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秦闕的動靜還是驚擾了溫珣,溫珣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哼了一聲。秦闕關上窗戶,輕手輕腳回到床邊,将兵刃放好後,他彎下腰熟練撈開溫珣的長發,利落又快速地躺回了床上。

聽着溫珣綿長的呼吸聲,秦闕眼神掙紮了一下,片刻後他伸手輕輕扒拉了一下溫珣的肩膀。這幾日和溫珣同床共枕時,他發現溫珣睡着的時候很粘人。當他背對着自己時,只要扒拉一下他,他很快就會轉過身,四肢并用地纏着自己。

果然,片刻之後溫珣翻過身,腦袋枕在了自己肩膀上,手腳壓在了自己身上。秦闕側頭看着溫珣俊秀的眉眼,只覺得不可思議。

要是先前有誰告訴他:端王爺,将來你會主動抱着一個男人睡覺。他一定會嗤笑一聲,還會順便賞那人幾鞭子。可是現在,他卻在偷摸着抱溫珣,沒別的原因,溫珣睡着時太乖了。卸下了僞裝的青年露出了最柔軟最不設防的模樣,抱着溫珣睡一夜,夢裏都是溫珣身上的香味。

微調了一下睡姿後,秦闕閉上雙眼。糧草到位了,他終于可以痛快睡個回籠覺了。

晉陽城的官員和富商們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竟然會主動奉上糧草求着端王收下,更沒想到他們還要穿戴整齊守在門外等候端王起身。天氣酷熱難耐,冰盆旁的達官貴人們狼狽地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

眼看溫度越來越高,終于有人坐不住了:“郡守大人,要不再派人上去說一聲?這日上三竿了,端王爺也該起身了……”

話音還沒落下,就有人不贊同道:“哎,王大人你再忍忍。端王爺身體不适,萬一驚擾了他的清夢出了什麽事,我們可擔待不起!”

人群中頓時有人陰陽怪氣道:“呵,現在知道擔待不起了,前幾日做什麽去了?我看端王可不像體弱多病之人,他究竟是真病還是裝病,誰知道?”

賀守成太陽穴直跳,忍不住低聲斥責道:“端王自然是病了,劉老親自把的脈還能有假?你若是不願意等只管回去,沒人讓你留在這裏。”說完這話後,賀守成環視一圈,眼神中帶着威懾:“平日裏你們在本官面前随意,本官可以不計較,但是今日在端王爺面前都給我把嘴閉緊了。”

聽到賀守成的話,衆人眼神複雜,更有不少人直接對着賀守成的背影翻起了白眼。要不是賀守成想着給端王爺下馬威,他們會遭此飛來橫禍嗎?!

賀守成垂手而立,他眉眼低垂,松垮的眼皮遮住了眼底算計的精光。身後的這些人是什麽想法他豈能不知?想必此刻正在嘲笑他是個前倨後恭的貨色。是,他确實有用糧草堵住秦闕嘴的意思,可是今日他更想查一查,端王爺究竟有沒有命令他的部曲在城中行竊。

十幾萬兩的金兵銀錠,想要藏匿可不容易。若真是秦闕所為,那些金銀器物一定會藏在他的車隊中!他要借着獻糧的名義,将秦闕的車隊翻個底朝天。若是被他抓住了把柄,端王爺就別想完好無損的離開晉陽城了。

這時,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衆人擡頭看去,只見端王側妃正攙扶着秦闕沿臺階而下。看清秦闕面容時,在場的人吃了一驚,這面色怎如此蒼白,端王好似真的命不久矣。

待衆人見禮後,秦闕有些納悶道:“諸位怎會在此?可是找本王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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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守成一步上前說明來意:“下官等人聽說端王爺憂心糧草之事,于是集齊人馬從周邊榆次陽曲等城調運了幾百擔糧草,希望能解端王爺之急。糧草就在門外,王爺請看!”

秦闕身形猛地一震,他不顧溫珣的攙扶,踉跄着腳步走到酒樓門口,目光急切地看向了酒樓外的長街。街上一輛接一輛運載着糧草的馬車一眼看不到頭,竟然比黎明時分自己看到的數量還要多。

剛想大笑幾聲,秦闕卻突然想起下樓時溫珣的再三關照。于是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虛弱的笑容,聲音顫抖表情動容道:“賀大人有心了!晉陽城的百官們有心了,本王,本王給諸位添麻煩了。”

說完還裝模作樣給衆人拱拱手,“感謝諸位!”趁着衆人彎腰回禮時,秦闕飛快和溫珣對視一眼,不出意外看到了溫珣唇角揚起的笑意。

糧草威力無窮,端王爺的心病頃刻間好了大半,精神也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寒暄客套幾句後,秦闕大手一揮吩咐道:“秦甲,集合部曲收糧。每一擔糧食都要仔細檢查,不可疏忽,等到了幽州,本王要加倍還糧!”

看秦闕如此興奮,賀守成跟着笑了起來:“王爺說笑了,為了并州百姓放糧本是下官的職責所在,這些糧草本就是王爺的東西,無需歸還。”說完賀守成高聲吩咐道:“傳本官令,配合端王爺的部曲們,好好将糧食送上馬車!”

秦闕長舒了一口氣:“賀大人的這些糧草真是及時雨啊,有了它們,本王今日就能啓程。早一日啓程,就能早一日到幽州了。賀大人,你幫了大忙啊!”

賀守成揣着手應道:“不敢不敢。”

這時就聽秦闕繼續說道:“既然能去周邊城中調集糧食,那事不宜遲,賀大人還需多調集一些糧食赈災啊。本王見這晉陽城內外餓殍滿地,心痛如刀割!”

賀守成頭上垂下汗珠:“王爺放心,下官一定會早些調集糧食發糧救災。”

閑聊間,端王部曲們很快聚集到了酒樓前。威武的高頭大馬和不同于晉陽樣式的馬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部曲和晉陽城的官差聯手快速裝運糧草,每裝好一輛,兩邊負責記錄的文書就會登上馬車細細核對确認無一疏漏。

待所有糧草清點完畢确認無誤後,秦闕決定立刻啓程北上,晉陽城的官員和富商們親自将端王一行送到了城門外。

秦闕面色依然發白,可是他的精神比先前好了太多,他對着晉陽城的官員和富商再三拱手,感激道:“感謝諸位的大力支援,天氣炎熱,還請諸位回府歇息吧。本王這就啓程,不耽擱大家的時間了。”

眼看秦闕的車隊緩緩開拔,晉陽城的官員和富商們再也維持不住笑臉了。賀守成更是面色青白,不知是熱到了還是氣到了,他的身體都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沒有,他安排的那些人手将每一輛車都仔細檢查了,就連端王側妃養的那些花草盆裏的土都翻了一遍,別說金餅銀錠了,就連成串的銅板都沒找到幾串。種種跡象表明,端王的車隊根本不可能攜帶大量金銀。

周不凡神情恍惚難以置信道:“怎會沒有?怎會沒有?!不,不對,除了端王沒有人有這個能力橫掃晉陽城,他一定是将偷竊來的銀錢轉移出城了……”

聽到這話,身邊有人冷哼一聲:“得了吧周家主,若是端王真的有能力将上百萬金銀悄無聲息運出城去,他還會為了幾百擔糧草要死要活?”

“就是,部曲一個不少,馬車一輛不多。城門內外都是我們的人,你倒是說說端王怎麽才能把那麽多金銀運出城去。”

“我就說是江洋大盜幹的,你們非要說是端王做的。一個個又是送糧又是送禮要把人給送走,現在好了,人是拍拍屁股走了,我們的錢和糧都沒了!”

晉陽城向北十裏的荒山上有個亂葬崗,城中死去的百姓會拖至此處安葬。近日大旱,城中餓死的百姓不計其數,隔了數裏就能聞到屍臭味。每日除了運屍車會到此處卸屍體,平時這裏不見人影。

然而此時,亂葬崗旁卻有十幾輛空馬車正在等待着,端王府的部曲們從亂葬崗中擡出一只只木箱子,再将它們整齊地堆放到等候的馬車中。偶爾能從木箱沒有關嚴實的縫隙中,看到珠寶獨有的華光。

在車廂外站了一陣,秦闕被屍臭味熏得頭昏腦漲,于是他鑽進了車廂中貼着溫珣坐下:“也虧得你能想到将金銀裝在運屍車和倒夜香的車中運出城去的辦法,我們才能得了大筆銀錢。那群人估計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正是因為他們的貪婪和自私造成這麽多百姓枉死,才讓我們尋到了辦法。”

溫珣垂着眼簾緩聲道:“偷竊畢竟不好,若不是他們行事太過分,我也不想用這種法子來坑他們。”

秦闕嗤笑一聲:“城中明明有糧食,姓賀的不放糧還有理了?晉陽城的米價比長安還貴,那群富商沒有一個幹淨的。你若是對這群人心慈手軟,才是對不起無辜百姓。”

溫珣合上冊子一言不發,秦闕撓了撓臉頰無奈道:“好好,我不說了。”

等溫珣他們追上大部隊時,已經是傍晚時分。車隊中多了一群“咩咩”叫的羊,見秦闕歸來,部曲們雙目灼灼地盯着秦闕。

秦甲撓着頭發憨憨笑着:“方才路過一個鎮子,發現鎮上有賣羊的,兄弟們湊了點錢買了下來,王爺您看……”

打了勝仗當然需要慶祝,秦闕怎會不知衆人的意思?于是他大手一揮:“怎麽能讓兄弟們出錢?一會兒去袖青那裏領錢。再派幾個人多跑幾個鎮子,別怕花錢,有什麽好吃的就買回來。”

秦闕揚聲道:“聽我命令原地修整,今晚喝酒吃肉,敞開吃!”

“喔——”騎在駿馬上的部曲們歡呼起來:“喝酒吃肉咯——”

溫珣掀開簾子看時,就見到了部曲們一張張興奮的笑臉。從離開長安至今,他從沒見大家如此放松過,原來部曲們的快樂如此簡單啊!

“篤篤篤。”

敲窗的聲音傳來,溫珣擡眼一看,就見秦闕眯着眼笑道:“來吧王妃,本王許你挑一頭最肥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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