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君子(上)

第二十一章:君子(上)

“衡,你聽說了嗎?今天下午出成績!”

“啊這麽快,不是才剛考完三天嗎”

“唉,你不知道,咱們學校的閱卷組,效率一向是這麽高的。”

“怎麽辦啊!尚文!我這下估計要考倒數第一了!”

“衡,沒事的,盡力就好,盡力就好。”

“那數學題啊,我是一道都不會,只能在上面一個個地畫小正方形,格物和化學也沒好到哪裏去,國語和外語還好。

那個政史卷子出的,我一看那破題,就直犯惡心,差點吐在考場上!這可真是.…”

“唉,這不怪你,這次考試的成績怎麽樣,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你才剛來不久,還需要慢慢地去适應。

至于這政史題,我看的時候也是惡心得不行,可惜現在的社會就是這個樣子,我們也改變不了什麽,只能任憑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惡心着我們

不過,也不要那麽悲觀,社會的變革,就像我們的學習一樣,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能一勞永逸。

現在已經有很多人投身到這片滾滾浪潮之中,将來的我們也會是這樣。

總之,一切都會慢慢變好的,我們的前景終将一片光明,歷史會給予我們答案。”

下午第一節課,是作為蒼梧中學“特色示範課程”的技術課。

在這一學期的課上,同學們要在技術老師的指導之下,完成對木板、木條、鐵絲的切割,然後再将它們組裝成一把帶靠背的椅子。

Advertisement

“诶,上周怎麽沒有這個技術課”

“為了讓我們有更多時間複習,考試前的一周技術課,音樂課,美術課,體育課都是取消了的,考完試,自然就又恢複了,”

“哦,原來如此。”

十九班的大部分同學,也許是絕大多數,都極其厭煩達每周一節的技術課,有人甚至認為它比數學課還令人感到煎熬。

這也難怪,畢竟,這群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們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受過什麽累,這一下子讓他們拿着鋸子切木板、割鐵絲,用锉刀一下一下地砸出連接處的豁口,再費力地去鑽孔、擰螺絲,一節課下來就累的滿身是汗,這些嬌生慣養的孩子們怎麽能受得了

更令他們絕望的是,技術課的老師還是個剽悍壯實的男青年,據說以前是混社會的,在“上面”也有些門路,進過監獄又被放出來了。

在他的課堂上,再頑劣的“大哥”都不敢偷懶怠工.

“我們不過是幾個裝'社會’的,他可是真社會啊!我們哪裏惹得起呢?!”

“看見了嗎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活該,哈哈哈!”看着那群少爺小姐們滿臉苦澀的樣子,趙思賢不由得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早該好好鍛煉了!”

在先前的課程中,老師已經為他們分好了小組,每四個人為一組,只有張尚文的小組是缺人的,一共只有三個人。

江衡一來,這個空缺也就被補上了,

說來也怪,這個小組人最少,完成的進度卻是最大的,上了兩周課,其他小組的椅子連一條腿都沒來得及安上,他們的椅子卻已經裝好了四條腿,只差一個椅背了。

“好好跟他們學學,別磨磨蹭蹭的!”

除了江衡和張尚文之外,小組的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張尚文的“忠實小跟班”趙思賢,另一個則是在江衡入校那天充當“導游”的安珺,一個沉默寡言的男生。

當時任良辰選安珺做學生代表,大抵只是因為他成績優異,又不像張尚文那樣脾氣古怪,害怕和女同學接觸。

實際上,安珺可是連一點當“導游”的天賦都沒有,他只是負責把江衡送到教室,在這個過程中,他幾乎一言不發,只是偶爾跳出幾句半通不通的話,弄得人雲裏霧裏。

“我們的學校有三十年的歷史,不算太長久,沒什麽意思。”

“那邊是花壇,花壇很好,但是很無聊。”

“上樓之後左轉,只有我們一個班級。”

這一番有幾分不着邏輯的話語,直弄得當時的江衡滿頭霧水,不知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技術課上,他依然只是低下頭去砍鋸那段木條,無聲無息,如同一臺只會切割木頭的機器

趙思賢是一個喜好破壞各種規則的人,雖然,在大多數情況之下,他都沒有什麽惡意。

他無視了牆上明文規定着的,“要用鐵夾固定木板、木條,”直接将木條放在椅子上,一只腳踏住,就開始用木工鋸切割,效率果然比按規定來要快得多。

“思賢,注意安全!”張尚文已經提醒他不止一次了。

“哎呀,沒事的,老師都不管,再說了,咱們的目的就是要切好這些木條,只要結果到位,中間采用什麽樣的方法,那根本不重要!”

“既然你這麽說,那麽考試抄襲作弊也是情有可原了對吧反正不管是自己作答還是照抄別人的答案,只要能得到分,什麽樣的方法就都是好方法了。”

趙思賢自覺羞慚,面露愧赧之色,連忙将木條拿上桌臺,老老實實地用鐵夾固定好。

“大哥說的對,幹什麽事情都不能作弊,不能投機取巧。

啊,對了,大嫂,你知道·……”

張尚文給他使了個眼色,這個稱職的小跟班立即察覺了對方的示意,連忙改口道:“衡姐,你知道嗎,咱們這個安珺同學,将來可是要當大科學家的!

他會做各種各樣的實驗,還能搞很多稀奇古怪的發明,可厲害了!”

安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若隐若現的笑容,卻依舊一言不發。

“安珺同學,是這樣嗎”江衡感到十分好奇,她從未設想過,這個看上去沉默古板,書呆子模樣的少年竟還是個愛搞實驗的小發明家。

“啊,大抵是這樣,可能是這樣,确實是這樣。”安珺的回答仍有幾分抽象,令人不知所雲

“衡姐,你別看他平時不怎麽愛說話,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邏輯,有的時候,他可很是健談呢!跟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那是在什麽時候呢”

“那就是——他給我們展示那些最新發明的時候!

那個時候啊,他好像把平時省下來的話全都給講了出來,那是一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有理有據有邏輯啊!”

安珺,下課之後,你把那個帽子,還有那個音樂盒給衡姐展示一下,她還從來沒有見識過呢!”

“好好好,這個真的是很好,一定是很好。”

下課之後,安珺把自己前段時間所創作出來的兩件他自認為“最偉大”的發明展示給江衡,其中一個是會在夜裏“發光”的帽子,另一個則是上了發條後就能自己唱歌的音樂盒.

“你看啊,這個帽子上面塗了一層特殊的顏料,它是用銀桦石磨成粉再加水調和而成……的,在古代曾被用作壁畫塗料,用它作完畫之後,提燈去照,就會有很明顯的反光效果,就好像它會自己發光一樣。

如果把這種顏料塗在帽子上,戴着它走夜路,有人剛好開車路過這裏,車燈一照,這帽子就會反射車燈的光線,給司機一個明顯的提醒,讓他及時剎車或者轉彎避讓,從而避免夜間交通事故的發生。”

“這真是一個偉大的發明。”江衡由衷地贊嘆道,并非恭維,而是真正出于本心。

“那我們可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安珺爽朗地笑着,和先前那個沉郁的少年果真判若兩人。

“除了尚文和思賢之外,那幫人根本就不懂這些發明的價值,總認為它們沒什麽用,可真是目光短淺!再過個十年二十年,滿大街的人都要戴上這種帽子,這會成為一種必然的潮流,你覺得呢”

“嗯,我認為會這樣的,這些新生事物在誕生伊始可能并不太容易被大多數人所接受,但它們終究是先進的,是符合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的,一定能得到最終的勝利。”

“鈴~鈴~”上課鈴響了,這一節是班主任的化學課.

“那個音樂盒,我這節課下課再給你介紹一下,它也相當的可愛,相當的偉大。”

班主任走進教室,将一張很大的表格貼在了黑板上,那是十九班學生們在此次考試當中的成績單,上面有學生們的姓名、各科成績,七科總成績,班級排名。

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全都是任良辰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她一向是個對教學事業極其認真負責的人。

“這次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你們下課之後都好好過來看看,一個個都考的什麽玩意?”任良辰的語氣極其嚴肅,帶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江同學剛轉過來不久,以前從來沒學過化學,跟着咱班同學上了一周的課,都能打上45分,你們那些二、三十分的,上課的時候都幹什麽去了?

有的人更是不可原諒,連班主任的課都敢逃,真是要翻了天了!”

“一周時間,四十五分,已經很不錯了。”張尚文投來了贊許的目光。

下課後,十九班的同學們立即“彈射起跳”,團團圍在成績單前,查找着自己或朋友或競争對手的成績.

“萬歲!我終于不是倒數第一了!”

“及格了!我的數學及格了!太偉大了!”

“沈哥,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你把政史卷子給我抄,我恐怕又只能像上次那樣考二十多分了!放學之後,我請你吃海鮮大餐!”

在一衆烏煙瘴氣,群魔亂舞的同學當中,江衡左手拿着筆記本,右手夾着鋼筆,認真而安靜地記錄着自己的分數.

“國語65分,外語63分,政史52分,化學45分,生理47分,格物22分,數學13分,總分307,班級排名第26。”

“唉,果然還是有很大差距啊!”

成績單上,張尚文和安珺的名字,赫然羅列在第一名和第二名的位置上,張尚文考了627分,以一分之優勢取得了争奪班級第一這場“戰鬥”的勝利。

趙思賢固然整日吊兒郎當的,看上去游手好閑,不幹正事,卻也考了403分,班級排名第20,“煙圈大哥”劉空山考了465分,班級排名第16。

令江衡有些難以至信的是,一直勤勤懇懇學習的連啓平竟然兄考了304分,班級排名第27,還沒有江衡考的好。

“唉,這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江衡回頭看向連啓平,她仍穿着那天在博雅商場買來的紅色長裙,站在擁擠的人群之外,顯露出幾分憂郁而平靜的神色,似乎對自己的成績已經早有預料,也自覺無力改變什麽。

“啓平!”江衡嘗試着去叫住他,好不容易發出的呼喊聲卻被淹沒在了喧鬧至極的人群之中。

連同她自己,都被擁擠而粘滞着的人群給束縛住,待到她終于從人群中掙脫出來時,連啓平已經不見蹤影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