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密室 原本就是我的新婚夜,難道不能分……

第2章 密室 原本就是我的新婚夜,難道不能分……

他像是沉浸在一段夢裏,似乎怕人打斷,自顧自道:“懷珠的乳名叫作盈盈,她喜歡吃甜食,又怕黑,只是我總慣她慣得太嬌了些,在旁人面前還好,私下卻是嬌氣怕疼得很,親她一下都能把她氣哭。不過她內心其實是歡喜的,只是你總該溫柔些,別吓到她才好。她還送過我一個去寺裏求的平安符……”

裴玄朗從懷中将那枚平安符小心翼翼拿出,像是炫耀一般,只給兄長瞧了一瞧,随後卻又放了回去,遲疑道:“盈盈要是問起來,你就說這符丢了。”

他們分別時盈盈千叮萬囑,這符不能給他人佩戴,沾了旁人的身就不靈了。

這些小兒女的私事裴玄章确實不知,也不必知道,他只知裴玄朗養父年少時與友人互相許婚,後來他養父收養了二郎,而謝家是過了幾年才生下這位弟媳,兩人年歲相差頗多,不見得是對佳偶。

雖然聽到他們婚前親熱時有些不喜,然而那畢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他不願多問,極快打斷道:“我記下了。”

裴玄朗卻不願意就此住口,其實他不過是想要兄長替他生個孩子,夫妻燕好時兩人沉默不語最好,這便不會滋生出其他不該有的情愫,兄長無需将這出戲唱得盡善盡美。

即便兄長肯做,他也應了下來,但并不是那麽樂見其成,在這偌大的國公府裏,只有盈盈獨屬于他一人,裴玄朗不敢想象,若連她身邊這個位置都能被旁人随意替代,那他這個廢人的餘生大約也再無半點樂趣。

他越說越心慌,幾乎要掙紮站起來,然而最終還是重重跌坐回去,只來得及握住兄長一臂。

裴玄章見他酒後焦躁不安,正欲吩咐下人推他到側房安歇,熬些湯水給他服下,孰料他卻死死捉住自己衣袖不放,眼中迸出驚人的亮光,像是想出什麽絕妙的主意。

“兄長,不如推我入密道罷!”

“放肆!”

裴玄章在家時大多從容平和,對這個新認回的手足更寬容幾分,然而他并非沒有底線之人,容忍他這些時日的胡鬧已屬破例,聽聞此言,立時火從心起,幾乎收不住聲音。

“你當弟婦是什麽,可以任你亵玩的妓子?”

他乍聞密道,就知這個弟弟做何想,手下運力,反握回去,力道之重能捏碎那人骨骼,目中滿是警告之意。

裴玄朗卻似覺察不到痛,反而大笑出聲,語帶譏諷:“母親将我新居安在此處,難道并無這層意思?”

裴玄章默然,鎮國公府這些事情瞞不過聖上的耳目,母親為二郎請了宮裏的太醫醫治,原也不指望瞞得過去。

然而沈夫人請太醫來治病并非出自對幼子的一片關切,卻是為了他。

“一個出身高門的權臣,不貪錢,不好色,同僚提起皆是交口稱贊,兵士争相擁護,你以為你是聖人還是完人?”

沈夫人慈愛地望着芝蘭玉樹的長子,那是她的驕傲,可為官之道和聖賢之道原本就是兩回事,她道:“我的兒,你以為聖上會喜愛這樣的臣子麽?”

帝王都希望為臣者潔身自好,可也喜歡捏住臣子貪財好色的弱點。

當今這幾位閣臣,除卻陳閣老留戀年輕女子,頻頻納妾,也有幾位是只戀着夫人、從不納妾的,但私下裏也收受賄賂,在家鄉廣置田産,聖上心裏明鏡一樣,只是不到該問的時候,便從來不問。

可裴玄章偏偏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他不愛杯中物,家中更不短缺金銀珠玉,不過女色總該沾一沾的。

沈夫人長嘆道:“你真要我家斷後不成!不過一個民女,随你拿捏就是,便是她知道了也不會不依,若二郎沒出這等事,她休想踏進我家一步,如今她得了個金龜婿,日後我又許她撫養親子,有夫有子,這是上天賜她的福分!”

更何況……裴氏不是沒出過這樣的事。

裴氏初建鎮國公府時,曾有一位先祖愛慕守寡弟媳,又恐被外人得知,特于地下修暗道密室,方便夜間往來,錦衣衛刺知此事後,太\祖也不過閑暇時與那位鎮國公開過幾個隐晦玩笑敲打,并不降罪。

此後歷任鎮國公為避嫌疑,都封閉當年寡媳所居院落,不許人居住,直到二郎被認回來,才安置在這處。

新居從外看來與別的院落并無差異,只是房內設有長約四步的密室,緊貼主人閨帳,內裏僅能容一張小榻和幾樣家具,方便那弟媳從外扭動機關,入內與夫兄偷歡。

金陵冬日地濕寒冷,貴人們建屋時常設夾層用以填塞取暖器物,即便真有細心的人察覺出內外尺寸不妥,至多只會以為是牆壁增厚保暖的緣故。

但裴玄朗要從他書房內進新居密室,那意味大不相同……和秦樓楚館聽牆角的老鸨有何區別!

裴玄章思量他這些時日事忙,是否只重飲食衣物上的關懷,忽略教導這個弟弟當如何振作,竟令這個鐵骨铮铮的男子變作整日以酒消愁的扭曲愚夫,連這等主意也想得出來。

“畢竟原本該是我的新婚夜,難道我還不能分一杯羹?”

裴玄朗憶起妻子姣好端麗的容貌,從前便惹得許多登徒子觊觎,即便是他不曾沾染過豔聞的兄長他也不能全然放心,冷然道:“兄長若問心無愧,哪裏怕人旁聽?”

這事他應允做下已是亂了人倫,哪裏是能容許第三人旁聽的正經事!

裴玄章正欲申饬這個異想天開的弟弟,然而侍從卻自外輕輕敲窗,不過篤篤兩聲,随後禀報道:“世子爺,二公子,新婦那邊的侍女聽聞二公子到了此處,請您回去。”

他們在此間的争執霎時顯得可笑,無論二郎這個荒唐瘋狂的念頭他應允與否,他都要清醒地去到新婦的房中,與她野……代替她的丈夫與她行周公之禮。

二郎看與不看,本來就只有他這個親手做下此事的罪人知曉。

裴玄章松開他的手,淡淡道:“那也随你的意,只是今夜之後,你需應我一件事。”

裴玄朗見兄長煎熬掙紮,心內并非不痛,可每每想到自己慘淡餘生,又見長兄風神特秀,即便飲酒也如醉玉頹山,令人望之傾慕。

這樣的郎君,盈盈當真會不心動麽?

然而他也是有着驕傲的人,心下雖偶有自責,卻又仰起頭,故作懶散道:“什麽事?”

“即日起,謹遵醫囑,戒酒、止怒。”

裴玄章握住他肩,恢複了往常平和的神色,沉聲道:“二郎,天無絕人之路,即便上蒼不憐,可人命也并非天定,你今後要走什麽路,不看你軀體完整與否,全看你的心性。”

分別多年,幼時不曾相伴本就是樁憾事,玄朗的心性學識偏弱也并非他本心,及至如今,裴玄章自知不該用長兄身份與權勢壓他一頭,言多必輕,只重重嘆了一聲,在弟弟的肩上一拍,吩咐左右開門。

紅麝遠遠立在廊下,新郎官的喜服顏色格外顯眼,房門開合之間,她瞥見世子爺坐在椅上,看不清輪廓,似乎正在訓斥站在一側的姑爺,不知什麽東西碎了一地,而她家姑爺出來時面色自然也稱不上一句好。

換作從前她定要替娘子說上幾句,可如今姑爺成了國公爺的兒子,不是她能置喙的尋常男子,從前那樣熟悉的人,只靠近時輕輕向她一瞥,紅麝便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好在這位新姑爺沒說出什麽要分房別居的話,不要侍從引路,只讨了一盞琉璃美人燈,道:“走罷。”

謝懷珠并不曉得新婚之夜居然會有新郎撇下妻子不管,會跑去兄長房間夜談,她将婆母給的小冊子又瞧了幾頁,一時頰側微紅,急急忙忙喝了半盞水,聽到門口傳來紅麝的聲音,似乎正有人拾級而上,她連忙坐回去,把冊子塞到枕下,将喜帕遮得嚴嚴實實。

只是她還有些擔憂。

裴玄朗高大魁梧,又和她一樣不大習慣在金陵權貴子弟間應酬,要是被人灌得大醉,紅麝一個弱女子哪裏扶不住他。

然而她實在是多慮,房門吱呀一聲,一片朦朦胧胧的紅裏,那人不疾不徐向她走來,吩咐紅麝出去,聲音平和威嚴,只是身上那股難聞的酒氣還能證明今日賓客的難纏。

謝懷珠放下心來,其實國公府裏成婚規矩雖多,卻比她原先參加過的所有婚事都要合她心意,新婦入了洞房便能自在,四周都靜悄悄的,不似有些人專愛到新房裏鬧,什麽要将新郎扒光衣服吊起來抽打,還要新婦将手絹塞入夫君下褲,從另一側扯出……

若是這樣成婚,那她寧可兩個人悄悄拜天地算了。

紅麝将門輕合,那人遲疑片刻才向她走來,謝懷珠從帕底窺見一雙男子的靴,他似乎比從前又強健許多,遠遠瞧着還算賞心悅目,可步至她近前時,卻有一股無形中的壓迫感,教她喘不過氣來。

方才幾乎捏碎她夫君腕骨的手挑開新婦的喜帕,她對此自然一無所知,反倒攥住他喜服袍袖,借着新郎扶住她發冠的力道仰頭瞧他容貌,神情毫無防備,甚至聲音裏含着些許委屈。

“郎君,你怎麽才來呀?”

她坐着仰頭,根本看不清夫君被燭影隐去一半的面容,只是他不經意間擡手撫了撫咽喉那處,他的肌膚光潔,并無半點痕跡。

只是大概這半年來沒見日頭,和她一樣,膚色比從前更加白皙。

裴玄章臨來時在喉間貼了一片假膚,盡管新婦未必知曉,但他仍有所顧慮,除了比弟弟更為高大健碩的身軀,盡力修飾過自己面容上的不足。

他出外任官時曾破獲一樁采花大案,一個面容姣好、身量纖弱的男子利用自己雌雄難分的容貌進入許多女郎閨房,用替新婦做繡活的名義□□未婚少女,直到新婚夫妻義絕之事層出不窮,才有人疑心,報案到官府。

那人遮掩男子咽喉所用的,就是這種價格高昂的假皮。

不過身上多了些異物還是有些不适,被她如此近身細看,他下意識還是摸了摸那處。

好在,她并未發現。

謝懷珠正想要他幫自己卸下發冠,可身下的床帳卻傳來一聲輕微響動,她驚吓起身,撲進郎君寬厚胸膛尋求安慰:“阿牛哥,有老鼠!”

然而她的丈夫卻身子微僵,像是不大習慣她這樣親密似的,怔了怔才撫了她背輕拍兩下:“地龍初熱,偶爾會有聲響,不是蟲鼠。”

謝懷珠沒設過地龍取暖,但國公府又不會把糧食存放在此處,哪來偷吃的老鼠,不疑有他,但卻覺得有些丢人,伏在他胸口不肯松手,羞赧道:“真的麽?”

她的夫君氣息平穩,顯然不曾受到半點驚吓,微微笑道:“當然不會有,盈盈,你還信不過我麽?”

然而在謝懷珠瞧不見的地方,裴玄章嚴峻的目光直射床帳附近挂着的楊妃出浴圖,似乎要從楊妃腰間的那顆寶石處穿進牆後。

她的阿牛哥,顯然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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