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被秦闕甩了一鞭的兩人鮮血淋漓,青紫色的鞭痕橫跨過兩人的臉,看起來觸目驚心。疼痛下,二人涕淚交加指着秦闕控訴:“你是誰啊?!怎麽平白無故打人呢?!”“我是承恩侯家的公子,你是哪家的?!你等着,我要去衙門告你!”

報喜布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倒是有認識秦闕的,他們立刻拉扯了身邊的人遠遠躲開,“別過去,那是端王。他發起瘋來可是會殺人的!”

秦闕并沒有理會衆人的反應,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溫珣。

那兩人已經在周圍人的提醒下得知了秦闕的身份,此刻他們萬分委屈:“就算你是端王爺,也不能無故打人哪!我們并未招惹你啊!”從頭至尾他們連端王的名諱都沒有提到,怎麽就莫名得了一頓打了?

這時二人就見他們身邊一直沉默的青年慢悠悠開口了:“二位,聽我說句話?”

滿臉是血的二人轉身看去:“你誰啊?!輪得到你說話嗎?”

溫珣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我就是二人方才談論的那個溫瓊琅。”

話音落下,二人臉上像是開了染坊似的五顏六色。他們身體一僵,像是兩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

溫珣不緩不急道:“溫某不才,也算是半個皇室中人。方才二位議論在下的話,在下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位是準備去衙門狀告端王爺嗎?溫某可與二位同行。”

“正巧,溫某也想告二位一個妄議皇室的罪名。”

看到溫珣明豔的笑臉,被揍的二人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吱聲。兩人并不蠢,溫珣是聖上親封的端王側妃,已經是上過玉牒的皇室中人。端王爺是為了溫珣才甩了他們一鞭,就算狀告落到了實處,他承擔的責罰也不重。反之,妄議皇室是重罪,輕則罰幾個月俸祿,重了是要下大牢的。

看到溫珣的笑臉,秦闕才覺得心頭的那股火焰漸漸散開。他最見不得身邊之人窩囊,還好溫珣拎得清,沒浪費他心意。

溫珣脊背挺直,笑吟吟看向二人,說出的話語中帶着莫名的壓迫感:“二位,還去衙門嗎?”

二人挂着淚陪着笑,差點就跪地讨饒了。“不,不去了。請王爺王妃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溫珣擡頭看向了秦闕,秦闕微微颔首,“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們。”二人立刻腳底抹油溜走了,圍觀的人見無戲可看,也逐漸散去了。

Advertisement

溫珣眼見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說心裏波瀾不驚那是不可能的。沒想到有生之年,他也成了仗勢欺人的人。如果秦闕不是皇子,如果他現在還是個平頭百姓,那今天這份欺辱,他只能咬牙咽下。稍有反抗,等着秦闕和他的,就是對方瘋狂的報複。

權勢的力量,他體會到了。

秦闕這時才下了臺階走到了溫珣身邊,他擡起頭看向了紅色的報喜布,目光落在了最上面的名字上。一個月前他邁入泰來樓時粗粗掃過上面的名字,沒想到那一天之後,他會和溫珣捆綁在一起。

“王爺見到長公主殿下了嗎?”溫珣緩聲問道。

秦闕收回視線,目光從溫珣臉上掃了一圈,答非所問道:“你記住,你是聖上親封的側妃,除了聖上和皇後太後不能得罪之外,其他人對你客氣也就罷了,對你不客氣,大嘴巴子抽他娘的。若是不會動手,回頭本王教你幾招。”

溫珣唇角上揚,溫聲道:“我知道了,多謝行遠。”

秦闕緊繃的面色逐漸緩和:“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你是我的人,我不會看着你被人欺負。”見溫珣眉眼彎彎,秦闕摸了摸鼻尖偏過頭去:“皇姊正在會客,還沒見着。你的同鄉呢?”

正說着,兩人身邊傳來了兩道驚喜的呼喚聲:“瓊琅!真是瓊琅!”“瓊琅——我們來了——”

秦闕循聲看去,就見樓梯後方的通道中跑來了兩人。其中一人膚色黝黑,一笑便呲着雪白的大牙。另一人稍稍落後幾步,白淨的臉上帶着驚喜的笑容。

溫珣笑着上前幾步:“弘文,元朗!”

呲着大牙傻笑的那人名為杜白,字弘文。說話慢吞吞那人名為王楮,字元朗。這二人本來正在屋中收拾東西,聽見外頭說端王和王妃來了,他們立刻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沖出來了。

杜白和王楮扯着溫珣上上下下細細打量着,确認溫珣身體無恙後二人才松了一口氣。這一個月來,兩人在端王府外轉了好久,想進去看看溫珣。然而他們還沒被授官,沒有功名在身,連端王府的側門都進不去。

前兩天兩人終于被授官,于是忙不疊的向端王府遞了帖子。沒想到溫珣不單自己來了,竟然還将端王帶來了。

秦闕知曉,有自己在旁邊,溫珣他們說話會拘謹,給三人開了個雅間後,他便消失不見了。寒暄一陣後,三人坐在雅室內品起了清茶。

溫珣抿了一口茶水,有些奇怪道:“通達呢?”

溫珣一行有四人,還有一人名為朱祿。他們四人之前一直同行,這次來沒看到朱祿,這才有了溫珣一問。

聽到溫珣的話,活躍的杜白頓時沉默了下來,一言不發地喝起了茶。王楮則輕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通達這次,真的通達了。”

見溫珣眼中有探究,王楮也不賣關子,“通達被封了交州刺史。”朱祿是四人中考試成績最差的那個,但是卻運氣最好。杜白和王楮只是得了個縣令的官職,他卻成了刺史。

刺史一職雖說秩比不如縣令,可這卻是個有實權的官。刺史代天巡牧,專門考察一州大小官員的政績,幾年刺史下來,想往上晉升就很容易了。

二人并不是因為朱祿官職比他們好才會有如此反應,而是朱祿在他們之前被授官,他一得到官職,就立刻和杜白他們劃清了界限。如今朱祿已經搬出了泰來樓,專心去結識更高的官員了。

溫珣聞言了然地笑了笑:“人各有志,二位也不用難過,無非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說起來,還未恭賀兩位。祝二位此去前程似錦,一路順風。”

杜白去了益州,王楮去了涼州,這二人雖然暫時只被封成了縣令,可溫珣知曉他們都是有志氣有抱負的青年,只要在任上踏實肯幹,三年後必然會升遷。就是這一去山高水遠,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三人聊得盡興,等溫珣離開雅室時,才驚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泰來樓中亮起了燈,耳邊絲竹聲悅耳,賓客的歡聲笑語不斷傳來。溫珣站在走廊上有些恍惚,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

“聊完了?”秦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珣轉頭看去時,就見秦闕雙手抱胸斜斜地靠在不遠處的一間雅室門口,神情中沒有一絲不耐,“還想去哪?”

溫珣笑着搖了搖頭:“已經聊完了。抱歉,讓你久等了。”

秦闕站直身體快步走來,等走到溫珣身前時,他将手中一封燙金的請柬塞到了溫珣懷裏:“皇姊給的請帖,說是過幾日她在後宅中舉辦賞花宴。往年端王府後宅無人參加,今年有了你,該去轉一轉。”

溫珣翻開請柬,只見上面用端正的字體寫了秦闕的名字和宴會的時間地點。

秦闕有些心虛:“你……就當是去認人的,能認幾個就認幾個,不認得也沒關系。”他最煩和宮裏的那些人打交道,前朝的那些王公大臣他還沒認全,更別說後宅的那些彎彎繞繞了。誰和誰家有姻親,誰家又和誰家不和,光是想一想秦闕就覺得頭大了。

溫珣收好請柬,笑了笑:“好。”

秦闕不着痕跡地舒了一口氣:“回去吧?方才吳伯傳了消息,說莊子上送了新鮮鳜魚。”

閑談間,二人走出了泰來樓,就在秦闕準備翻身上馬時。樓外傳來了急促的呼喚聲:“溫珣!溫瓊琅!”

溫珣循聲看去,只見長街上,有一人正穿過擁擠的人群朝他揮手:“你等一下!等一下!”

秦闕眯眼看去,“這又是誰?”溫珣的舊友是不是太多了些?先前見了二人,他就聊了接近兩個時辰,再來一個,又不知要聊到何時。

溫珣循聲看去,有些詫異:“是謝世卿。”

謝世卿,名字就在溫珣之下,是這次考核的第二名。謝世卿來自并州世家,他天資聰穎,從小就是家族精心培養的弟子。這次考核若不是遇到了溫珣,他也不會屈居第二。

謝世卿跑得滿頭大汗,擁擠的人潮擠歪了他的發冠,擠皺了他身上的官服。這位素來端正的君子難得地露出了狼狽的那一面。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站到了溫珣面前,氣喘如牛。

溫珣見他實在狼狽,忍不住道:“仲文莫慌,你先将氣喘勻,我就在這裏。”謝世卿被授予了博士祭酒官職,看他的模樣,應是剛下了職。

謝世卿好不容易喘勻了氣,他直起身深深看着溫珣,還沒說話,眼眶就已經紅了:“不是我。瓊琅,不是我。”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換做別人可能一頭霧水,可溫珣卻知道謝世卿的意思。

讓溫珣出事的那一場酒宴,舉辦者正是謝世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