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待興(下)

第六十四章:待興(下)

1874年9月21日,陵山國建國以來的第一次”全民會議“在首都恒榮城的“紅霞會議廳”中正式召開。

紅霞會議廳是蔣經緯時代勞民傷財的産物,占地幾千平米,有六、七層樓那麽高,每一層都裝修的金碧輝煌,富麗奢華。

每一面牆,每一塊地板都覆蓋着滿滿的民脂民膏,在水晶吊燈上閃爍着的,分明是人民的血與淚。

雖然名為“會議廳”,殘暴無道的蔣經緯幾乎從沒有在那裏開過什麽重要會議,一間間精致豪華的會議室,俨然成為了他享請賓客,飲酒作樂的娛樂場所,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如今,當所有的罪人都已經被清理幹淨之後,紅霞會議廳終于洗淨了附着在身上的污泥,成為了人民為自己争求權益,為國家建言獻策的舞臺

,“全民會議”是一場真正具有全民性的會議,各行各業的代表:工人,農民,商販、手工業者、教師、知識分子,少數民族和外來移民,甚至還有宗教界人士,都一并參加了這場極其具有跨時代意義的會議。

會議中,代表們積極發言,踴躍獻策,會場中充滿了熱烈而和諧的氣氛,人們心情激動喜悅,全力以赴地投身于這場關于确立第一部正式法律與國家建設方案的讨論當中。

“我們這一代人的命運,終于能由自己作主了。”

會場上,江衡見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故人,作為宗教界代表參加會議的徐素英。

徐素英仍然穿着作為神職人員制服的長袍,束發着冠,面若桃花,就像兩人初遇時那樣溫存善良

“寒玉,我差點都沒認出你!”在會議暫停的間隙,兩位久別重逢的朋友靠在一起談話聊天,語氣極盡親密,看得一旁的連啓平滿眼嫉妒,怒火直升

,“這些年,李昭旭他對你怎麽樣你沒受什麽委屈吧”

“放心吧,他一直對我很好,送我去上學讀書,帶着我一起參加鬥争,有他在,我不會受半點委屈。”

“那就好,”徐素英淺淺地笑了笑,“寒玉,你離開之後,我一直很擔心你,外面一直在打仗,世道又總是不太平。”

說着徐素英仍想像從前那樣挽着對方的胳臂,卻敏銳地發現,江衡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那麽一點不對勁

徐素英一把掀起江衡的袖子,那副驚駭的畫面讓她至今也無法忘懷——

在江衡纖細而白皙的小臂上,遍布着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和淤青,有的傷口由于傷的太深,無法徹底愈合,總是反反複複地破裂結痂,讓她時常感受到難以排解的痛苦,她卻偏偏極其要強,從不在別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病痛。

“寒玉,你這是……”徐素英的眼眶中已經盛滿了淚水,言語間充滿了對江衡的心疼,“他們沒能保護好你嗎”

“唉,都過去了,”江衡敬意表現地波瀾不驚,她不希望徐素英太擔心自己,“鬥争啊,總是充滿危險的,這點犧牲沒什麽大不了。”

“可是……唉”徐素英想再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言以對,那一刻,一種真摯而崇高的敬意從她心底油然而生

“對了,素英姐,剛才他們商議的法案當中也有關于宗教的內容,有許多人要求國家解散教會,對于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我以為啊,解散教會的做法實在是有些偏激,我們和政府本來就井水不犯河水,根本就不該幹擾彼此。

況且,我們這裏的很多學徒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沒了教會這個收容所,他們又要怎麽生存呢”

“啊,我知道了。”江衡默默地記住了對方的答案

“還有啊,很多像我這樣的神職人員,她們已經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早就習慣了每天抄經書、做禮拜、舉行儀式的日子了。

長時間的與世隔絕讓我們和外面的社會徹底脫節,我們基本上沒有什麽謀生的手段,從教會出去之後,我們恐怕沒辦法融入外面的社會。”

當天的會議結束後,江衡向李昭旭反映了這一問題。

在那一天的會議上,宗教問題只是作為社會治安管理的一部分被簡單地提了幾句,并沒有作為一個獨立的話題展開讨論。

至于真正有關于教會去留與神職人員如何處置的問題,則都被安排在第二天上午那場以“文化建設與保護”為主題的會議中.

江衡和李昭旭住在國會大廈院內的“家屬區”中,他們并沒有像蔣經緯那樣重金修建私人宅邸,而是一過着簡單而樸素的生活。

江衡的母親梁向暖,女兒李謹,負責照料李謹的保姆蘭兒,也和他們一起住在這間不足八十平米的房子當中。

“昭旭,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先,是關于宗教方面的。”

“你說吧”李昭旭神色平淡,言語中流淌着堅毅與溫柔。

“那個,你認為我們應該頒布法令去解散教會嗎了”

“教會是舊社會的産物,是封建迷信思想的結合,而我們又是以無神論的真理主義思想建國的,所以說,它确實有廢除的必要。”

“可是,我們這麽做,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怎麽說?”

“現在的教會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純粹的宗教場所,它更多地帶有了一些收容所和福利院的性質,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如果廢除了教會,她們也就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這确實是個問題,”李昭旭陷入了沉思,“我們可以建立一些由國家直接管理的福利院來收留這些孩子,讓她們和正常的孩子一樣生活,一樣接受教育,學習科學的思想,不要再被封建迷信給束縛着了。”

“可是,”江衡仍然無法徹底放心下來,”她們很多神職人員都在教會裏面生活工作了大久,和外面的世界嚴重脫節,根本沒有辦法适應當今的社會。”

“無法适應當今的社會……,那她們也應該盡力去适應,沒有人可以一直固步自封,不思進步。

今天下午我們還讨論了教育建設的問題,大家都認為我們不應該只有傳授文化知識的學校,還應當設立一些讓學生學習各種實用技術的職業學校。

到時候,她們也可以接受培訓,學習一門适合自己的技術,有了謀生的手段,她們也就不會被社會邊緣化了。”

“但是,我總認為這樣做并不是太妥當,念初教派的教義固然是封建迷信的産物,但也不是只有糟粕,一點可取的地方都沒有。

它被統治者們當作鉗制人民思想的權柄,當作施行愚民政策的工作,讓百姓們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神’上面,這是統治者的問題。

本質上,教義本身的出發點是教化人們修身養性,向上向善,它雖然和我們現在的主流思想相違背,但我們最好也不要全盤的去否定,把事情搞得太絕對了也不好,——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所以啊,我認為最好的方式是保留教會,但要讓它在政府的集中管理之下依法運作,教會裏面的神職人員願意出來學技術的,就讓她們出來,不願意離開教會的就讓她們繼續留在裏面,教會外面的民衆也應該享有宗教信仰自由一一有信仰宗教的權利,也有不信仰宗教的權利。

只要他們不幹涉別人的生活,不危害社會與國家的公共利益,在這一方面的管束,确實可以略微

放寬松一些。”

“嗯,你說的确實有一定的道理。”李昭旭認真思索了江衡方才的這一番言論,“放心,我會好好考慮的。”

聽到對方的肯定回答,江衡才終于放了心

她實在不希望,從前待自己溫柔善良的徐素英淪為社會的棄兒,在那段過分苦澀的日子裏,徐素英是照進她生命中漫長冬夜的第一束春光。

江衡極力要求保留教會,并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的私人感情,作為一名忠誠而堅定的真理主義者,她一向告誡自己要以大局為重一一

更是為了全面而有效地保障人民的合法權益,防止怨诽之聲和不安分因子的出現。

“我們不能強迫民衆支持我們,對我們滿意,那和蔣經緯的執政作風沒有什麽區別。

要想讓百姓支持,人民滿意,我們首先自己得做的像個樣子,要不然,一切的包裝都是無用功。”

在第二天上午的會議上,李昭旭提出“要讓宗教與當今社會相适應”的觀點,與會人員雖有幾人表示異議,但更多人還是表示認可與支持.

“無論是全部保留,還是徹底廢除,這兩種極端的作法都是不夠科學的,簡單的肯定和否定終究意義不大。

我們應當做的,是推動宗教在法律的框架內健康發展,盡量與當今社會的公序良俗相适應。

同樣的,在是否信仰宗教的這一問題面前,人們也應當享有自由平等的選擇權。”

會場中掌聲雷動,歡呼聲如同浩蕩的浪潮。

坐在與會者的位置上,望着臺上那個太陽般耀眼的領袖先生,徐素英已然不由得熱淚盈眶。

“這可真是屬于人民的好時代啊!”

在經歷了長達十四天的“全民會議”後,陵山國的第一部《核心法典》新鮮出爐。

和它一并進入人民視野的,是國家在未來三年的建設規劃。

《核心法典》作為一部綜合性法典,涵蓋了國家安全,社會安全、教育文化,婚姻、繼承、勞動,宗教等多個方面的法律條文,可以說是一部法律層面上的百科全書,具有極其偉大的開創性意義。

尤其是《婚姻法》中對于一夫一妻制和夫妻地位平等的強制性要求徹底打破了幾千年來——即便是在“文明”的蔣經緯執政時期也沒能廢除掉的,男尊女卑的糟粕傳統,給予了陵山國的女性更多的合法權利。

“沒有人可以比別人更優越,也沒有人生來就該低人一等。”

陵山國未來三年的建設規劃,也是一張充盈着光明與希望的美好藍圖。

在那個戰火方熄、百廢待興的時代,發展成為了陵山國全國人民的首要目标和共同追求。

陵山國工業落後,什麽東西都需要從國外進口,每年都要白白地向外流不少銀子,他們就要興建工廠,向外國學習,把關鍵技術學到手,然後造出自己的工業産品,自力更生,不再依賴外國。

在一般的日用品和工業産品之外,他們也要在學習的基礎上自主研發出一些只有永緒國等少數科技發達國家才能夠生産的高精端産品和先進武器,以作為保衛主權的有力屏障。

陵山國的教育風氣嚴重腐化,學生不像學生,老師不像老師,裙帶關系和貪污腐敗行為肆意橫行,像梁建人那樣的“封建大家長”遍地開花,而像任良辰那樣真正有品行,有操守的好老師則是千裏挑一,少之又少。

按照《教育法》和建設藍圖的規劃,陵山國的教育體系将會發生的一場空前絕後的偉大變革。

一方面,為了保障更多适齡兒童接受教育,大量國家直屬的中小學校投入了建設,學生們上學不需要交昂貴的學費,家庭條件特別貧困的學生還能得到國家的補助。

“我們們讓全國的孩子都有學上!”

另一方面,為了遏制不良風氣,提高教育質量,國家特地建立了許多師範專業學校,以培養高水平高素質的教育工作者,也規定了半年一次的“教育考核”。

畢業的師範生只有通過考核才有資格成為教師,在職教師也只有通過考核才有資格繼續任職。

至少從政策的角度上來看,過去那個任人唯親,烏煙瘴氣的腐敗時代已經成為了過去時,一個更加公平光明的時代來臨了。

同樣的,在專門傳授文化課程的學校之外,陵山國還建立了大量教授衣物紡織,機器修理,園藝、烹饪等實用技術的職業學校。

職業學校與高級中學或大學相并列,只是進入職業學校學習并不需要通過入學考試。

“學習文化課程并不是惟一的出路,凡是通過勞動創造價值的職業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學好一門技術,對社會做出貢獻,我們的人生就是有意義的。”

為了搞好科研工作,陵山國中央政府專門組建了一個由高端人才組成的“國家科研組”,專管一些“外國有,本國沒有”的事物的研發。

這些高端人才,主要來源于全國各大名牌大學

“你看,我們的科研組有這麽多優秀的年輕人,他們都是國家的棟梁。”李昭旭拿着那份“高端人才”的名單,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興奮。

“有了大家的共同努力,我們一定能夠盡快擺脫對其他國家的依賴,實現自力更生,一點點強大起來。”江衡也是格外的喜悅。

突然間,江衡在名單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安珺,二十一歲,淩恒城人,畢業于恒榮城博聞大學。』

“安珺,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實現了當年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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