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卷婁村05(五更)

第 40 章   卷婁村05(五更)

在場的四人都有這個猜測,哪怕是齊白的腦子,都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上面來。

所以第一時間屋內很安靜。

路回倒不是不敢說話,他只是在想那他之前看到的那個淡淡的紅色影子是不是和這個也有關系。

可是為什麽呢?能有什麽聯系呢?

他陷入了沉思,明照臨慢悠悠開口:“是不是真監視的都無所謂了吧?”

他低哂:“反正已經說了這麽多了,還差更多?”

但親路回,明照臨顯然是不敢的。

所以他只能化悲憤為力量,在考場上唰唰做題。

考試的時間過得也很快,路回和明照臨不是一個考場,路回這邊的考場老師得到過叮囑,知道路回聽不見,所以每次說注意事項的時候,都會遞本子給他看。

快要收卷的時候,也會敲敲桌子提醒他。

最後一門考完後,饒是路回,都有一種輕松了的感覺。

他估得準,知道自己的文化成績能過,但卻不免有些擔心明照臨,所以和明照臨回家——別墅那個家後。

在林文宜張羅着要做一大桌好吃的給他們時,他就拉着明照臨到了書房,讓他寫幾個分高的大題的答案給他。

明照臨彎眼看着緊張的路回,心癢得不行。

好想像他媽那樣,把路回抱在懷裏狠狠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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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照臨提筆寫了,還把自己的步驟寫了出來。

路回仔細看過後,稍微松了口氣。

明照臨就一道大題算到最後步驟錯了,所以答案有點偏差,但其他題答得很好。

他擡眼望着笑眯眯看着他的明照臨,就知道明照臨在想什麽,所以他打手語:“我想和你一起讀大學。”

哪怕不是一個系,也想和明照臨一起。

不和他哥在一個學校的話……他會有點害怕,會不知道該怎麽辦。

路回認真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考上。”

明照臨的笑容凝固,深呼吸了口氣,指甲掐進了掌心,深深陷了進去,才勉強克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抱住路回的心:“我會考上的。”

他擡起手,鄭重地跟路回做手語,就像當年鄭重地跟路回說他會保護他一輩子一樣:“我答應過你的。”

明照臨再度彎眼笑起來,那張充滿攻擊性的臉明媚粲然:“我會保護你一輩子。如果我沒法跟你讀一所學校,又怎麽保護你呢。”

聽到這話,路回也笑了起來。

他動動手,有點想抱他哥,想以此說謝謝——明照臨不喜歡他跟他說謝謝,但擁抱也是一種謝謝,這個明照臨能接受——可他又想到他哥不怎麽和他肢體接觸了,路回也只好作罷。

剛好這時愉快的林文宜輕盈地飄進來,敲了敲他們的門。

明照臨看過去,就聽林文宜跟他說:“晚上還想吃點什麽”

明照臨先用手語加嘴巴跟林文宜說了句:“你這樣看上去好吓人。”

林文宜微微一笑:“你不要讓我在這麽高興的日子裏揍你。”

明照臨:“還只是考完,沒揭榜呢,你這麽高興幹嘛。”

林文宜理所當然:“你們完成了一場‘戰役’,無論漂不漂亮,終歸是完成了,這就值得慶祝啊!”

明照臨輕嘶:“你們資本家說話好雞湯。”

林文宜舉起了自己的拳頭。

明照臨明智地閉上了嘴。

路回沒有參與進他們的對話中,但能通過明照臨配合的手語大概猜到他們說了什麽,故而笑得有點坐不住,撐着桌面,嗓子裏也發出了一點音節。

明照臨很喜歡聽路回的聲音。

他覺得路回的聲音很好聽,可無奈路回平時不會出聲,只有很着急的時候,才會無措地發出幾個音節,平時都是安安靜靜的。

因為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所以他無法判斷自己的聲音是大是小,有沒有吵到人,也無法判斷自己是不是發出了“怪聲”。

——事實上,路回嗓子裏發出的音節的确和回常人不太一樣,可明照臨從不覺得是怪聲。

他第一次聽見路回咿咿呀呀的時候,就感到神奇。

那時候的他,就在想路回好像電視裏的那種精靈。

不會人語,說着精靈間才能聽懂的話。

故而明照臨在捕捉到路回的聲音時,就下意識地偏過頭看向了路回,走了一瞬的神,還是對上了路回的笑眼,才面前定了定心神,問他:“你晚上想吃什麽”

路回緩了緩,想了下:“想吃海鮮雜燴。”

這幾天林文宜怕他們吃涼性食物會鬧肚子,所以特意叮囑他們別吃。

其實路回也沒有說特別鐘愛海鮮,但特別被禁止了一明後,就感覺很想吃。

明照臨點點頭,林文宜也看見了,不需要明照臨轉述:“好嘞。”

她又用手語問他們:“你們那個晚會,什麽時候去需不需要穿正裝。”

明照臨聽到這話就輕嘶了聲:“媽!我們一群同學!穿什麽正裝!穿常服就行了!”

林文宜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跟我打賭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你那幾個朋友也絕對會穿得很騷包。”

“那是他們的事!我才不要去玩還要穿正裝。”

明照臨嘀咕:“平時跟你們去宴會就夠憋屈了。”

林文宜:“……”

她拳頭又硬了。

她到底是為什麽生了這麽個土匪一樣的兒子啊!

林文宜看見明照臨就糟心,于是溫柔地問路回:“小回呢你們畢業晚會,你想穿什麽去”

路回彎眼:“我和哥哥一樣穿簡單點就好了。”

林文宜:“好,那我到時候安排司機給你們。”

畢業晚會就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晚上。

路回和明照臨确實穿得比較随意,只是明照臨刻意看了下路回穿了什麽。

這會兒京都已經熱起來了,所以路回穿了件白色帶藍色潑墨感的T恤,還有一條黑色的工裝褲。

沒了校服,稚氣卻沒褪去多少,但整個人看上去還是少了些乖軟,多了點少年的清隽。

明照臨就穿了件黑色帶藍色潑墨感的T恤——這兩件T恤确實是同款,還是林文宜買的,美曰其名兄弟裝。

她當時把衣服給路回和明照臨時,還懷戀地說了句,以前她和路回的母親餘三月就經常穿閨蜜裝。

——林文宜和餘三月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兩人一開始住一個大院,餘三月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優秀、文靜溫柔。林文宜從小到大聽最多的話就是“你和餘三月玩那麽好,就不能學學人家文靜一點嗎!”

林文宜對此一直都是吐吐舌頭就跑了。

餘三月和她是關系最好的朋友,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後來雙方互相談了戀愛、工作、結婚生子……她們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信賴的人。就像是親姐妹一般。

所以對于她來說,路回就是她的兒子。

不僅僅是因為這麽多年的感情,還因為她和餘三月的關系。

所以在路回的父母意外身亡時,她也按照約定,雷厲風行地去将路回接了過來,以資助的身份,守護餘三月給她留下的最後的遺物。

也是因此,在路回和明照臨穿着極其相似的衣服站定在林文宜面前時,林文宜又不免有些恍惚。

這些年看着路回和明照臨待在一塊兒,她總是會恍惚着想,當年她爸媽、三月的爸媽,是不是就是像她這樣在看他們。

“……小回。”

林文宜招招手,路回就走到了她跟前站定,由着她拉住了自己的手。

林文宜靜靜地看了會兒和餘三月長得有八成像的路回,随後擡手,溫柔地打着手語:“過兩天我們去給你父母掃墓吧。”

路回點點頭,他對自己父母的記憶很模糊了,所以反而沒有林文宜那麽多動容:“好。”

林文宜又摸摸他的頭,這麽多年了,她依舊還是會難過鼻酸:“以前我和三月也像你和明照臨一樣,關系那麽要好,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她經常會跟路回說他父母的事,路回也很願意“聽”,所以他認真地看着。

林文宜低着眼打手語:“哪怕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她對于我來說,就像是我的親姐姐一樣。因此即便後來我們長大成人,步入社會,戀愛結婚……我們都始終沒有斷過聯系。”

她笑着跟路回說:“所以小回,這裏永遠是你的家,因為我這裏,也永遠都是姐姐的家。就算你長大了,你也還是我的兒子,是我的孩子。”

路回明白了林文宜為什麽突然要跟他說這樣的話。

他有點鼻酸,記憶裏是還隐約記得林文宜在他父母還在的時候,就經常跑到他面前來抱他、親他,給他買很多玩具……

路回彎下腰,抱住了林文宜。

手語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擁抱能傳遞的東西很多。

這一點是明照臨教給他的。

路回在明照臨身上感受到過,所以他每當覺得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的時候,就會去抱一抱林文宜或者明向興。

告訴他們,他很珍惜他們,很珍惜這個家。

林文宜也抱住了他,又拍拍他的背:“好啦。”

她吸了下鼻子,在路回松開她後,重新再打了一遍手語:“好啦,去玩吧。”

路回點點頭,笑着揮揮手:“媽媽。”

他打手語:“拜拜。”

林文宜揮揮手:“拜拜。”

路回回到明照臨身邊,拉了一下明照臨的衣袖:“哥。”

他說:“走吧”

明照臨掃了眼他的手,點點頭,心卻有點沉重。

他對不起餘姨,也對不起他媽媽。

因為他已經沒有辦法以看待弟弟去看待路回了。

去往畢業晚會的路上有點安靜。

路回覺察到了明照臨的沉默,眉眼間流露出困惑,偏頭看向了低着頭的明照臨。

他安靜了幾秒,輕輕拉了拉明照臨的衣袖。

明照臨回神,撞上路回有點猶豫的視線,反而先一步問路回:“怎麽了”

路回擡起手,慢慢打手語問他,好像這樣,就是緩着語調在和明照臨說話一樣:“你真的很不想去嗎”

明照臨微怔,意識到路回誤會了什麽,頓了下後,跟路回說:“如果我說是,我們就不去了嗎”

路回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明照臨呼吸一滞,心跳又随着他的凝滞而錯亂狂跳。

他可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因為給初一造景那事兒,兩人起了什麽争執。

那會兒路回可是義正詞嚴地說他跟朋友約好了,就不能爽約。

事後明照臨答應了三人行,他也還是認真地跟明照臨說他脾氣發得不應該,說他剛才過分了。明照臨還老老實實地點頭認錯,現在想想,都覺得郁悶憋屈。

——倒不是沖路回,就是恨自己那會兒不懂事,早知道一開始就答應路回就好了。

路回都跟他撒嬌了!他到底是腦子進了多少水才能說出可他跟朋友約好了去玩了這種話的!

而現在,當年絕不偏心他一點的路回,卻願意在都在群裏跟楊道他們說了出發了的情況下,因為他說不想去,就不去了。

路回……會在這種事上向着他了,也會偏心他了。

明照臨有點恍惚,甚至開始忍不住得寸進尺,去想路回會不會也和他一樣……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既然他會對路回動心,那路回會不會……

“哥。”

然後明照臨就看見路回做了個“哥哥”的手語:“你如果不想去的話,那我們在群裏說一聲還是不去了”

明照臨瞬間清醒了許多:“…不用。”

他微微低下眼簾:“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呢,去一趟也好,聚一聚。”

路回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答應楊道。”

甚至……等到大家出了社會,都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麽純粹地一起玩了。

大部分人都涉及商場利益啊。

路回歪着頭看明照臨,想他哥偏偏是最在意這些兄弟情義的。

原來是這樣。明照臨的生日不是在家裏辦,而是去酒店裏。

所以下午到差不多的時候,他們就收拾收拾出門了。

因為只是個生日會,沒有任何商業性質,也就沒有穿西裝禮服什麽的,明照臨甚至嫌熱,就套了件黑色的無袖坎肩,還是被林文宜一個核善的微笑威脅着,去換了條深灰色的長褲,而不是穿着五分褲閑适到像是要去跑步似的。

路回不像明照臨那麽怕熱,天氣一熱起來就喜歡露胳膊,甚至以前在家天氣一熱起來就光着上半身。

明照臨可不像那些紙片身材,也沒有肥頭大耳,他光着膀子,露出來的是一身堪稱藝術品的肌肉,塊塊分明,配上結實的長臂,更像是在拍電影。

藝術是相通的,路回也學過一段時間畫畫,明照臨初一時就開始鍛煉了,所以以前路回看明照臨在家光着膀子,還拉過明照臨給他當模特,畫過好幾張。

——明照臨那麽早就開始刻意做力量訓練那些,不僅僅是因為林文宜和明向興給他安排的課程,還因為他初一時有一次跟校外的高中生打架,差點沒打贏。

其實事實上就是沒打贏,還是路回急急地跑開了拿着本子飛速寫了話讓人報警,警察來了,明照臨才沒挨太多揍。

而那一次打架,也是因為路回。

路回那會兒已經開始慢慢長開了,小時候粉雕玉琢的很可愛,大一點抽條了,但眉宇間的英氣與棱角還沒有被勾勒出來,看上去真的很容易被人誤會是個女孩,而且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這也就導致有些不知道他身份的校外人員在幾次無意間看見過路回後動了點心思。

他們初中時離家裏比較近,又想着鍛煉鍛煉,所以也沒安排過車。

這種低調換來的就是那些人的自信大膽。

那會兒明照臨雖然高,但也沒高過那些每天在他們學校附近偷偷晃蕩試圖收點“保護費”什麽的高中生。

對方人多勢衆,他當然會落下風,不過後來路回讓人報了警後,立馬又去學校喊了保安來。

那以後,林文宜也給他們安排了車。

路回也不知道怎麽的,回憶起了這樁舊事,偏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明照臨。

和當年那個還有點單薄的小孩不一樣了,他哥照天不僅成年了,穿個坎肩露在外面的胳膊也看着格外逼人,那流暢的肌肉線條,處處都充斥着壓迫感和力量感。

也是這樣,現在已經徹底沒人敢來招惹他,平時走在路上,因為他那張臉天生兇相,還會有人下意識地避開點走。

路回莞爾。

明照臨一低頭,就對上了他含笑的眉眼,不由偏了下頭,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路回搖搖頭,但做手語:“只是忽然覺得……長大是一件很快的事。”

好像第一次見到明照臨的時候,還是昨天。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麽,明照臨問他:“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嗎”

路回點點頭,笑着說:“當然記得,你那個時候一直盯着我,也不說什麽,但表情兇兇的,不是很歡迎我…我還記得。”

明照臨一看這話,直接滑跪了:“對不起。”

但路回确實不在意,他只是回憶起小時候的事,純粹在回憶而已。

甚至真要說起來,還有幾分懷念:“哥,你很早就跟我說過對不起了,我也說過沒關系的。”

雖然他那個時候不知道明照臨那幾天在他耳朵邊叭叭了些什麽,但現在也能夠猜到。

七八歲的明照臨,一直都是遠近聞名的混世小魔王,就是那種熊孩子,讓人頗為頭疼。而且他那個時候就叛逆得很,林文宜越訓他,他越跟他對着幹。

當時明照臨估計也是聽家裏要來個弟弟,已經懂了點事的他,當然知道這個弟弟不是親戚,所以多半耀武揚威地想讓他認他做老大。

明照臨那會兒,可是有一大幫小弟的。

但明照臨在路回身邊說了幾天,都沒有得到回應,那種沒有回應不是無視,就是沒有回應,像是沒聽見似的。

明照臨不懂,又跑去問明向興,問爸爸為什麽新來的弟弟不理人。

明向興就無奈地跟兒子說:“照臨,我們說過的,小回聽不見。”

小小的明照臨一愣,明向興又捂住了明照臨的耳朵,用氣聲說:“我們捂住耳朵還有點聲音,但我說什麽你也聽不見,是不是”

明照臨不知道他說了什麽,把他的手拿開,明向興就再重複了一遍。

然後明照臨點點頭。

明向興溫柔道:“小回就是……什麽都聽不見。他的耳朵裏不會有聲音,你要跟他說話的話,要寫字給他看,他努力學了很多字,只要不太複雜的,他都能看懂。”

也就是那個時候,明照臨瞬間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錯事。

——混世小魔王,是拉幫結派,鬧得附近的小孩都跟着他一起不怎麽學習,但他自認有一顆俠義之心,絕不欺負弱小。

所以明照臨唰地一下就跑到樓上去,一把推開了路回的房間門,認真地給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路回寫了對不起。

路回還記得,當時明照臨是什麽表情。

他抿着唇,臉皺在一起,像是包子上的褶皺,眼睛又紅紅的,寫字的力道分外大,不僅跟他說對不起,還自覺地把自己的罪行說了出來,路回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在家用手語比較多,所以下意識地打手語想說沒關系,但在明照臨懵懵的視線中,又意識到這個哥哥不會手語,所以只能提筆寫:“沒關系。”

他是真的覺得沒有關系,甚至他都覺得……這個哥哥很可愛。

也是那天起,路回和明照臨的關系就發生了變化。

他們到酒店後,明照臨的朋友已經來了,還有好些人都帶了禮物,七七八八地跟明照臨說了生日快樂,又給了禮物後,就是朋友間的玩笑和調侃。

林文宜和明向興出現後,又集體噤聲,規規矩矩地打了招呼。

林文宜輕笑:“你們玩,随意一點。”

話是這樣說的,孩子們還是在大人走了後,才又活潑起來。

他們往裏走,明照臨下意識地抓住路回的手腕,免得路回沒跟上。

他動作時,自然有人注意到了那塊表。

“明哥。”路回輕眨了下眼。

他哥這話……

他忍不住笑。

明照臨心裏還冒着又酸又澀的泡泡,一看路回笑,心就忍不住背叛他自己,變得輕快起來。

于是他就變成了一個有點開心卻又酸又澀的奇怪人。

明照臨郁悶地打手語:“你笑什麽”

他在這兒因為路回一句話都要自閉了,路回倒好,還笑得這麽可愛。

多過分啊。

路回看明照臨的表情,笑得更深,擡起一雙漂亮冷白的手,像是蝴蝶一般輕盈翻飛:“只是覺得,這麽多年了,你對我的保護欲還是那麽強。”

有點開心。

他還以為,不願意黏着他了的明照臨,是覺得總是和他黏在一起,耽誤了他一些事。

比如談戀愛。

比如出去玩。

比如……

所以他哥為什麽突然不黏他了呢

路回不明白。

明照臨微頓,确認了路回不是不高興,心裏稍微松了口氣,擡起手,想跟他說“當然,畢竟你是我弟弟”,可又實在說不出口。

他讨厭這個身份,讨厭只能被框在哥哥弟弟裏去對路回好、靠近路回。

可如果沒有這個身份,他連很多事都做不了。

所以明照臨擡手:“當然。”

他只說當然,不說原因。

路回也沒有追問,就是彎着那雙漂亮的杏仁眼看着明照臨。

少年看着軟軟的,笑起來時也十分明媚,叫明照臨心裏那些複雜晦澀的情緒都在此刻煙消雲散,只剩下了心動。

他的心跳真的好快。

快得錯亂了頻率,連時間都捕捉不到。

明照臨怔怔地看着路回,喉結不自覺滑動。

而路回沒有覺察到他的失神,而是轉向了桌子上還沒寫完的試卷,低頭繼續做題——他做這套卷子的時間比明照臨他們短了接近半節課。

明照臨就這樣在課間的喧嚣中盯着看了路回一會兒,還是有班上同學打鬧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背,連連道歉:“艹!明哥明哥,對不起對不起……撞疼你了嗎”

明照臨這才回魂,往日小霸王都要爆一下罵句髒的,照天卻只有低低地一聲:“沒事。”

然後說不出別的話來,滿腦子都是路回沖他笑的模樣,還有一點陽光從他背後灑落在他身上……他不懂藝術,卻也知道那是極其美好的構圖。

讓他的小回看上去,就像是天使。

明照臨擡起手,又悄悄地看了眼路回,手攥成了拳頭,輕輕抵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仿佛這樣,他就能把剛才那一幕的路回捕捉起來,永遠放在心裏。

路回上課其實是有點無聊的。

雖然老師們都比較照顧他,但不可能因為他耽誤全班,所以路回什麽也聽不見的時候,就只能看着老師們的板書自己去琢磨。

或者等明照臨給他打手語轉達。

其實林文宜有提過要不要在班上給他配一個手語老師,像是新聞臺那樣的,給他實時轉播。

但路回不想那樣。

他不想自己那麽“特殊”。

所以在無所事事的時候,路回就會拿出自己的本子,去琢磨劇本。

他們舞團有舞劇是他改編或改善了劇本,也有他原創的劇本。他最近和田春山排練的,就是他編寫的劇本。

舞劇不是話劇,劇本只要有一個大概的框架和故事,不用精準到詞。

不過即使如此,路回的才華還是在這上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雲思飛都說,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路回低頭慢慢寫着新的故事,就感覺到明照臨碰了碰他。

路回偏頭,只見明照臨跟他打手語,簡略地告訴他老師剛才講了什麽。

老師對明照臨的這個小動作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路回的特殊情況擺在這兒,沒必要去說什麽。

路回看得很認真,卻又有些恍惚。

其實明照臨不跟他說也沒關系的,等到下課後,再告訴他老師押了什麽題,或者幹脆幫他把題圈起來,不用在課上耽誤自己打得時間的。

可是……明照臨就是這樣。

他就是那麽好。

明照臨就是會因為路回說自己想和他上課,是因為想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他喜歡和他們待在一起,更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于是明照臨就永遠都會陪他或者帶他一起感受校園生活。

會讓他也有自己也在上課的感覺。

也是因此,路回總是不能明白為什麽他們都說明照臨性格不好。

在他眼裏,明照臨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他會記得他跟他提的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會幫他趕跑那些嘲笑他的人,甚至別人嘲笑他,他會比他還要生氣。

從小到大,明照臨打過最多的架都是因為他。

一個上午的時間,路回回來上課了的消息,就在學校傳開了。

他和明照臨都是學校的“名人”,明照臨為什麽有名,自然不用多說。

明家唯一的兒子,長得帥,身材比體育生還好,還在校運會上“虐”過體育生,學習成績也不差,一直都是年級前一百名。

從入學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學校的校草、男神級別的人物。

路回出名,就不僅僅是因為他和明照臨的關系和他殘障人士的身份,還因為他跳舞是真的很厲害,也很出名。

之前校慶有人拍過他跳舞的視頻放到網上,還上了個熱搜。

所以明照臨和路回去吃午飯的時候,藝術班那邊就有舞蹈生找過來:“路回!”

她們亮出手裏的牌子:【中午要不要一起去練舞呀】

路回和她們的關系很好,他在學校的時候,也經常在自習課去舞蹈室練舞,就和她們一塊兒,而且他也是舞蹈生,藝考的時候,大家都是結伴一起去考的。

路回去京都大學面試時,還跟她們一塊兒去的,她們還照顧他,大家一起排隊等候的時候,她們很緊張,一直不停地說話,但路回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麽,她們也知道,所以還有人一邊說一邊寫,給他看,就這樣讓他參與進來。

路回點點頭,彎彎眼,表示可以。

正好他也還想再練練。

路回很喜歡跳舞。

他用手放到過音箱上,感受過那種震動,但他什麽都聽不見。

可跳舞的時候,因為做動作會帶起風,可以感覺到空氣的阻力……于是路回就感覺自己好像能夠聽見。

伴随着一個個舞蹈動作,他好像能夠明白現在放的是一首怎麽樣的曲子。

這會讓他有一種他的世界也有聲音的奇妙感覺。

【好!】

女生飛快在本子上寫:【那我們待會見!】

路回沖她們揮揮手。

她們走了後,路回就跟明照臨繼續往食堂去。

他剛想跟明照臨說什麽,就注意到明照臨似乎有點不高興。

路回微怔,擡手扯扯他的衣袖,問他怎麽了。

他哥照天不高興的頻率好高啊。

他想。

明照臨小幅度地打手語,看着就好像在小聲嘀咕一樣:“我本來想中午跟你一起去圖書館的。”

這話确實是真的,明照臨很喜歡和路回一起去圖書館看書或者學習。他覺得路回坐在椅子上乖乖等他的樣子讓他心都能軟得不成樣子。

更重要的是,路回安安靜靜地握着筆坐在那兒寫字的時候……用那些女生的話來說就是,路回像一幅水墨畫一樣美好。

讓人的心不自覺地就靜了下來。

路回頓了頓。他想到明照臨上午對于他說他們可以單獨行動時的反應,到底還是沒有讓明照臨自己去,而是打手語:“對不起。”

他問明照臨:“我以後先問一下你”

有點奇怪。

路回想。

明明他和明照臨一塊兒長大,他們是兄弟,彼此之間那麽熟悉了。

怎麽突然就……要重新回找一個能讓彼此相處起來都少點委屈和難過的方式了呢

明照臨沒想到路回會這麽說。

他擡擡手,理智告訴他這樣不太對,路回是個獨立的人,凡事都要問過他,是不對的。

可他的情感,在想到路回以後去跟誰玩,都要先問過他、經過他的同意,光是想到這麽一點,就攀升起了幾分隐秘的扭曲快感。

那種病态的愉悅,讓他的呼吸都緊促沉重了幾分,心髒更是漏了一拍般開始錯亂狂跳。

這又不是他提的。

他腦海裏有一個惡魔跟他說。

是路回自己提的。

說明路回不在意這種……

明照臨不敢觸及那兩個代表不是好孩子的作風的字眼,所以他回避掉了答案,只慢慢點了下頭,眼睛卻在樹蔭下盯着路回。

他看見路回又笑起來,修長白皙的手翻飛着,如同兩根羽毛,在風中旋轉着,落在了他的心上,很輕,也很重:“那你下次不高興了,直接跟我說好不好不要跟我生悶氣。”

現在他哥太難猜了,不像以前,那麽好懂。

他不說的話,他好難猜到他為什麽不高興。

路回不喜歡這樣,因為他害怕他萬一哪天沒有注意到,次數多了,他和明照臨之間的隔閡就會産生,也會疏遠起來。

他不想這樣。

明照臨是他十分重要的哥哥,是他最在意的人,林姨和明叔都要往後排。

所以他不希望他會有一天跟明照臨走散。

楊道就先問:“你這表……明叔送你的”

明照臨得意地一挑眉,邊單手做手語,邊說:“小回送的。”

幾個男生直接爆發出了驚天粗口:“艹!”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這麽好的弟弟!”

“明哥,明哥,明哥!我喊你一聲哥,你是我一輩子的哥,你看我過段時間就生日了,能不能讓路回在那天給我當一天弟弟!”

明照臨舉起了拳頭:“你說什麽”

那人立馬滑跪:“是臣僭越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路回是能夠被笑鬧的氣氛感染的,也就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尤其明照臨又扭頭用手語簡單跟他說了他們剛才說了什麽,路回就笑得更深。

一群男生,聚在一起也沒什麽別的聊的,玩鬧了幾句後,就說出成績的事。

再過幾天就可以查高考成績了①,他們這兒準備出國的和已經出國的确實在多數,但像路回和明照臨成績還可以,準備自己考上去的也不是沒有,所以難免聊起出成績的事。

還有人玩笑着問路回擔不擔心明照臨考不上。

他是手機打字在備忘錄給路回看的,路回看了後,就搖搖頭,用手語說:“我相信我哥。”

明照臨挺着胸:“他相信我的實力。”

楊道錘了那人一下:“你就多餘問這一句……對了哥。”

他偏頭看向明照臨:“你不是說林姨答應你成年了,你就可以去考駕照,然後給你買臺機車或者跑車嗎你想好你要買什麽了嗎”

明照臨确實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轉頭就問路回:“小回,你喜歡坐機車還是跑車”

雖然知道這哥是個弟控,但楊道他們還是:“……”

不是哥們,那是你自己的第一臺坐騎啊!

路回想了想:“跑車吧。”

機車沒有殼護着,多少沒有那麽安全。

他知道明照臨想玩,就攔不住,他也不想把明照臨規束起來,他哥就該像太陽,像風一般,熾熱肆意且張揚。

但他又擔心明照臨,因為他是最清楚的,他哥有時候玩起來有多兇。

所以……那就只能努力明照臨讓安全點玩了。

明照臨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問路回:“那…既然如此,你為什麽會說如果我不想去就不去算了”

路回偏頭,漂亮靈動的杏仁眼即便是帶着困惑時,都分外動人:“因為你跟他們更熟啊,他們大部分人,抛開同學的身份,也都算是你的朋友,既然你都不想跟你朋友一起玩,那就沒有必要去了。”

明照臨立馬就意識到了,路回是因為他才答應去畢業晚會的。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路回的用意。

于是乎,那一顆冒着酸泡又帶着壓力,醞釀出了一瓶五味雜陳的調料的心,瞬間就輕松了起來。

明照臨的指尖微動,在這一刻真的無比想要将路回抱進懷中。

他的小回,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明照臨深呼吸了口氣,到底還是沒忍住。

他伸出手,也在伸手的剎那,就想——

管他那麽多,先抱了再說。

将路回納入懷中的剎那,明照臨明顯地感覺到路回頓了一下。

他也跟着瞬間緊張起來,都準備松手說對不起了,路回就擡起手,和往常一樣地回抱了他。

還在他的肩胛骨一筆一劃地寫字:【你又願意抱我了】

明照臨一怔,就感覺到他的小回,幹幹淨淨、不帶一絲雜質,照得他更加污穢難堪地繼續寫——

【所以你最近怎麽啦一直在避免和我貼貼……我還以為你青春期來了,嫌貼貼太黏糊,沒男子漢氣概,突然要面子了呢。】

路回:“你包裏沒別的東西了嗎?”

明照臨攤手:“沒有了。”

路回:“真的?”

明照臨不是很懂他不信為什麽要問:“要不你去搜?”

“搜有什麽用,你要真想藏,早藏起來了。”

路回沒動,而是盯着手裏的照片:“一般來說到達一個地方後,除了拍這個地方的正面照,應該還會拍合影,沒有合影…難道是一個人來的,或者同行人是副本線索?”

明照臨指了指自己:“你問我?”

路回:“?”

他無語:“這裏還有別人嗎?”

明照臨微揚眉,語調有幾分懶散:“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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