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火鍋(十五更)
第 50 章 火鍋(十五更)
【下面是個人播報——】
【您本次副本獲得第一名的獎勵包含抽取一次卡牌,抽卡只能在結算間或烏托邦進行,無法在副本內進行】
【除抽取一次卡牌外,您本次還将額外獲得【神觀的饋贈】:卷婁村的神觀感謝您在一些事件中堅定地選擇守護她,故特意贈送您一張技能卡】
路回回過神來,眼睛亮了亮。
技能卡!
【特殊技能卡:騎士之約】
【因技能卡特殊,故而特意說明:該技能卡只能使用一次,使用後可自選是成為對方的騎士還是讓對方成為自己的騎士,後者需得對方同意;使用後十分鐘內受到的傷害将全由對方承擔】
路回:“……”路回原本從不信神佛。
那些虛無缥缈的高高在上的神像,全身金光燦燦化身相,波光粼粼瑪瑙珠眼裏,又怎麽見得人間的悲歡疾苦?
他只隐約記得,他父親很喜歡捐功德,修寺廟。
靈都最奢華的那座寺廟門口的牌子上光光正正寫着捐贈處,寺上每一塊的瓦片上面都刻着捐贈者的名字。
三千元一塊,童叟無欺。
他母親在精神不好後,他父親就越發喜歡向着寺廟裏面捐錢了,用的還都是給家妻祈福的名義。
連續捐了有兩三年的樣子,他父親出軌時拍的親密照片就被甩到了母親的臉上,母親看了後瘋病更加嚴重,對待年幼的自己也更加苛責,最後終于是進了精神療養院。
父親在那一年又給寺廟捐了一大筆錢,光是他一個人向着裏面砸的錢,就為廟裏修了一座金燦燦的新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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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他的父親,他總是疑心在神佛面前一擲千金的人,是內心有愧,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才要花錢來買心安。
廟門裏面的銅臭味太重,他向來不喜歡。
結果他就重生了。
好嘛,這下不得不信了。
然而,然而……
他究竟為什麽會重生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跪坐在釋迦牟尼佛的蒲團前,路回有些呆愣愣地想着。
如果佛陀只是想要他去更改上一輩子的遺憾的話,那讓他重生到十七歲的自己的身上不就好了。
皆大歡喜,萬事大吉。
現在弄成這尴尬的樣子,又要怎麽辦好呢?
他又想起自己現在的這具身體和前一世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
于是一切便恍然大悟了。
原來是在他重生的時候,佛陀那邊也出了岔子,不小心讓他投錯了胎!
一想到這裏,路回不由得有些氣憤,心想原本好好的一本重生逆襲打臉文,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不三不四的樣子。
就是照着那種爽文模板,虐虐原本的垃圾前男友,畫點畫,出出名。
雖然可能在某些讀者看來,會有些枯燥,但是他衷心希望他的人生不要再有太多波瀾起伏了。
算了,不過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他又能怎麽辦呢?又不能再死一次……
誰知道這重生的機會是不是僅限一次,萬一佛陀不肯再讓他重生了怎麽辦。
哎,算了,一輩子很短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只是現在這樣,他總是疑心自己重來一世的完美人生,似乎是從原本的那個自己身上偷來的。
對方越是腐爛堕落,自己就越是光輝耀眼。
這樣的話,重來一次又有什麽意思,看着另外的那個自己再次一步步進入泥潭,重蹈覆轍嗎?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男女老少,都在對着佛陀神像拜來拜去,口中念念,都有所求。
求呀求。
求富貴,求平安,求學業,求吉祥如意,求一生幸福快樂。
拜呀拜。
拜香,拜神,拜佛,拜自己。
他看着人們都拜,于是也雙手合十拜了拜,但是卻不知道應該向着佛陀去求些什麽。
腦子裏面亂哄哄的,又回想起那天看見的明照臨的那張退學申請書。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上一輩子,屬于明照臨的人生裏開始堕落的第一步。
從這天開始,他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學業,放棄了離開的機會,主動地蜷縮進到了那幢陰沉昏暗的別墅裏面,成為了白盛忻身後的一個幽靈。
他在那裏為白盛忻畫了很多,很多的畫,成為了他往上爬的最好的墊腳石。
白盛忻的笑裏面藏着刀,他的愛昂貴到支付不起代價。
但是當時的明照臨卻并不知道,少年的他沉浸在屬于第一次品嘗到的甜蜜愛情裏。
從小到大,屬于明照臨自己的東西向來很少。
父親不愛他,母親将他視為一個可以用來聯絡婚姻的工具,可以随意打扮的玩偶。
沒有辦法,他就是很慘啊,從來都沒有被愛過,所以一旦別人稍微裝出一點愛的假模假樣來,他馬上就将全部的自己都獻上去。
……甚至一點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來。
這個時候的明照臨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死死地抓住,不肯放開手。
但是白盛忻給他的愛卻不是糖果,而是毒藥。
路回煩躁地罵了一句,重重地抓了一把頭發。
如果他現在是十七歲的明照臨的話,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
但是他現在不是。
煩,他到底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本不還是很灑脫的嗎?
說到底,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了,那麽對方如今是死是活,到底和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他愛上白盛忻要追着給他當狗,也是他活該。
路回咬緊了牙關。
死得好,快似,好似。
但是,但是……
腦子亂得像是要炸開來,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要做什麽。
路回似乎又成了剛剛重生回來時候的樣子,一條肮髒的,無家可歸,也無事可做的流浪狗。
晃晃悠悠地從主殿裏面走出來,路回恍惚地跟着人群走,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做什麽。
頂着一頭白毛在四周拜香禮佛的人群裏面格格不入,人又長得好看,時不時就有人偷偷看他,也有拍照的。
路回也全然不在意。
釋迦摩尼佛、阿難尊者、迦葉尊者……
【一生補處寄諸天,普現菩薩身,當年鹿野苑中,曾助迦文傳密意。】
【三界輪回仍故我,誓修唯識定,他日龍華會上,願随無著觐慈顏。】
彌勒菩薩、韋陀菩薩、四大天王……
【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應如是觀,無我無人無衆生壽者皆無為法】
珈藍菩薩,觀世音,地藏菩薩……
【七寶莊嚴成佛剎,八功德水濟衆生。】
【掌上明珠光攝大幹世界,手中金錫振開地獄之門】
他看啊看。
想要從這些密語箴言中看出一點什麽來,好教他脫離現在的艱難處境。
但是最後卻只是看得自己頭暈眼花,最後放棄了,排隊去吃了一碗寺廟裏的特色素面,另外加了一份素雞。
評價為這家寺廟的面味道很不錯,起碼比泡面好吃多了,很勁道。
走出齋閣來的時候,陽光亮堂堂地刺眼,他被晃得眼暈,沒反應過來,就被一人拉住了手。
“這位施主,我觀你業障纏身,恐福報不能現身。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了。”
沒見得那人樣子,先被這話吓了一跳。
眯起眼睛一看,是一個很年輕的紅衣喇嘛,臉蛋白白淨淨挺俊俏,彎眉長眼,臉上帶笑。
“你別和我來這套啊,我不買東西,也不算命的。”
路回警惕地說道。
“還要請這位師父你不要動不動就動手動腳,授受不親!”
“別嘛帥哥。”
那紅衣喇嘛笑着從僧衣的布口袋裏面摸了摸,掏出一塊最新的iPhone手機來。
“可以合個照嗎?我不是真和尚,是周圍的大學生,來這裏是拍短視頻的,我感覺你今天這一身很帥兄弟,和我很搭。”
“這不來一張不久可惜了!”
路回很是反應了一會,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人拉過去,手機自-拍模式移開,閃光燈就打下來了。
主要是他上一輩子是陰暗的自閉死宅家裏蹲,這一輩子雖然好一點了,但是卻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自來熟的人。
說實話有點吓人,還是希望這樣的人類早點滅絕的好。
“啧,不錯不錯。”
那人翻着照片,點了點頭,似乎很是滿意的樣子。
“後期再給你的頭上P個惡魔角,這一套看來不就是小和尚舍身鎮邪靈。”
路回品位了一會,才從他的話裏面品出來自己就是那個邪靈,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位假和尚搖頭晃腦。
“從地獄裏面爬出來的惡鬼,來找上輩子的仇人複仇來了,您瞧!多時髦的人設啊。”
聽到這裏,路回終于忍不住笑了。
“我可不要做惡鬼,我剛發誓這輩子要做個徹頭徹尾的大好人。”
“為了感謝你讓我拍照,我請你喝咖啡兄弟,走吧!寺廟咖啡,喝沒喝過?”
假和尚讓路回喊他石榴。
他倒也沒騙路回,真的是搞自媒體拍短視頻的小網紅,又轉過頭來抱怨現在短視頻賽道也是卷得飛起,不搞一點時髦的設定光是靠臉完全吸不到粉絲……
“我只是為了謀生才這樣做的,不是故意要騙人,希望佛祖寬宏大量,不要怪罪我。”
石榴雙手合十,手掌中間夾着一杯咖啡,看起來怪模怪樣的。
“沒事,佛祖應該挺好說話的。”
路回安慰他。
畢竟他這樣的爛人都能重生呢,石榴這點小事屬實算不上什麽。
他們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石榴就看他臉色不對。
“兄弟,你有什麽心事是不是?不然怎麽一個人來這裏?”
路回嘆氣。
“說來話長。”
石榴:“為情所困?”
路回搖頭。
石榴:“事業不順?”
路回搖頭。
石榴:“考試挂科?”
路回還是搖頭。
他努力想要用一句話來表明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思考了好一會才開口。
“我有一個朋友。他,怎麽說,他是個戀愛腦,愛上了一個垃圾。
“但是現在我又不知道站在什麽立場勸他,因為他現在不覺得他喜歡的那個人是垃圾,還沾沾自喜以為撿到了寶。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會很慘。”
思考了一下,他又繼續說。
“但是其實他自己本身也是個垃圾,我現在正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管他,畢竟他們兩個垃圾在一塊似乎也挺好。”
“就是說,最好都離我遠點,不要把屎沾到我身上來。”
石榴聽着聽着,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尊重祝福比較好。
“就像是魯迅曾經說過,悲喜自渡,他人難悟;萬般皆苦,唯有自救。”
路回猛然一驚。在重生之後,他沒有怎麽想起過自己那樣不堪的前一世。
命運之神在此時眨了眨眼,讓他們會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時候遇見。
“你好,沒事的話能不能讓一下……”
對方想要從他身邊擠出電梯去,但那束桔梗花實在是太大,撲面而來的香味也惡心得人直想吐。
明照臨閉了閉眼,但實在沒忍住,劈手奪過來摔在了電梯的地板上。
“你!”
本就脆弱的藍色花瓣散了滿地。
少年睜大了眼睛,眼裏面的淚花幾乎沒怎麽藏就冒了出來。
“我的花……”
在他蹲在地上想要重新一點點将那束花抱起來的時候。
明照臨卻已經用鞋底踩了上去,還很用力地左右碾了碾。
“呦,你這花是要送給誰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今天整整一天的戾氣終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語氣肯定不是很好,說不定像是那種學校裏面霸淩其他同學的不良小混混頭子。
因為他看見身下的人因為恐懼而開始輕輕顫抖了起來。
活像是一條本來好好走着路,結果卻被旁邊的惡霸突然踢了一腳的可憐小狗,就差嗚咽出聲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這場應該是訂婚宴吧?”
明照臨彎下腰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擡起,滿意地在他眼裏面看見了盈盈的濕潤眼淚。
十七歲的明照臨還留着半長發,黑色的發尾軟乎乎的貼在臉頰上,膚色白潤,臉蛋漂亮得像是個女孩子。
一看就很好欺負,很輕松就能騙回家的小蠢狗崽的樣子。
天殺的,怪不得上輩子一個個的都來騙他。
“讓我猜猜,你是要送給是白盛忻,還是陸大公子?”
“人家都已經琴瑟和鳴佳偶天成了,你怎麽非要去插一腳。怎麽,這年頭上趕着當小三嗎?”
“賤不賤啊你?”
笑死,罵自己就是爽,嘴裏的話一句接一句都不帶斷的。
“不,不,不是……”
少年磕巴了一下,又搖頭又點頭,急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直掉。
明照臨當然知道他一緊張就容易結巴。
因為這一點,他的父親很嫌棄他,稱呼他為帶不出去的廢物。
因為身體不好,上輩子的自己沒怎麽上過學,在他二十歲之前甚至都很少出門。
像是一株名貴但不好養的珍惜植物,常年在家庭醫生,阿姨和家庭教師的手下輾轉,缺乏生機但是卻也還算是健康地活着。
唯一遇見的一個可以算得上是同齡的人就是他的油畫老師白盛忻。
結果別人對他一點好,給一根骨頭,他就屁颠屁颠地搖着尾巴跟過去要給人當狗。
結果當然就是被大騙特騙,沒了錢也沒了心,不得好死。
評價為純屬活該。
“帶我去你房間,現在。”
明照臨突然改變了主意。
“不然我就現在下去,把你喜歡白盛忻的事情當場喊出來。
——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知廉恥要去給人當小三。”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沒有……沒有喜歡……”
少年吓壞了,甚至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哭着哭着就又彎着腰咳嗽起來。
“啧。”
明照臨最見不得他這副軟弱可憐的樣子,熟練地從他的左邊口袋裏面摸出了房卡,半拉半拖地拽着他起來出了電梯。
出電梯的時候還遇見了一對男女,看見他們甚至不到十二點就這樣糾纏在一起,眼神有點怪異。
倒是明照臨先大大方方地開口。
“抱歉今天是他朋友前男友忌日,他傷心過度有點喝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滴——”
房門剛被關上,少年就像是兔子一樣從明照臨的手下竄了出去,将手裏的手機舉了起來。
“說,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告訴你,你小,小心我報警把你抓起來!”
明照臨沒理他,尋思我是誰要是說出來不得吓死你。
他反客為主地坐到了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真的是很少喝酒的,因為上輩子的他總覺得喝酒會影響腦子,讓他沒法繼續握住畫筆。
如今死過一次,倒是覺得無所謂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明日愁來明日愁。
酒不是什麽好酒,酒精味兒很沖,他沒嘗出好味兒來,只覺得喉嚨發癢,火燒一樣的痛。
腦子裏面的眩暈再次翻湧上來。
他踢掉了鞋子,下意識地在沙發上将自己蜷縮成一團。
一時之間覺得所謂的重生就是一場幻夢,是他畫畫累了,在老宅的桂花樹下喝了太多酒,醉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你這是私闖民宅,這樣是犯法的知道嗎?”
十七歲的明照臨還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眼神清澈又愚蠢。
“別鬧了。”
他伸手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将對方抱抱枕一樣摟在了懷裏。
“陪我睡會就好……放心,我不會害你。”
別人我也不知道,他向來很笨,看不透人心。
但是這個世界上,起碼,我是不會害你的。
懷裏的少年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像是一只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一聲不吭地任由他抱着。
呼吸燈慢慢暗下去,溫柔如海浪一般起伏着。
明照臨閉上了眼,無數的痛苦的回憶如碎片般割裂了他的腦海。
好痛啊,也真的好累啊。
活着就是這樣讓人痛苦的事情嗎?
如果就是這樣死在一無所知的十七歲,不用去遭受後面的一切,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壞的事情。
許久,少年伸出手去,悄悄解開了明照臨臉上的黑色口罩。
淩亂的白發下是一張看起來同樣年輕的臉,但是上面卻多了沉沉的倦容。
他睡得真的很熟,就像是已經有幾個月都沒有好好睡過了一樣。
“看着長得還行,可惜是個精神病。”
少年小聲地罵了一句,想伸手去揪他頭發,但是怕把人吵醒還是放棄了。
“瘋狗一樣,誰認識你啊!”
越想越氣,他低聲罵道。
“還踩了我的花!”
他看向窗外,草坪上亮燈閃爍,觥籌交錯。
儀式早就結束了,顯然已經來不及去送花了。
哎,本來今天都計劃的好好的……好委屈,想哭。
自顧自emo了一會,但是也許是沙發足夠寬大柔軟,也許是那個奇怪的人的懷抱足夠溫暖,給他一種怪異的熟悉安心感。
算了,不能和精神病計較。
他竟然靠在人懷裏,跟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明照臨醒來的時候茫然地在沙發上面躺了一會,拿出身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剛好過了淩晨十二點。
下面的宴會已經散場,只有草坪的角落裏面零零星星地亮着幾盞寥落的橘黃色的燈。
空調的風嗡嗡地吹着,胸口的呼吸軟乎乎,是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的睡姿顯然也說不上好,長手長腿糾纏在他身上,章魚一樣。他從小就喜歡抱着東西睡覺……
在此時,他不是一個人。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讓明照臨心裏驟然觸動了一下。明照臨看了一會窗外,然後低頭在懷裏人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生日快樂,明照臨。”
他有些沙啞地說道。
是自己送給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快樂。
上輩子也是這樣,在白盛忻忙着慶祝他的訂婚宴的時候,卻無人知曉今天也是他的十八歲成人禮。
雖然,但是這一次總算是有人祝自己生日快樂了。
“唔?”
少年顯然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麽,頭發亂糟糟地從他的懷裏鑽出來,柔軟雪白的手指還踩奶一樣地在他身上抓了幾把。
“許個願吧。”
明照臨輕聲說,聲音是難得的溫柔。
“只此一天哦,今天許下的願望都會成真。”
“什麽許願……”
少年明照臨腦子也還迷糊,搶過手機看了一眼才記起來。
“哦,原來今天是我生日啊……”
其實也不怪他不記得自己的生日。
他的家庭就像是所有勵志爽文小說裏面的主角一樣不幸,父親常年不回家,母親住進了精神病院。
他的出生怎麽看都并不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至少在過去十幾年裏面,從來都沒有人和他說過生日快樂。
少年明照臨迷迷糊糊地從單薄但是溫暖的懷裏擡起頭來。
“那,我今年的願望就是……能有個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但是願望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實現不了,所以才叫做願望吧?
許完願他就有點喪氣,他又想起今天是白盛忻的訂婚宴。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盛忻哥哥的。
如果是盛忻哥哥能夠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他真的一點,一點也不差的。
他會努力,會很努力地去畫畫……在未來,一定會變成很厲害的人。
所有曾經教過他的老師都說他超有天賦的!
“只有這樣嗎?”
對面那白發的讨厭鬼挑着眉,搖了搖頭,用一種看不争氣的廢物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臉微微紅了,又覺得這人實在是沒眼色又讨厭,這下徹底清醒過來,連忙從他懷裏跳下來。
“哼哼,你根本就什麽也不懂!想,想有個老婆是什麽很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呵呵,多少人連老婆都沒有呢!就讓他們嫉妒去吧!”
明照臨思考了一下,覺得倒是也有點道理。
有個老婆還是很重要的,至少可以一起抱着睡覺。
他此時興致上來了,困意全無,支棱起來用對方的手機掃了店裏的送餐二維碼點了些吃的和蛋糕,說是要給人好好過個生日。
自然付款還是讓對方來的。
畢竟他沒有錢。
昨天一天他都沒怎麽吃飯,此時早就已經餓了。
酒店送餐很快。年輕的身體食欲也很好,明照臨吃得優雅但是卻也不慢,很快就已經将面前清盤了。
蛋糕倒是只吃了一塊就覺得膩了。
原來之前曾經那樣渴望的東西,當真的吃到嘴裏的時候只也不過如此。
“你不吃嗎?昨晚應該也沒好好吃飯吧?”
假惺惺地将并那塊不好吃的蛋糕推到對方面前,看着對方猶豫了一下,皺着眉咬了一口。
“算了。”
他良心發現,将那甜度超标的蛋糕丢進了垃圾桶。
“這個不好吃,別為難自己了。”
“你都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東西了,怎麽能随便丢掉。”
少年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明照臨上一輩子人長得漂亮,但是瞳色卻是沉沉的烏黑色,唇色也偏暗。
不笑的時候就有一點森森鬼氣,看起來像是個鬼娃娃。
明照臨閉着眼睛都能知道這小孩現在心裏在糾結什麽,拉過人來敷衍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輕聲哄他。
“聽話,以後送你更好吃的蛋糕,嗯?”
少年明照臨臉微微紅了,雪白的耳側驟然飛上一層薄粉。
明照臨看了一眼,順便将最後一勺子香草冰淇淋塞進嘴裏,咬着勺子心想怪不得上輩子白盛忻後來一直都不怎麽喜歡自己。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長得比自己還好看的攻?
吃飽了後明照臨心情好了很多,也有了力氣,重新洗漱後就将人拉上了床。
“閉眼。”
要老婆是嘛,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
燈被關上了,他摟住人的後頸,輕輕靠過去,兩人的鼻息相糾纏,唇瓣慢慢貼在一起。
他舔着那道細細的柔軟唇縫,在人後頸上面捏了一把,舌尖順利地鑽了進去。
栀子花味道的牙膏,含着一點青澀的甜。
還沒來得及糾纏就被人咬了一口,身子被人推開,黑暗中那人的聲音顫顫地發着抖。
“你,你你你做什麽?!”
明照臨揚了揚眉,心想怎麽腦子缺根筋似的才反應過來。
就光是你這安全意識,如果不是我,早不知道被人吃幹抹淨多少次了。
“您還看不出來嗎,明先生?”
他起了壞心眼,聲音故意壓得低低的,帶着微喘的氣音。
“我是您的專屬願望小精靈,來幫您實現願望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那句話的最後兩個字在他腦子裏面回蕩。一時之間有些戰栗,心悸又上來,全身暈乎乎地發冷。
石榴見他似乎有些不信,還來和他解釋。
“這真的是魯迅說的啊!”
“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
路回急匆匆地轉身便要走,石榴不明所以,追上來和他加了個微信才放人。
出寺廟的時候,天氣陰沉沉地像是要下雨,霧氣慢慢地蒙了上來,寺廟的七層塔頂閃着晶瑩的光,香火氣也變得濕沉黏膩了起來。
路回在手機軟件上打了個車,位置就定在明照臨所在的別墅區,他曾經無比熟悉的那個地址。
在等車的時候小雨就落了下來,綿軟糾纏的雨水,一點一點的落下。
正是靈都的梅雨季,雨水不涼,風吹過被潤濕的皮膚。路回擋了擋眼睛,心悸又重了,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腔裏面跳出來。
他頂着一頭濕漉漉的白發上了車,車擠在車流裏面,下雨天堵車,喇叭亂鳴,吵哄哄地走過斑駁的紅綠燈,走過熟悉又陌生的街區,街道上面的店鋪有的是路回曾經熟悉過或者已經遺忘的名字。
出租車司機來和他搭話,他也沒有聽到。
他成了一個聾子。
只是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片段一點點地在他的眼前閃現。
悲喜自渡,他人難悟;萬般皆苦,唯有自救。
自救啊,自救。
那人的确很爛,性格也很差勁敏感,陰暗又社交障礙。他沒有愛他的家人,甚至也沒有任何朋友。他就是垃圾堆裏面的一塊不可回收廢物,活着死了似乎對全世界都無關緊要。
腐爛堕落,都随他。
根本沒人在意他,也沒人想要舍身為菩薩來渡他。
……
路回的頭靠在冷冰冰的玻璃窗上面,眼眶一熱,一時之間竟驟然落下幾滴淚來。
沒錯,他幾乎是憤懑地怨恨過去的那個他,那個懦弱卑微的、将一切依賴給別人的自己。
但那個時候的明照臨孤身站在霧裏,早已無路可走。
——除了自己,誰還肯救他?
他還以為是可以升級焱的技能的技能卡呢。
不過這個技能卡…在特定的情況下用起來,也是很有用的。
就是得看遇見隊友的運氣了。
【以上,就是本次副本的全部結算】
【注:游戲大廳內目前有兩位玩家】
路回還是那句話:“先抽卡。”
那本卡冊再度憑空出現,數不清的卡牌從中飛出,圍繞着路回旋轉。
路回對這個流程已經很熟,他掃視了周圍将他層層包裹住的卡牌,最終選定了一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次沒有整那麽多花活了,路回比起之前來,算得上是随手一抽了,所以他抽中了他最想要的卡——
【恭喜您抽取到了裝填類型技能卡:初級技能卡】
【因此技能卡的特殊性,故而特意說明:該技能卡使用次數不限,一次副本只可裝填在一張卡牌上,随該卡牌決定當次使用次數。】
意思就是,這張技能卡不能直接喂給角色卡,而是要配合角色卡使用,而且之後如果路回抽到了兩張可以使用的角色卡的話,就可以根據副本來定用哪張卡,再配合這個技能卡去用。
這樣的話,這個技能卡比路回想象得要好很多,他還擔心是那種資本家套路,抽出一張火球術,然後只能用在火屬性角色卡上。
……這樣的話他這輩子得下多少個本才能把自己的能力養起來,以後去打“神本”都看不到什麽希望。
不過現在他就沒有這個擔憂了。
路回看着手裏正面是一段看不懂的特殊咒文的卡牌,心滿意足地将其收了起來。
他想了一下,還是說:“去游戲大廳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去游戲大廳,他倒是知道游戲大廳長什麽樣,主要是寫過。
但沒去過。
【為您傳送至游戲大廳中……】
應該沒問題吧。
路回迷迷糊糊想。
他是真的很累,所以睡着得很快,因此不知道明照臨在黑暗中偏頭,看了他兩秒。
他相信“君朝滿”說他不想殺他了。
如果“君朝滿”不是到那種時候還在演他的話,那麽他确實不想殺他,不僅不想,還很害怕他會死。
他當時在路回懷裏,當然能夠感覺到“君朝滿”抖成了什麽樣。
……從有記憶開始,只有想殺他的、讨厭他的,還沒有過…怕他死的。
還怕成那樣。
他要是死了,“君朝滿”會哭麽?
想到這讓被他掐住時紅了眼眶,不受控制地落淚時的模樣,明照臨勾了勾唇,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有點可惜。
要是他死了還能看見“君朝滿”就好了,這樣就能知道他會不會為他的死哭,還能看見他哭起來的模樣。
“君朝滿”哭起來……挺讓人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