鬧,舉杯慶祝了WA建成,還有人起哄讓明照臨代表老板說兩句。
也沒問題,畢竟他的身份是老板助理。
明照臨就站起來,清了清嗓子,笑着說:“也沒什麽好說的,老板賺錢不容易,給大家開的薪資雖然不至于比肩FPL,但也不差了。大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都是混過聯賽的人,都知道有比賽打也不容易,我就不說什麽為了老板不虧錢這種話了,只說一句。”
“想想你們是為什麽選擇這條路,為什麽想打比賽,帶着想要贏下去的心,去對待接下來的每一場訓練、每一場比賽。”
他舉杯,卻沒有那種企業的感覺,反而全是年輕人的輕狂張揚,在那一剎那,路回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頭足夠年輕且強壯的狼王,耀眼到讓人晃神:“祝各位拿下所有的榮譽、鮮花與掌聲。”
路回眼睫稍動。
明照臨這時候的模樣,和平時都不一樣。
在解說臺上,他雖然嘴裏不太饒人,但還是正經的,畢竟是代表官方的,形象得立起來。
而平時,路回一直覺得明照臨在他面前莫名有點拘謹,在喻好好他們面前又有點說不出的散漫。
反正和現在都不一樣。
這個視頻裏的明照臨,不說他說的話,就說他的神情,是充滿攻擊性和野心的。
路回退出視頻,注意到明照臨還問了鄭文信其他的問題。
【Y:小路總最近很忙嗎】
【鄭文信:每天準時睡八個小時,非飯局吃飯只吃半小時。】
潛臺詞就是忙得都沒別的時間了。
明照臨回了好的,鄭文信問他是有什麽事嗎。
明照臨就說:【沒有,只是不好問他,怕打擾他】
路回把平板還給了鄭文信。
鄭文信定的震動鬧鐘響起,他拿出手機按了停止:“小路總,到時間了。”
路回說好,起身的同時拿起了外套。
鄭文信知道他不愛和人有肢體接觸,所以沒有上前輔助他穿上西裝外套。
路回低眼扣扣子,又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爺爺的身體怎麽樣了?”
鄭文信輕聲:“上周報告出來了,對比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已經算是硬朗了。”
說話的藝術啊。
路回很輕地扯了下嘴角。
“走吧。”他說:“早點定下來,爺爺也能早點放心。”
只是在路回的條件下,早點定下來的可能性太低。
這次這位大他四歲,其實說起來也才二十二,但二十二,在這個圈子裏,只要家裏不是溺愛,就不是一個算小的年紀了。
心理年齡會成熟很多,也有自己的見識和想法。
說不歡而散倒不至于,只是路回知道多半要黃。
尤其走時,對方還笑着跟他說了句:“其實我覺得你這個年紀還太小,就算要物色對象,也該畢業後,畢竟你還沒有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萬一以後遇上了呢?”
路回只是沖她笑笑,沒有過多解釋或是辯解,只說:“我可以保證我能冷靜選擇。”
然而還是沒有後續。
所以聽說黃了的餘明山在他們在餘家籌備家宴的時候,實在沒忍住問:“我聽說這位黃小姐也是個利益至上、智者不入愛河的觀念,怎麽就沒和你說ok?”
路回覺得他在看笑話:“……大概是覺得我年紀太小,說話沒有定性。”
他知道黃小姐沒有相信他那句話。
但他不喜歡說太多去證明一件事,因為沒有必要。
一件事會不會發生,只能用時間和行動去證明,承諾并不能約束人,就算簽合同,都還有人毀約呢。
餘明山拍拍他的肩:“沒事,你才十八呢,別急。”
路回有時候其實挺羨慕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他微低下眼,在心裏輕呼出口氣,面上還是那副無奈路和:“嗯。”
等到餘家忙過了這陣後,九港大學的軍訓也已經結束。
餘明山是真的挺心疼路回:“你要不請個假,休息兩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看着路回。
而路回并沒有什麽疲憊地倒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他就和平時一樣,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來他跟着餘嵩峰跑了多少個會議,看了多少份報告。
他就跟往常的每一天一樣,收拾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平靜且路和地坐在那兒。
“不用。”路回說:“去學校也是一種休息。”
畢竟總比面對這些工作簡單。
他收拾好了東西:“我走了。”
餘明山:“?”
他啊了聲:“你就去啊,今天大一還沒返校呢。”
“嗯。”路回說:“所以早點去,車和人都少些。”
倒也是。
餘明山沖他揮揮手:“路上小心。”
路回到學校時,意外發現學校的大屏幕居然在放招生視頻,而視頻裏出鏡的恰好是明照臨。
他在視頻裏沒有說話,只是微偏着頭,笑得懶散又随意,只這麽一個動作,就帥得像是在拍什麽大電影。
而在此時,不知道是為什麽,路回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突然回頭朝身後看去。
正想偷偷蒙他眼睛,借着這個“調皮”給自己一點肢體接觸的機會的明照臨一頓,他擡起的手還沒放下,掩飾的抱怨的話也還沒出口,便見路回倏地一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淺笑、無奈的笑、不達眼底的笑,甚至是禮貌的笑也好看。
但在這一刻,這個笑容是最好看的。
因為路回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像是一把鈎子,狠狠地勾住了明照臨心頭的軟肉,毫不留情地刮了下來。
……這是明照臨第一次看見路回笑得那麽燦爛。
像是一朵含蓄的花苞突然綻放,打了人個措手不及,等到想要去記錄時,路回的笑容已經緩下來了,他慢聲問:“怎麽這麽巧?”
明照臨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裏拎着的包:“我也剛回來,這幾天在基地裏盯他們訓練。”
路回明白:“辛苦你了。”
明照臨莞爾:“我又沒做什麽,算什麽辛苦。”
他去WA待着,也是因為知道見不到路回,所以就去WA待着。
因為WA是他和路回之間目前最緊密的聯系。
明照臨跟上路回,到底還是忍不住問:“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嗎?”
路回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明照臨示意:“你今天好像格外開心。”
路回稍頓,明白過來,垂眼低笑了聲:“沒什麽。”
他語調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路和:“大概因為終于收假了吧。”
他停了停,換了個話題:“你去打疫苗了嗎?”
明照臨輕嘶:“…打了。”
他說着,還故作委屈:“你太忙了,都沒人陪我,我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的。”
路回彎眼,一時間聽不出來他是真心誇贊還是在玩笑:“那你很厲害。”
弄得明照臨一頓,本來就有點過速的心跳更加毫無章法地砰砰亂跳着。
他輕咬了下牙,又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才忍住差點就脫口而出的表白,忍住想要低下頭去親路回或者抱路回的沖動。
但他的視線還是不住放在路回身上,黏着掃視。
都快一個月沒見着他了。
以前明明也經常幾個月見不着,可這一次卻好像格外難捱。
思念仿佛種在了他的骨子裏,随着一分一秒的推移在瘋狂漫長。
路回沒覺察到明照臨的異常,只又問:“貓怎麽樣了?”
明照臨的喉結微微滑動。
他在這一刻好想問路回知不知道,他這兩句問話真的很像出差在外過久後歸家的人,在問自己的愛人家裏一切是否安好。
難怪他們能玩到一塊兒去。
大概談下來後,雙方都挺滿意。
離開前,路回又主動道:“你還沒吃晚飯吧?一起吃個飯?”
秦遲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不了不了。”
他說:“老板你真是太客氣了,我就不去了,剛打了那麽久的比賽,眼睛有點不舒服,想休息休息,就不去太亮的地方了。”
——他要是去了,那就是當電燈泡,那自然是很亮的。
路回也沒強求:“好,那你注意休息。”
明照臨:“……”
他在路回看不見的地方微微一笑,輕咬了下後槽牙。
這口醋提心吊膽了好久,最終還是潑了上來。
但想想待會他跟路回兩個人一塊在餐廳吃飯,這口醋還是甜大過酸的。
秦遲在走之前,又問了句:“對了老板,我們隊叫什麽名字啊?”
路回早就想好了戰隊名:“win alone。”
“win alone……”
秦遲笑了下:“獨贏,我喜歡,好拽哦。”
路回淺淺一笑,沒說什麽。
秦遲也沒再多待,他怕再待久點,多跟路回說句話,有人的醋壇子就要打翻了。
“待會兒去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兩個人的聲音在秦遲離開後,一同響起。
明照臨微頓,随後粲然一笑:“我都可以,我不挑食,我先去換衣服?”
穿着西裝太正式也太成熟,會和路回更加格格不入。
路回點頭:“好。”
明照臨輕哼着歌,又打開了平板。
城市賽是不會有視頻上傳的,除非有個人錄制上傳,明照臨只能找主辦方要錄播,然後自己再去截圖。
其實他手機微博搜了一下,雖然沒上熱搜,但也有人發了路回的截屏,懷疑他是什麽明星練習生,在問是誰的。
但沒有回複和熱度。
明照臨沒保存照片,而是順手舉報了對方侵犯個人隐私權。
雖然這個人截圖存在了自己手機裏他就有點醋了,但他也沒辦法。
等以後路回畢業,他會走入更多人的眼睛裏,會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他的照片也可能會被更多的人存下來。
但……
現在能少一個人看見就先少一個。
明照臨把能找到的一個個舉報完,才轉身去收打印出來的照片,再一張張小心塑封好,然後放入相冊裏面。
這本相冊是專門存放有關路回的所有東西的,相冊不薄,但是已經收納到了末尾,明照臨可以準備再買一本新的了。
他仔細摩挲着今天拍的照片,有好幾張,是他假裝拍食物時,故意在剎那間偏移了鏡頭,讓路回入鏡。
那時候的路回在低着頭吃飯,有些細軟的發絲垂着,露出頭頂一個可愛的發旋——反正在他眼裏就是可愛的。
還有好幾張是路回的手入鏡。
路回的手很漂亮,細長白皙且骨節分明,看着孱弱,但仔細注意,就會發現他的指腹上是有繭的,也很可愛。
今天拍的照片都沒有拍到路回清晰的正臉的,就連他在下解說臺時偷拍的,因為放大後也有幾分模糊,可他依舊愛不釋手。
那個時候随意坐在椅子裏看着屏幕的路回…也很好看。
而且他坐在他的領域裏,這讓他有一種難以言喻而又令人費解的滿足感。
明照臨摩挲着,又忍不住翻到相冊的前面去,太多偷拍的照片便展露在眼前。
都是在路回高二高三時,他跑人學校去拍的。
“……像個變丨态一樣。”
明照臨很有自知之明地低喃了句,然後——
垂首隔着塑封吻了一下照片裏的路回。
說回副本。
能讓他們支棱起來的情況,只有一個——電梯門口有東西。
門還沒完全打開,一個從頭到腳都能用“慘烈”二字形容的女人就在門口站着。
她看見電梯裏蹲坐着的徐堅山的剎那,就變得歇斯底裏起來:“徐堅山!”
女人破口大罵:“你爺爺的龜孫!你為什麽背後偷襲我!你說的話都是騙我的是嗎?!你一直想殺了我從我這兒拿走我的游戲幣?!”
她邊罵邊走進來,一只腳踏上了電梯,另一只腳也踏了上來。
但就在踏進電梯的剎那——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超重警報聲響起!
路回眼中掠過錯愕,怎麽可能?
朱綠也很明顯地頓了一下。
他們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