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反攻(上)

第五十一章:反攻(上)

“我的哥哥,他到底怎麽了”江衡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李昭旭的辦公室,她氣喘籲籲,言辭中充斥着過分的迫切和擔憂。

“衡,你先冷靜一下”李昭旭也同樣神色凝重,卻仍在竭力克制住內心泛濫着的躁動不安,艱難地維持着自己最後的理智。

“就在剛才,我收到了淩恒城許英才同志的來信,

他說,他剛剛處分了兩個犯了錯誤的同志,罰他們去做義務勞動,其中一個叫作劉空山。”

“劉空山!”驟然間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江衡感到萬分驚異,“衡,你認識他”

“認識,我和他是高中同學,唉,這個劉空山在學校裏面的時候就不太老實,總喜歡搞那些投機取巧的事情,之前張尚文同志被舉報開除,就是他在幕後推波助瀾搞的好事。

後來,蔣經緯搞那個流氓政策,他們家跟着一起遭了殃,他才稍稍收斂了一點,跟着我們這些最早覺醒的人一起搞宣傳運動,也算是走到正路上了一一怎麽,他又犯什麽事了”

“唉,他帶着一幫學生,把江衍同志的家給砸了!”

“啊他怎麽敢!”江衡傾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都是個特別膽小的人,愛出風頭又害怕給自己惹麻煩,之前我們叫他一起去上街游行他都不敢,現在,他怎麽能……”

“因為他在打砸之前,就已經知道江衍同志不會傷害他了。”

“唉,又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社會敗類!之前我還真的以為他會變的好起來,原來是我看走了眼!”

“許同志告訴我,這個劉空山在高中畢業之後,也就是今年年初,帶着自己的愛人,一位姓連的女士加入了他們的真理主義組織。

劉空山非常擅長于花言巧語,在衆人面前侃侃而談也毫不緊張,說的卻都是些言之無物的大話空話,只是聽起來比較好聽,比較震撼,比較吸引人而已,至于那些真正有用的理論知識,他是完全一竅不通。

我們的許同志哪裏都好,就是耳根子軟,缺乏判斷能力,錯誤地把劉空山當作一位積極,熱情,值得信任的好同志,放心地把許多重要的任務都交給他去完成。

當時,張尚文同志一連勸了他好幾次他都不為所動,一直認為劉空山是個好人

Advertisement

在那個特殊的時代背景下,成百上千的學生,一一他們都是劉空山的同齡人,選擇了為一直被壓抑着的命運進行反抗,加入了“真理派”的隊伍中。

這些年輕人固然是鬥争中的核心力量和新鮮血液,卻也正因為他們的年輕而容易受到別有用心看的誘導和欺騙。

劉空山就是那個騙子,成百上千的人一一尤其是學生,淪為了他花言巧語引誘之下的犧牲品和受害者

他說要砸掉一切象征着‘權威派’反動思想的落後事物,砸掉警察局、監獄、市政府大樓和那些達官貴人們的豪華宅邸,就像葉澤霖曾經做的那樣,許同志竟然也同意了,

可是,劉空山他根本就沒有什麽真材實學,缺乏鬥争的謀略,只會用看似慷慨激昂的言語去給學生們洗腦,讓他們死心塌地地聽從臣服于自己的個人魅力。

他所率領的隊伍,簡直就是無組織無紀律的一盤散沙,毫無規矩可言

而且,他根本沒有自己向外人宣揚的那樣,舍生忘死無所畏懼。

本質上,他确實像你說的那樣,只是愛面子,好風頭,一點勇氣都沒有,對方一開槍,本該沖鋒在最前方的他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他們的隊伍本就缺乏紀律,劉空山又總是臨陣脫逃,那幫反動分子還都是那麽的窮兇極惡、喪失人性,許多的有志青年——他們本可以成為祖國的未來,本可以健康、快樂的活下去,卻都倒在了反動分子的槍口下,在激昂的吶喊聲中流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劉空山這個人,每次喊口號的時候總是喊的最大聲,對面槍聲一響,他又總是躲的最快的那一個。’

有一個幸存下來的孩子,叫作高宇峥,把劉空山貪生怕死的行徑彙報給了許同志,他卻仍然不願相信一一劉空山實在是太擅長于僞裝了!”

“唉,這可真是……可惜了那麽多的同志們啊!”

“後來,這個劉空山又開始帶頭鬧事,他也實在是怕死,專挑那些‘安全’的地方去砸,江衍同志家就是這麽遭殃的。

當時,他們一幫學生,大概有四、五百人,包圍了江衍家的院子,劉空山說江衍是教育局副局長,是“權威派”的走狗,他一聲令下,那幫人就開始不要命地砸…·

簡直是一場浩劫……能砸爛的東西都被他們砸爛了,一件都不剩下,他們本來都應該是為社會做出貢獻的好同志,劉空山一煽風點火,他們就都做起強盜來了,

不光打砸,他們還放火,把院裏的花草樹木全都給燒得一幹二淨,因為它們長在“反動分子”的院子裏,這些花花草草也都是“反動”的東西。

江衍同志根本就不敢還手——他們的人太多了,又像一群失去理智的瘋子,打也打不過,講理也講不清,他能怎麽辦呢只能任着他們為所欲為地胡來,把整個房子給攪得天翻地覆

後來,江衍同志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許英才,他這才意識到同題的嚴重性,把劉空山叫過來問話,劉空山還在那裏狡辯,說他根本不知道江衍是自己人,只知道他是‘權威派”的官員,

張尚文同志直接把這堆狗屁不通的東西給拆穿了,說他知道江衍是江衡的哥哥,也知道對方是和自己一路的同志,就是為了在學生們中間給自己立威才這麽幹的,單純是為了出風頭要面子,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麽正義的鬥争。

許英才很是憤怒,懊悔不已,認為自己一直沒有認清這個小人的卑劣品性,才解除劉空山的職務,罰他去做義務勞動,也勉強算是亡羊補牢了。”

“唉,那些無法挽回的傷害,哪裏是那麽容易彌補的呢”

“江衍是那麽好的一個同志,為了我們吃了那麽多的苦,承擔着比一般人都要多得多的風險,實在是再忠誠負責不過了。

那個劉空山明知故犯,為了自己的名譽聲望幹下這種無恥的事情,唉,他簡直就是個,就是個…實在是不可理喻啊!”

“後來,他們又是怎麽處理的我哥哥他現在怎麽樣了”

“出了這件事之後,許英才也是非常自責,總認為是自己害了他,想把他們一家人都收留到組織裏面——他們已經無處可去了。

正好,江衍同志也已經準備和自己從前和“權威派”分子們打交道的工作徹底一刀兩斷,也就答應了。

他帶着妻子和女兒搬了家,順理成章地進了組織。”

“許同志也是個好人,當時張尚文被開除了,也是他出面收留的,只可惜他就那麽輕信了一個根本不可信任的小人,那麽多同志因之喪生,又犯下了這麽一個無法彌補的嚴重錯誤,”

“唉,誰沒有犯過錯誤呢現在許同志倒是自我反思了許多,也不知那個劉空山将來會不會從此改過——但願他還能知錯就改。”

“這大概是不可能了,他那個人,就跟葉澤霖一樣頑固。”

本質上,劉空山其人的品行比葉澤霖還要惡劣上幾個檔次,想當年,葉澤霖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熱血青年,只是有些固執倔強的毛病,。

至于變的自私自利,欺軟怕硬,那都是後來的“污染”。

而劉空山從一開始就用心不純、又壞又狠,一直在以自我為中心,自私為半徑,畫出一個損人利己的圓。

葉澤霖的固執主要體現在他的“舉動自專由”上面,只要是他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無論它本身是對是錯,他都會在這一條路上走到黑,但可能并不是為了從中謀求什麽利益,只是單純想讓自己滿足高興,快意而已。

劉空山則完全不一樣,他評判一個事物可否實施的标準不是它本身的對錯與否,而是自己在實施的過程當中,是否有利可圖。

就比如說在江衍家打砸的這位事情,它本身自然是錯的,劉空山也知道它是錯的,但他并不在乎,他只需要考慮到自己能夠從中獲取利益,能夠在學生群體之間更好的樹立權威,能夠維護自己的“領袖”地位,。

至于其他的傷害和負面影響,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畢竟,斟酌是非、權衡利弊那都是君子應該考慮的,而劉空山偏偏就是那樣一個不可救藥的小人。

1871年,對于蔣經緯等“權威派”反動分子們而言,是動蕩不安,日夜提心吊膽,寝食難安的“混亂之年”,對于陵山國的平民百姓和“真理派”的同志們來說,則是充滿了鬥争熱情,熱火朝天、激情澎湃的“希望之年”。

立場不同,人們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也各不相同。

到了1872年,陵山國裏發生了幾件“大事,”讓李昭旭又喜又憂。

在那一年的4月17日,江衡生下了他和李昭旭的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健康而可愛的女孩。

“衡,你覺得我們該給她取什麽名字好”

“在這樣一個時代,處事謹慎是最為重要的,我認為‘李謹’會是一個很好的名字。”

“确實很好,”李昭旭點了點頭,燦爛地笑了。

此外,林肅川和朱紅的兒子林愉生,葉澤霖和劉亦楠的女兒葉凝,也都在那一年誕生。

1872年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蔣經緯為了遏制陵山國各城市的“真理化”,不惜派遣大量的“正規軍隊”,前往鎮壓正義的真理主義運動。

蔣經緯手下的士兵就是一幫窮兇極惡的強盜和流氓,性情殘暴,毫無人性,就是豺狼虎豹也沒有這般兇殘。

他們橫行霸道,不可一世,肆意地屠戮着那些渴望變革社會的真理主義者,燒殺搶掠,無惡不做。

成千上萬的老百姓喪命于這群暴徒之手,各地的真理主義組織,也在武力鎮壓下有了幾分即将破裂分散的跡象。

“自己人傷害自己人,簡直是喪盡天良了!”

這世界上最為純粹且深刻的惡意,往往都是自己人針對自己人,直接或是間接,粗暴或是懷柔,以武力鎮壓或是以謊言粉飾,無法掩抑的惡意,在千百年的歷史上洪水般泛濫着,淹沒了世間的真相。

局勢發展到如此緊張的地步,李昭旭也是焦慮不已。

至少,他還能在這不利的局勢之中,竭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和冷靜,不會被困難輕易吓倒,而是盡力想辦法去應對問題,解決問題。

“現在,我們已經不能僅僅滿足于偏安在這片‘世外桃源’了,容楚城是陵山國最西邊的城市,‘天高皇帝遠’,蔣經緯才沒那麽容易把手伸過來,其他地方的同志們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他們遭到迫害,他們受到鎮壓,他們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随時都有可能犧牲,我們怎麽能夠袖手旁觀,坐視不管

更何況,我們的‘世外桃源’也不是什麽刀槍不入的銅牆鐵壁,那些狼子野心的反動分子們随時可以打進來,像迫害外面的同志那樣迫害我們,讓我們處于被動地位

所以啊,我們應當争取主動權,積極有力地進行反擊,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将那些‘權威區’的同志們聯結、組織到一起,形成一個以與蔣經緯政府相抗衡的統一整體。

現在,我們該行動起來了。”

在市政廳的大會議室中,李昭旭将“處于核心地位”的同志們召集到一起,和他們讨論“主動出擊”的可行性,征求意見和建議。

江衡表示完全贊同:“屬于我們的時機已經到了,我們應當積極争取主動權。”

何憐世似乎仍有幾分顧慮:“這樣去做,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有點過于急于求成了我們還是謹慎些為好。”

林肅川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早就看那幫反動分子不順眼了,真要打仗了,我保準沖在最前頭,看他們還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葉澤霖卻是一改常态,默然不語,沉寂的像一潭泛不起半點波紋的死水。

江衡感到十分納悶,這要是在平時,葉澤霖早就第一個跳出來發表意見了。

怎麽,難道這個一向固執倔強的“頑固分子”也知道這個會議的嚴重性,學會審時度勢了?

“葉澤霖同志,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葉澤霖搖搖頭,神色和從前相比顯得陰沉了許多,又冷靜了許多,他目光低垂,似乎已經失掉了原先溢于言表的過度自信。

“我我實在是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既然,既然您認為這件事情是對的,那就去這樣做吧。”

“昭旭,你說葉澤霖他怎麽好像變了一個人”散會之後,江衡跟着李昭旭去到他的辦公室,萬分不解的問道。

“人總是會變的,葉澤霖在南牆上撞了那麽多次,總不可能一直不回頭。

況且,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無所顧忌的孩子了,就算他不自己負責,也得對葉凝負責。”

“原來如此,”江衡恍然大悟,在有了李謹之後,她的性格也比從前溫和了許多,不再那麽鋒芒畢露、,意氣用事了。

“唉,這樣也好,至少,他現在這樣子能少惹不少麻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