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東窗(下)

第三十七章:東窗(下)

“什麽?張尚文!他這是要幹什麽?簡直是瘋了!”

“呵,他還能幹什麽,他不就是想把江衡拉下水嗎!

唉呀,他哪個人可真是自私,自己不學好,還想把周圍的人都給帶壞,這些大逆不道的東西,估計也是那個張尚文給帶回來的。

江衡真是交友不慎,可惜了她這麽個有才有德的女中君子了!”

“張尚文,真是可惡……”連啓平攥緊了拳頭,氣憤地不能自已。

她一向很反感張尚文,總覺得是他橫亘在自己與江衡之間,分割去她的愛意,充當着一個情敵一樣的的反面角色。

若僅僅是和自己争奪愛人也就罷了,現在,那個可惡的家夥竟然還想把江衡給一并拉下水,讓她也變成個違逆主流思想的反動分子,這讓連啓平怎麽能接受

在極度的氣憤之下,連啓平将那張先前被自己視作聖物的傳單揉成一團,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所以,啓平,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得回去好好勸勸江衡,讓她跟那個煩人的家夥一刀兩斷!唉,我可不希望她再這麽執迷不悟下去了。”

“啓平,”劉空山将語氣加重了幾分,“你這樣做,可是治标不治本啊!”

“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看啊,咱們就應該把這個傳單送到梁校長那邊,讓他替我們解決問題。”

“劉空山,你瘋了!”連啓平吓了一大跳,“要是讓梁校長知道了這事,就憑他那性子,不管是江衡還是張尚文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原來你那麽擔心江衡,她可真是幸運啊!”劉空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仿佛抓住了對方的什麽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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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問題畢竟,張尚文才是那個操控一切的主謀,江衡不過是一個被操縱利用,甚至是威脅恐吓的可憐棋子,一個身不由己的受害者,她又能有什麽罪過呢”

“可是……”連啓平欲言又止,她不願自己的摯愛之人受到任何的傷害,劉空山的提議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冒險了。

“別擔心,上回我那件事你不是也知道嗎,梁校長那個人啊,別看他看起來多麽大義凜然,多麽嚴肅,多麽講原則,只要錢給夠了,禮送足了,什麽事都好說。

把兩個人幹的事全都推到一個人身上,這難道還不容易嗎

更何況,這次舉報要是成功了,咱們可就是學校的功臣,十九班的‘大人物’了!”想到這裏,劉空山已經有了幾分洋洋得意。

“我不想當功臣,也不想當什麽大人物,只要江衡能夠遠離那個反動/分子,不受他的影響牽連就好。”

“放心,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劉空山拍拍胸脯,言辭中滿溢着泛濫成災的驕傲與自信。

他撿起掉落在桌腳處的紙團,小心翼翼地攤平展開疊好,揣到自己的衣袋之中

“我這裏還有幾張,也一起給你吧!”連啓平打開錢包,抓住另外幾張疊的四四方方的宣傳單,塞到了劉空山手裏

.“記住了!千萬不要讓江衡被牽連到!”

劉空山雖然嘴上答應了,心裏打的卻完全是另外一副算盤,他才不想為江衡開脫呢!

在他看來,“四君子”中的所有人,都是和自己有梁子的仇人,沒有一個是值得自己為他辨駁的,能搞垮一個搞垮一個,多多益善,讓他們四個全都被開除才好呢!

更何況,劉空山的追求對象是連啓平,而不是江衡或者別的什麽人,在他短淺粗陋的認知中,只要所有阻礙在自己和連啓平之間的人和事物全部被清除掉,對方就會心無旁骛的愛上自己。

他是這樣的蠢笨無知,似乎沒有從先前的“排練室慘案”中吸收到半點教訓,仍然妄想着用謊言來騙取愛情。

“連啓平這樣的姑娘啊,實在是太善良太天真了,又好看又好騙。

嘿嘿,我最喜歡了,像江衡那麽清醒聰明的,我反而不要。”

1869年10月5日的正午時分,窗外陰雲密布,冷風呼嘯,不時從天邊傳來幾聲震人心魄的驚雷,在遼闊的天穹之上隆隆作響,預示着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劉空山趾高氣揚地走進校長室,左手拎着煙,右手提着酒,挺胸擡頭,那不可一世的模樣,活像個得勝歸來的将軍。

“空山,怎麽了,又有誰欺負你了嗎”見到拎在劉空山兩手中的“滿滿誠意”,梁建人眼睛都直了,整個人頓時和顏悅色了起來。

他眉宇舒展着,笑眯眯地,不再像是一個冰冷嚴肅的校長,反倒更像是一位慈祥而和藹的老父親。

“校長,這回可比上次那件事要嚴重多了。”說着,劉空山從衣袋裏掏出了那張宣傳單,“江衡、張尚文傳播反/動/思想,把這種包含着大量反/動/言論的傳單帶到學校裏面。”

“哦讓我看看!”梁建人接過傳單,粗略地浏覽着上面的文字,才看了兩行,他就難以抑制住自己的憤怒,“啪”的一聲将傳單拍在桌子上,像個跳梁小醜似的破口大罵:

“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這幫沒大沒小的野東西,他娘的要造反了!”

待到梁建人罵完,劉空山才緩緩地湊過去,像個仆人一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面前,等候着對方的命令吩咐。

“這張宣傳單你是從哪裏拿到的”

“這個啊”劉空山又開始扯謊了,“那個張尚文,他不學好,整天拿着假出門證上外面亂晃,跟校外一些不正經的反/動/分子,混在一起,受了他們的洗腦,才把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給拿了進來.

那個江衡,她跟張尚文是男女朋友關系,張尚文被外人洗腦,她也跟着接觸了這些反/動/思想,她自己一個人堕落了,竟然還想把周圍的人給一起拉下水。

她在十九班裏大肆宣揚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還把宣傳單送給自己的室友,也就是我現在的女朋友連啓平。

幸虧連啓平他還是個有是非觀念的人,沒被江衡那群人給帶跑偏,而是拿着傳單來找我,說她自己沒有什麽主意,希望我幫她解決麻煩,我自然同意了。

校長啊!若是他們只欺負我一個人,我還可以忍氣吞聲,忍一時風平浪靜,自己多受些委屈也就罷了。

可是,他們這麽亂搞,損害的可是校長您的臉面,學校的聲望,社會的穩定,國家的安全啊!我怎麽能坐視不管!

而且,聽說蔣總統下個月要來咱們學校視查察參觀,萬一他們還是這麽不存好心,不懷好意,不幹好事,可就要出大亂子了!”

這一番本來狗屁不通的東西,被劉空山講的铿锵有力、大義凜然,仿佛他真的有多麽愛國似的。

實際上,他哪裏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他甚至連“權威派”和“真理派”兩派相争的這段歷史都了解甚少。

他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單純而卑劣的故望,就像那些小小年紀就開始以欺侮同學為樂的“小流氓”們一樣,目的很單純,很短淺,造成的危害卻也是不可估量的.

“我知道了。”梁建人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跟着參與這件事的人還有誰,我要一個一個的找他們算賬!”

“還有那個趙思賢,他是張尚文的狗腿子,喊口號喊得最歡的就是他,那個安珺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估計也“近墨者黑’了。

啊”對了,還有那個高宇峥,就是上次沖進您辦公室,替他們做假證的那個。

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跟江衡走的很近,或多或少的也得受了些污染。”

送走劉空山後,梁建人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立即将目光投向了辦公桌上的那個黃銅制成的電話機,他舉起聽筒,撥動號碼盤,給某位臭味相投的“好兄弟”打了個電話。

那“兄弟”叫作沈菡,是淩恒市警察局的局長,年紀不過三十五六歲,卻已經是“權威派”的元老級人物了。

他和梁建人私下交情很好,對于自己的頂頭上司蔣總統也總保持着一種病态的愚忠,将他說過的每一句“至理名言”都記在一個皮質封面的筆記本裏,小心收藏,一有時間就拿出來慢慢欣賞,或是在自己的下屬們面前展示誇耀——他畢竟還是個虛榮的人

寒暄了幾句,梁建人開始和沈菡切入正題,他告訴這位年輕的局長,說自己管理的學校裏面出現了幾個到處傳播“真理派”思想的反|動/分子,希望對方能夠幫助自己解決這一問題,哪怕只是把那幾個帶頭鬧事的人抓走批評教育一頓,有了警方的介入,也能給其他蠢蠢欲動的學生們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讓他們不敢在胡作非為,幹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了

沈菡答應了梁建人的請求,但卻并沒有太上心,這段時間內,随着“真理派”勢力的不斷擴大,他們已經處理過大大小小幾百起這樣的案件了,每一次,受到處理和制裁的都是這些亂喊口號的年輕人,高中生也有,大學生也有。

無一例外,那些學生們的所做所為不過是喊口號,發傳單之類在沈菡眼中極其幼稚的行為,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起不了什麽大風大浪,他也并不會大重視,對于那些“反動分子”的處理也是批評教育和罰款而已

甚至于,沈菡反而還希望這樣的事情多多發生一些,對社會造不成什麽實質性的危害,又能讓自己多撈上一筆錢,何樂而不為呢?

沈菡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把任務交給了,自己的手下一一二十七歲的何安一個年輕的小隊長,去完成。

何安領了上級的任務,帶着三個剛入職不久的警員,一行四人去往蒼梧中學進行調查

在從梁建人那裏了解完大概的情況之後,何安等人拿着帶有校長簽字的憑證,從後勤部那裏取來了那兩個房間的鑰匙,然後就光明正大地進去搜查。

此時的江衡和張尚文,仍在教室裏面聚精會神地聽着課,完全意識不到危險的來臨

何安等人在兩人的房間中翻箱倒櫃,東翻西找,把桌椅板凳衣櫃抽屜都給翻了個底朝天,就像封建時代中那些抄檢罪臣宅府的官兵,氣勢洶洶地把整個宿舍棟弄的震天響

江衡的房間裏,除了那本從抽屜下層中搜出來的《納川詞話》外,似乎并沒有什麽足以坐實她罪名的鐵證。

“現在的學生就是這樣,”何安不屑一顧地說,“他們對這個社會一點都不了解,看這些反主流的東西,不過就是想顯得自己多特別而已。”

那三個警員似乎什麽都沒有聽見,他們的目光,早已被連啓平抽屜裏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給吸引住了。

“陳哥,你看這個,還有這個!天啊,這得多少錢啊!”

“要是能拿幾個回去,我和我的兩個弟弟,就都能娶上老婆了!”

“想拿就拿呗,反正也沒人知道。”

“對,到時候大不了咱們就把鍋扣在那個江什麽完意兒頭上,反正她都已經犯事了,再替我們背個鍋也不算什麽。”

“小心點,注意安全,”身為這幾位警員的上級,何安并未出面制止手下的違法行為,反而默許他們偷竊和栽贓。

就這樣,本應徹治罪犯,根除邪惡的警察們,在金錢利益的誘惑之下,出賣掉了自己生而為人所不可缺失的原則,淪為了應當受到懲治的違法分子。

更為諷刺的是,他們即便違了法,犯了罪,也不會受到任何的制裁與懲罰,他們可以自由地逍遙法外。

因為他們是警察,蔣經緯時代的警察

上梁不正下梁歪,蔣經緯不是什麽行東西,他的手下們也大多如此。

他們總會抑制不住自己卑劣的欲望,千方百計地,為自己撈取盡可能多的油水,像江衍那樣做官清如水的,可謂是萬裏挑一,少之又少。

搜查完江衡的房間,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向男生宿舍行進着。

他們現在已經不像是來搜查,倒像是一群來搜尋寶藏的探險家。

“何大哥,男生宿舍這邊,恐怕沒有什麽太值錢的東西吧”。

“小陳,這你可就不懂了,能來咱這上學的,都是咱城裏排得上號的有錢人,聽說那些公子哥們的鋼筆和領帶夾,都是用金子做的!”

在張尚文的房間中,他們還是照常到處亂翻,暴力搜查,期待着再給自己整來點值錢的東西。

然而,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一番搜查下來,何安等人雖然沒能搜到什麽鑲金鋼筆之類值錢的物件,卻又發現了一個意外的收獲。

“何大哥,你看,這……這是什麽,咱們,咱們是不是要立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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