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卷婁村04(四更)
第 39 章 卷婁村04(四更)
為了不讓隊友們心态爆炸,路回生生撐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羨羊”這個說法,知道的人不多,要說吃人肉,提“兩腳羊”可能知道的多一點,不過就算是“兩腳羊”完全沒了解過這方面的可能也不會意識到是人。
“饒把火,不羨羊,和骨爛”
路回在心裏輕呼出口氣,強撐着扒拉了幾口飯和其他菜,那個肉他是一點也不想動了。
他還不忘好心提醒了一下:“這麽晚了,還是少吃點肉比較好,到時候撐到胃。”
事實證明,不是每個玩家的素質都很高的。
他們這隊友裏,還有傻白甜,比齊白還傻白甜的那種。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明照臨也吃了,給了他們一種安全的錯覺。
很多沒有什麽本事的人下副本,都謹遵一個理念——大佬幹什麽我幹什麽,大佬沒幹什麽我就不幹什麽。
明照臨仗着路回聽不見,吸了一下鼻子,低着頭,埋進了路回的頸窩裏。
他的心頭發哽,鼻尖也有點酸。
他的小回,真的就是那麽幹淨又美好,所以才會把總是對他誕生那些不該誕生的念頭的他襯托得是那麽醜陋卑劣。
其實他該跟他說明的。
明照臨的理智,一直在告訴他,他對他的感情變了質,路回有權知道,就可以以此選擇是否還要和他距離這麽近。
但他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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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不願意和路回拉開距離。
他甚至卑劣地在想如果一輩子都不跟路回說的話,他一輩子都會是路回最重要的……哪怕後面還要跟一個哥哥,他在路回那兒的地位也無人能夠撼動。
可他的小回……
明照臨紅了眼眶,心虛和被路回其中到泛酸的心,蔓延起鈍痛。
他的理智在這一刻占據了上風,想他還是應該要告訴路回的,路回有知情權。
但下一秒,覺察到他情緒異樣的路回就在他背上寫着:“哥你怎麽了”
他似乎是有點無措,但摟着他腰身的手更緊,還主動往他懷裏貼,試圖以此安慰他。
明照臨一頓,摟着路回的雙臂又不自覺地收緊了很多。
他抱他的力氣太大。
路回微擰了下眉,但想到明照臨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還是忍了。
也不是疼,就是這種感覺……總覺得好像和平時的擁抱不太一樣。
路回抿着唇沒說話,又因為明照臨不告訴他,他只能拍拍明照臨的背,以此安撫人。
他知道他哥的。
別看他哥在外面風風火火、排場很大,身邊朋友無論大小都喊他一聲哥,和人打起架來又狠又兇,發脾氣時也像是要吃人。
但其實是是個哭包…總是愛哭,看個很感人的電影都得問他要紙巾。
因為…他哥是個內心很柔軟的人。
他們初中的時候學校有組織去做慈善,就是有去福利院做義工。
福利院的孩子們多少都有點殘障,健康的基本上都不缺領養,明照臨看着他們,又看着可以無障礙和幾個聽障孩子用手語交流,兩三下就把小孩子哄得圍着他轉的路回,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直接抱住路回悄悄掉眼淚了。
路回就由着他藏在自己懷裏,還摸了摸他的頭,導致明照臨哭得更兇,聲音又甕又悶:“小回。”
他喊他,可路回聽不見,給不了任何回應,卻又恰好和明照臨“對上話”——
因為路回剛好在他喊完後,就在明照臨背上寫:“其實他們過得比你想象得要幸福。雖然聽不見,但在福利院,有很多愛護他們的哥哥姐姐。我問了他們,他們都很喜歡院長媽媽。”
路回沒說的是,這裏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反而是一種保護。
在這裏不會有人向他們投去異樣的目光,不會有不懂事的熊孩子惡作劇,不會在做手語的那一刻被很多雙眼睛注視。
因為路回知道,如果他說了,明照臨會更加難過。
他哥總是這樣的,比他自己還要在意這些。
而現在,雖然不知道明照臨到底怎麽了,路回也猜很有可能是因為他。
所以路回想了想,慢慢在他背上寫:“哥,你是因為我嗎”
感覺到他寫了什麽後,明照臨的脊背瞬間繃直。
路回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只是他猜對的是方向,不是答案:“所以你在擔心我們這麽大了,你還和我那樣黏在一起,別人會說什麽”
明照臨那瞬間被勒住的心髒稍微松了一點:“……嗯。”
他沒辦法,只能借着這個話繼續說下去,指尖點在路回的肩胛骨上,路回是沒什麽感覺,但他的手卻不可避免地有些抖。
他懷裏抱着的,是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
是無數次在他的夢裏和他徹夜纏綿的人。
哪怕隔着衣物,在指尖落下的那一刻,明照臨的呼吸還是不自覺屏住,可已經瘋狂的心跳卻根本不受控制。
他只能掩耳盜鈴,去祈求路回別發現。
明照臨:“我們都這麽大了,還那樣黏在一起,肯定會有人說閑話。我不想他們說你什麽。”
他說得有點含糊,但路回就自動歸屬于明照臨怕有人說他娘娘腔、黏哥哥,沒有男孩子氣概什麽的……路回小時候,就有人這樣說過他。
不僅說他是個聾子,還說他是娘娘腔,是個躲在明照臨身後的小娘炮。
路回知道,因為那些人知道他聽不見,甚至還故意寫給他看。
最後是參加完比賽回來的明照臨知道了這事——那時候他們才初一,剛上初一沒多久,所以那幾個人不知道明照臨的“威名”。
明照臨回來後知道了這件事,直接跟他們打了一場架。
那一架真的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法,明照臨那時候就有私教了,有做各種訓練,還學過格鬥術,更重要的是他從小就力氣大,長得也要比同齡人高大幾分。
所以他一個打五個,等到老師來的時候,那五個孩子已經鼻青臉腫到哭聲都是含混的。
——路回聽不見,但他看明照臨給他描述過。
這事鬧得太大,鬧到最後五對父母齊聚一堂,林文宜态度堅決地不接受道歉,非要全校通報批評,明照臨都可以一起被批評,但反正具體事情經過是這五個孩子嘴巴不幹淨,明照臨是維護弟弟。
所以就算是全校通報,明照臨也不吃虧。
于是鬧到最後,那五位學生都先後轉學了。
明照臨護弟弟的名聲又再度在新學校打響,沒人敢招惹路回,更沒人敢在他面前說路回一句不是。
畢竟那天紅着眼直接拎着人捶的明照臨人雖然小,但那個架勢任誰看了都發怵。
更別說孩子們還一傳十十傳百地把明照臨描述成了一個戰神。
所以哪怕路回知道同性戀這一回事——他是搞藝術的,他當然知道。
但他依舊沒有想過,明照臨是擔心會有人覺得他們是……從而對路回指指點點。因為他們是兄弟,在路回眼裏,他們是兄弟,是哥哥和弟弟,不應該會被這樣誤會。
“哥,你在意嗎”
路回在他背上寫:“你在意別人議論你嗎”
之前陷在自己的情緒裏,明照臨沒有感覺到太多。
現在和路回“對話”了,明照臨就覺得路回點在他背上的每一下,劃過的每一筆,都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髒上來回掃動,撩撥得他全身發癢,就連血管裏都好像爬進了一只螞蟻,癢得他非要抓撓一下自己,撓破皮出血了,好像都無法纾解。
明照臨深呼吸口氣,勉力克制着,努力保持着理智:“……不。”
他在路回的肩胛骨上落筆:“我不在意。”
他不在意輿論,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待他。
甚至用“超雄”形容他都無所謂,只要路回永遠不會推開他,他怎麽樣都好。
就算是被說“惡心的同性戀”,他也無所謂。
他只在意路回。要命了。
明照臨被路回的笑臉和這一句手語沖擊到,徹底忘了要怎麽樣呼吸,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等他緩過來時,人已經不自覺地低頭抵在了路回的頸窩。
雖然這樣的距離不會很近,但也不遠,他仍舊可以嗅到路回身上的味道。
獨屬于路回的,幹淨又溫暖,卻像是惡魔的蠱惑,誘丨惑着他靠近,将要喪失理智,做出點什麽無法挽回的事。
明照臨仗着路回聽不見,車內又升了擋板,司機開了音樂,聽不到他們後面的聲音,所以他用氣聲呢喃了句:“你殺了我算了。”
這怎麽忍得了。
這比他上的那些定力忍耐課要難多了。
說真的,那些課真想考驗他,教材還不如放個路回在那兒。
什麽游戲、喜歡的東西,都不如一個路回。
要是路回和他一塊兒上課,他怕是這輩子都無法結業。
但明照臨也很慶幸自己好歹是經歷過磨煉的,不然……恐怕早就幹出壞事了。
路回不知道明照臨說了什麽,他只擡手,以為明照臨還是想哭,以為明照臨和他一樣,怕他們長大以後關系就淡了,在看到他說永遠都會喜歡他,所以就放心了。
于是他很懂地拍拍明照臨的脊背,又去和往常一樣,揉明照臨的腦袋。
他哥的頭發發質很好,硬硬的,有點紮手,但存在感很強,而且路回很喜歡摸他的發旋玩。
他有三個發旋,特別神奇。路回的手指在他的發旋裏打着轉,來回幾次,明照臨就終于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腕,也擡起了頭。
他藏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用無奈看着路回,但眼底翻湧的情緒,早已侵蝕得他內裏不成人形。
而路回不明所以地偏頭看着他,眸中帶着些許困惑。
明照臨頓了頓,恰好車子停下,司機說到地方了。
明照臨也就順勢道:“到了。”
路回點點頭,和他一起下車。
只是他們剛一下車,就看見楊道和王意在門口等着。
一看見王意,明照臨的腦袋就一個比兩個大,頭疼得不行。
但王意很高興,揮舞着手:“明照臨!”
她照天穿了一身很漂亮的長裙,無袖的,細白的胳膊露出來,領口到鎖骨那一塊兒的碎鑽很閃,裙擺又是漸變的色彩,還有一層閃閃的紗蒙在上頭做點綴。
王意身形本來就高挑,一直都是學校裏很多人的女神。
平時在學校,不做發型不化妝時都足夠吸引人了,現在略施粉黛,頭發還燙了個波浪,就有幾分成熟,但還沒成年的青澀又不會顯得太過熟爛,反而是像畫一般漂亮。
反正路回是看着她眨了下眼。
很漂亮。
王意輕盈地走到他們面前,極具設計感的中跟小皮鞋踩出清脆的聲音,她笑着跟路回打招呼:“小回!”
路回雖然聽不見,但能推測她是在沖自己打招呼,于是也沖她點點頭,他跟她的關系其實也不錯,因為王意對藝術也挺了解,她喜歡看舞劇,路回就跟她有話聊。
甚至其實是他們先認識,王意因為他認識了明照臨。
和路回欣賞漂亮姐姐不一樣,明照臨聽見王意喊“小回”,人就炸了。
不是。
你們一個兩個的憑什麽啊!
但明照臨就算是再憋屈郁悶,也只能和他們一起進去。
往裏走時,王意是想走明照臨身邊的,但明照臨不動聲色地在她靠過來後就換到了路回另一邊,裝作幫路回弄一下那邊的頭發的樣子,自然地換了位置。
王意頓了頓,抿了下唇,顯然是有點不高興,但也還是沒說什麽做什麽。
他們畢業晚會訂的是俱樂部,直接包場。
學校裏有錢人多,包個場不算難事。
俱樂部裏游玩的項目很多,還專門給他們清了個地方搞聚會派對,旁邊還有個泳池。
路回對大部分項目都沒有意思,所以明照臨就陪着他坐在了正廳,還給他拿了他喜歡吃的小蛋糕。
路回就沖他笑笑,眼睛彎得很漂亮。
明照臨的喉結無意識滾動,楊道他們又在那邊喊:“明哥!來玩啊!”
路回也剛好跟明照臨說:“你去玩吧,我沒關系的。”
這裏都是熟人,也沒有人會欺負他。
明照臨頓了頓:“那我先過去了。”
他又點點路回的手表:“有事按緊急呼叫。”
路回手表上的緊急呼叫,設置的聯絡人是明照臨。
路回點頭表示明白,就目送着明照臨去找楊道他們了。
他雖然對玩沒什麽興趣,但坐在這兒他也挺高興的。
路回拿起手機,遠遠地拍了張明照臨的照片,又輕笑着看着照片裏的人。
他和他哥的畢業晚會。
只是明照臨沒玩一會兒就回來了。
路回仰頭看着明照臨,眉宇間帶着些許困惑。
明照臨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遲疑了下,還是伸手和從前一樣攬住了路回的肩膀,靠在了路回的肩膀上,懶懶地在他小臂上寫字。
這種感覺太美好。所以楊道也是真的想不明白,王意為什麽這麽執着明照臨。
不是說明照臨不好。
而是這麽多年,明照臨這弟控的行徑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路回在他眼裏就是第一位,比他自己還重要。
和這樣的人談戀愛……要麽就和明照臨一樣那麽重視路回,要麽就是能忍的,又或者圖謀明照臨別的什麽的。
但王意顯然不是後兩者,而前者…楊道覺得要王意把路回看得比自己還重,王意估計也是不行的。
所以楊道就不明白了。
王意到底為什麽那麽喜歡明照臨
她應該也看得出來,明照臨有多在意路回啊。
明照臨也沒跟楊道多說,直接進了無煙區的小包廂裏,還順帶反鎖了門,不讓其他人再進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行徑有多霸道,因為他和路回真是從小就這樣了。
以前在家裏,明照臨就會因為要和路回打游戲或者看電影不想被打擾,直接把房門反鎖,就算是林文宜找他們,也只能先發個消息打個電話。
林文宜也說過明照臨這行徑不好,但因為想着兩個孩子玩游戲看電影什麽的很投入,被打擾确實會不高興,也只是提過一嘴,沒管過。
這就導致這麽多年,明照臨一直都還在幹這事。
尤其路回也沒說不喜歡他這樣。
所以哪怕知道明照臨反鎖了門,路回也只是眨了眨眼,主動跟明照臨“說”:“楊道找我是說他們要給你一個驚喜,要我待會等他給我發消息了,就帶你去正廳。”
而且楊道沒有告訴他是什麽驚喜。
明照臨皺眉搖頭,打手語:“不去。”
路回就拉住他的手腕,因為知道明照臨不排斥和他有肢體接觸了,所以就和從前一樣,搖晃着他的手臂:“哥。”
他單手做手語:“可是我想知道是什麽驚喜。”
路回還仰着頭,睜着那雙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裏的幾分懇求配上他的動作,直接叫明照臨丢盔棄甲,就差跪下說奴才遵命了。
路回撒嬌,真的太要命。
每一個動作都直直地往他心裏戳。
……太過分了。
路回就是知道他吃這一套所以總是這樣對付他!
明照臨覺得自己得掙紮一下,不然以後怎麽得了:“……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路回抿了下唇,不做什麽了,只又晃了晃他的手。
明照臨強撐了一秒……失敗了。
“好好好。”
他無奈地點頭,單手做手語:“我聽你的,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哥你最好啦!”
路回松開明照臨,做了這句手語後,又往明照臨懷裏撲。
明照臨幾乎是下意識地展開雙臂接住了他,将人納入了懷中。
路回個頭不高,畢竟才十七歲,明照臨這個身高,已然是超常發育了。
所以明照臨很輕松就能夠将路回摁在自己懷裏,将他完全包裹住,藏在自己懷中。
從前,冬日的時候,明照臨甚至和路回惡作劇時,還用自己的外套将路回裹在懷裏,拉緊了拉鏈,不讓他掙紮出來過。
而現在,路回就像是那樣埋在他的懷中,因為他們都只穿了一件T恤,彼此都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所以明照臨覺得,自己的心跳大概也是無處藏的,頻率都要爆了。
可路回确确實實沒有覺察到他的異樣,又可能是因為他聽不見,聽不見那明照臨自己都聽到了、震耳欲聾到幾乎要讓整個世界都聽見的心跳聲。
路回摟着明照臨的腰,整個人就像是只慵懶的貓,放松得不行。
明照臨也知道,他要是想,現在輕輕松松就可以将路回抱起來,扛着走,路回也不會有一句不是。
因為路回不知道他滿心滿眼的好哥哥藏着怎樣的秘密,對他又有多少肮髒的心思。
明照臨無聲地呼出口氣,低垂下眼望着還蹭了蹭他的路回,心裏既被此刻的溫情填滿,那無法宣洩于口的愛意也将他堵得凝噎,極度複雜矛盾的心緒交織着,反而醞釀出了更多足以毀滅他們倆的貪婪妄念。
他真是一個低俗的人。
在這一刻,已經想的不僅僅是他對不起路回,反而是誕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在想,他是不是可以借着這樣的身份,繼續說自己看了恐怖片害怕,和路回擠在一張床上,抱着路回睡覺。
是不是可以借着這樣的身份,去騙一個吻。
“……”
路回微微動了下,明照臨幾乎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
路回稍愣。
他和他哥……以前都是他動一下,明照臨就知道他的意思,會松開手的。
明照臨感覺到路回頓了下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一邊松手,一邊在放開他後做手語,有些騙術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自然到好像真的是這麽回事一樣了:“說是說我最好,結果就抱我一下,還迫不及待地要松開我……”
明照臨用他們以前說過的話,去遮掩剛才自己的失誤,他甚至在這一刻用上了自己在表情管理課上學的知識,故作幽幽、又帶着點玩笑揶揄地打手語:“小回,你這張嘴,就是找我辦事時才有好話。”
路回:“……”
他被明照臨逗笑,又想到當年明照臨說這話的往事,不由笑得更深。
那會兒是他初二的事了,當時他想去看一部電影,但是明照臨不想去,他想去跟同學打籃球。
路回看電影聽不見聲,有時候有什麽背景音樂怎麽樣,需要明照臨告訴他,他不想麻煩朋友,會影響朋友的觀感。
于是路回就求了明照臨好一會兒,最後明照臨說好吧的時候,他就直接用手語說了聲哥哥最好了,然後撲到了明照臨懷裏,明照臨都還沒來得及抱住他,他又脫身離開要去換衣服,最後還是明照臨氣笑,把他拉回去,關在臂彎裏,狠狠揉了他一把,就跟他說了這些話。
所以現在聽到明照臨這麽說,路回就笑着,再度抱住了他。
哪怕是自己要求的,明照臨還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滞,然後幹脆利落地用力抱緊了路回。
他低着頭,小心地将自己的臉埋在路回的腦袋頂,鼻尖抵着他的頭發,嗅着他身上的氣味。
因為同吃同住,所以路回用的洗發水和他是同一牌子的,那是檸檬味的洗發水,用的時候會覺得味道很怪,還無端發苦,但洗出來卻帶着很特殊的清香,放在路回身上,就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明照臨閉着眼,有一種恨不得溺斃在其中的偏執念頭誕生蔓延。
等到他終于松手時,路回都感覺自己有點發燙了。
實在是他哥的體溫太高,抱他很緊的話,時間短還好,時間長起來,路回就覺得很熱。
他鼻尖都冒了點細汗,去看明照臨轉身拿球杆時,也擦了擦汗。
明照臨把球杆遞給路回,自己把球擺好了後,問路回誰開球。
路回也會玩一點的,只是他不厲害,畢竟他心思不在這兒上面。
路回示意明照臨開,明照臨就找了個角度趴下。
他這樣動作時,哪怕穿着T恤,那結實有力的身軀也會暴露不少,路回在旁邊看着,輕輕眨眼,有點恍神。
他還記得和明照臨一起學桌球時,明照臨才小升初。
那會兒明照臨其實已經比同齡人高,但拿着球杆還是有點小局促,不過玩了幾次後,就大概熟悉了起來,又跑過來手把手教他。
他們年紀不大,所以桌球桌對于他們來說就比較大了。
而現在,當年那個稍顯局促的男孩兒,已經開始讓桌球桌看上去有那麽一點局促了。
……再過一月,明照臨就要滿十八了啊。
明照臨大概把球的位置打到了好打一點的地方上,就讓開身給路回:“小回。”
他做手語,讓他過來。
路回走到他的位置上,一眼就知道哪些球好打。
他們玩玩而已,随便打,不要求一定要先打什麽球,誰能打什麽球。所以路回彎下腰,擺出架勢,控制着力一推!
球落袋的時候,明照臨就無聲鼓掌,對上路回回頭看他的視線,沖路回豎了個大拇指。
路回知道明照臨是故意把球調整到了好打的位置上的,但他很喜歡明照臨偏私放水,所以他完全沒有自己被小瞧了的不悅,而是彎眼笑起來,再去打第二杆。
明照臨看着他動作,一開始心思是在球上的,但之後就偏移到了一些不該去關注的地方。
因為要跳舞,還是女角,所以路回很瘦。
每次抱路回的時候,明照臨都感覺他身上好像沒有幾兩肉。
可照天垂眼一掃,明照臨的眼睛就跟被燙到似的飛速瞥開視線。
……有些地方,還是有肉的。
明照臨無聲地呼出了口氣,覺得口幹舌燥的,也慶幸自己帶了冰水進來,于是猛灌一口,才勉強壓下年輕氣盛的火焰。
而那頭路回已經打空了一杆,把位置讓給了明照臨。
明照臨注意到,在他用球杆敲桌子吸引他看過去之前,擰好了水走過來,但在彎腰前,還是忍不住看了路回一眼。
路回偏偏頭,眼裏有幾分困惑。
明照臨就搖頭,無聲地呼出了口氣。
遲早露餡。
可以觸碰到路回……哪怕他的心思不正,但潘多拉魔盒打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克制、知禮了這麽久,不是不渴望,只是害怕。
而得到了一點想要的東西後,那道口子就被撕扯開,變得龐大無比。
不僅僅是想要和從前一樣黏着路回,與他相擁、接觸,甚至還想要更多。
甚至從前的這些,都只是勉強止渴的甘露了。
明照臨低着眼簾,掩住眸中的晦澀,在路回的小臂上寫着:“不玩了,沒意思,一群菜雞,還讓我放水。”
路回彎眼失笑,也反過來在他的小臂上寫字,他的指尖落下去時,明照臨的肌肉很明顯地繃了起來。
充滿着力量感的線條和青筋爆出來,路回卻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明照臨怕癢,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以為明照臨只是覺得癢,所以沒有多想。
“你們玩什麽”
明照臨仗着路回聽不見,重重地呼出口氣,壓住了自己的心思:“桌球。”
路回知道明照臨玩這個很厲害。
只要是這種運動項目,明照臨總是有幾分天賦。籃球打得好,足球也會踢,高爾夫都打得可以說是漂亮。
就連馬球都會玩。
所以路回想了下,突然有點意動了:“我也想玩。”
明照臨就寫:“那我們去玩,我們單獨開一桌。”
路回點點頭,就跟着他起身,而且還是被明照臨順勢抓住了手腕帶起來的。
明照臨扣着手裏能感覺到骨頭的手腕,一邊覺得路回實在是太瘦,手腕細細的,他好像輕易就能折斷,一邊又在想路回的手腕都好軟,圈着的感覺都很不一樣。
“……你,”明照臨決定做點什麽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露餡。
所以他單手示意路回:“你還想吃點什麽嗎”
路回和他,有時候不需要手語,随便比畫兩下,都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所以路回想了想,也單手比畫着:“想吃那邊炸的小吃。”
明照臨說好,先帶着路回去了桌球那邊,特意找了個無煙區把人送進去,再去拿了點吃的,還拿了路回喜歡的葡萄汽水。
結果再去找路回時,就見楊道在裏面,用手機和路回交流着什麽。
明照臨快走了兩步,不知道是不是路回看到他了,跟楊道說了聲,所以楊道回頭看了他一眼,打完最後一行字給路回看了後,就立馬溜出來了,看着還有幾分心虛:“明哥。”
明照臨掃他,語氣有點冷:“你們說什麽了”
“沒啥。”楊道知道他為什麽不高興:“你放心,我絕不是找路回的麻煩,不信你可以問路回。”
路回可不是什麽軟包子,受了氣也不說的。
這點他們國際班的人都知道。
剛高一的時候,別班有人犯賤,在路回從舞蹈室回教室的路上,故意在路回耳邊大喊了一聲。
路回雖然聽不見,但能夠感覺到,困惑地看向對方時,就見對方嬉皮笑臉的。
然後他回來就跟明照臨說了這事。
那會兒楊道就在明照臨旁邊,他們剛打完籃球。
他親眼看着路回比畫了幾下不知道比畫了什麽,明照臨的臉色就越來越沉,也猛地捏着手裏的籃球,差點捏爆,最後還是籃球出手,砸在地上,鬧出了大動靜,明照臨跟路回打了個手語,轉身就走。
楊道不明所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就看着路回沒什麽表情地把籃球撿了起來,放回到了明照臨的桌子底下。
再後來,就是明照臨和人打架的通報批評,具體原因說得清清楚楚,簡略點說就是——
因為對方欺負同學,所以明照臨和人打了一架。
楊道不知道路回知不知道明照臨會被通報批評,所以他寫了張小紙條給路回告訴他。
路回就彎彎眼,回了他一句:【嗯,我知道的,謝謝。】
他沒有多解釋,不過後來楊道也知道了,是明照臨跟他說的。
只要他受了欺負,只要有人讓他覺得不舒服了,他就可以告訴他。
路回只需要在意自己高不高興,不需要在意明照臨會不會受罰。
——這就是明照臨的态度。
“我也不在意。”
路回能夠感覺到明照臨的身體越來越緊繃,但沒想明白為什麽,只以為是明照臨藏着眼淚,努力不讓自己哭。
路回不知道明照臨的回答背後藏了多少東西,也不知道他的哥哥已經一步步走向成熟,少年的心在喜歡中怦然跳動,也随之催化,和他所看到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所以沒有關系。”
路回認真地寫,每一句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滴入火焰中的油,讓火苗愈演愈烈:“所以我們還是能像以前那樣,是嗎”
明照臨可以随時抱他,他也可以随時撲進明照臨的懷中。
他不想不可以。
因為他聽師兄說過,一段關系的疏遠,就是以前親密的事一件件消失……他真的不想和明照臨疏遠。
明照臨無聲地呼出口氣,很想讓路回別再撩他了,很想幹脆告訴路回,他心裏到底藏着怎樣的龌龊淤泥。
那是能夠淹死路回的肮髒。
可是……
哪怕看不見路回的臉,過度的了解,也還是讓明照臨很清楚,路回在期待他說是。
明照臨無法不回應他的期待。
這可是他守護了這麽多年的人,誰都不能讓他傷心。
哪怕是他都不行。
“…是。”
他只能挫敗地在他的肩胛骨上留下一個字:“是。”
于是路回笑起來,徹底松了口氣,又無知覺地偏頭在明照臨的脖頸蹭了蹭,弄得明照臨更加僵硬。
路回的雙手都摟緊了明照臨的腰,安安心心地感受着這一刻。
他哥的體溫很高,所以懷抱很溫暖。
每一次明照臨抱過來時,路回都會感覺到很安心。
因為他的身軀是那麽的結實,他的臂彎永遠會穩穩接住他,他的拳頭也只會為他朝外揮舞。
路回每次跳舞劇,跳那種公主與騎士的情節時,腦海裏面就會想,他哥就是他的騎士。
少年的心思純粹明亮,在明照臨實在是快要控制不住,扼制着自己松開人時,又彎着那雙靈動的眼睛,笑着給明照臨打手語——
“我最喜歡哥哥了,永遠最喜歡。”
他還是可以跟明照臨撒嬌,還是可以在明照臨這兒當小孩子。
明照臨沒有讨厭他,沒有排斥他……真好。
要不是是側面的,而且頭有羊頭的輪廓,看上去就更像是一個長得有點奇怪的人。
雖然這個俯瞰圖畫的不像是地圖,而是藝術作品,但路回和明照臨作為已經在腦內構建完3D地圖的人,完全是同時在一處地方點了一下——
“這裏是村長家。”
“這裏是我們所在的位置。”
兩個人的手碰在一塊兒,路回頓了頓。
他繼續用筆将這個地方圈了一下,然後看了看畫:“這個位置正好是……”
後續的話路回沒有說出來了。
站在他們對面反着看也看出來是什麽的姚皜皜和齊白也沉默了。
路回脊背發涼,攥着速寫本的手都不由緊了緊。
是眼睛。
這裏是兩腳羊的眼睛。
所以……兩腳羊一直在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