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噩夢

第10章 噩夢

等謝望舒被明煦的大弟子送下山時才想起來忘找淩霄果了。

但他懶得再上山,于是直接又去了太陰山。

可很快他就後悔了自己的決定。

“鳳君,奴家美不美啊~”

“......”謝望舒目不斜視穿過一群看上去性別不明的太陰弟子,早知道不來了。

吓人。

雲隐坐着燈俯瞰太陰山景,忽然瞥見一抹身姿綽約的紅影被衆弟子圍着,于是眯眼細看——

“卧槽,玄鳳?!”

于是被謝望舒撥開的太陰弟子接住了他們從天上掉下來的峰主。

謝望舒走進雲隐的飄渺居,沒看到他本人,到是看到了端坐正堂的應瀾姍。

“......?”

兩人都挺驚訝,都不是愛同別人常打交道的性子,怎麽跑到太陰山來紮堆了。

不過謝望舒左右也沒事幹,反正也不是專門來找雲隐的,跟誰聊不是聊:“北冥君也來找雲隐?”

應瀾姍“嗯”了一聲,聲音清清冷冷的:“來找他,打架。”

“......”

雲隐真是平等的招惹所有人。

還沒來得及問緣由,“嘭”的一聲巨響,雲隐直接撞了進來。

“卧槽誰啊,撞死我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海藍色陣法瞬間從頭壓下将他整個人籠罩起來,應瀾姍面無表情掌中結印,衣袂淩風翩翩而起,施施然落于陣中。

沒一會兒陣法裏就響起了雲隐的慘叫。

“應北冥你是不是有病?!你特麽專門跑到我的山上來打我?!!”

應瀾姍的聲音永遠是沉靜冷清的:“難道不是你自己犯病,先到滄瀾峰來偷我的翻海印嗎?”

“你不作妖誰會理你?”

陣法被撤去,百般變化盡數消散,雲隐被別着手臂一腳踩着後背按在地上,他還想掙紮,應瀾姍腳下又用力碾了兩下。

雲隐登時急了:“卧槽我穿的白衣裳!你別踩啊啊啊啊啊!!”

應瀾姍抓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扯,後者連聲呼痛,應瀾姍一手抓着他快被卸掉的手臂,另一只手支着踩在他後背上那條腿的膝蓋上微微俯身,垂落的發遮住她海色的眼睛,讓人看不出情緒:“把我的印還回來。”

雲隐梗着脖子扯嗓子喊:“不還,就不還。”

“還給你,你就不來找我了。”

應瀾姍怔愣了一下,踩着腳下扭動掙紮的人回頭對謝望舒道:“玄鳳君,能回避一下嗎?處理點事情。”

謝望舒對上那雙漂亮又冷淡的海藍色雙眼,頓覺不寒而栗,應了聲好轉身就走。

剛走出飄渺居,大門貼着他後背又“嘭”的合上,還覆蓋了一層結界。

一點聲音都透不出來。

......謝望舒開始回想玄鳳有沒有得罪過應瀾姍了。

好可怕的女人。

六君子的地盤被他逛了一遍,但他現在還不想回栖鳳山,他暫時還不想看見柳歸鴻,于是一路溜溜達達,逛到了一座靈氣豐沛的空山。

太華弟子衆多,靈氣豐沛的地方基本上都住滿了弟子,怎麽會有這麽一座空山?

秉着好奇,謝望舒攏起衣擺拾級而上,打算一探究竟。

靈氣滋養草木,山道兩側枝桠繁茂的頻頻蹭到行人的衣衫,一眼望去整座山是欲滴的一片翠色,倒是生機勃勃。

一路到山頂謝望舒都沒碰見一個人,就好像這是座靈動鮮活的死山。

撥開面前的藤蔓,山巅景色豁然開朗,沒什麽東西,只有一處沒什麽居住痕跡的居所,上書提名——翠微。

翠微居。

謝望舒恍然大悟,這是孟摧雪的翠微山。

怎麽逛到這來了,謝望舒有些不自在,他昨天才撞見孟摧雪和謝蓬萊争吵,現在還有點尴尬。

沒打算多停留,他召出紅鸾準備直接禦劍離開,可紅鸾甫一出鞘,便失控般直直朝着翠微居中釘去。

謝望舒吓了一跳,連忙去攔,就在這時,他才終于感應到了從這無人空山深處隐隐約約透出來的邪氣。

于是紅衣修士眸光一凜,太華建于蓬萊仙島的舊址上,天生就有驅邪之力,還有謝蓬萊親自布下的誅邪大陣,怎麽可能會有邪修?

如果當真是邪修潛藏......

謝望舒縱身握劍,紅衣臨風翩跹招展,琉璃淨瞳之中殺意暗湧。

若真如此,那太華就不得安寧之日了。

清凜劍意追随邪氣長驅而入,直奔邪氣源頭而去,劃破重重結界,等到謝望舒感覺不對時,孟摧雪緊閉雙眼的蒼白面容就出現在他面前。

紅鸾直直追刺向卧榻上安眠之人,謝望舒心中一驚,猛得縱身抓握住劍柄将紅鸾收了回來,可還是削下了孟摧雪額角的一縷白發。

白發?

铮然劍鳴驚動了安睡之人,孟摧雪幽幽轉醒,一眼就瞥見了落在枕邊的雪白斷發。

于是 黑藍瞳孔驟然收縮,孟摧雪猛然坐起,下意識攥緊那縷斷發。

他垂眸死死盯着雪色的發,神游天外般,久久沒有動靜。

謝望舒見他情緒不對,輕聲喚他:“......師弟?”

像是魂魄突然被拉回軀殼,孟摧雪猛得呼出一口氣,打算将那截雪發扔掉,可又不知想到了什麽,指尖一蜷,将這一小縷斷發小心收了起來。

妥帖做完這些以後,孟摧雪已經恢複了平常的神色,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他看起來有些虛弱,說話的聲音也帶着有氣無力的感覺:“......我沒事,師兄怎麽突然來這兒了?”

謝望舒總不能說自己沒事瞎逛到這兒的,他編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路過,察覺到有幾分邪氣,上來看看。”

孟摧雪神色不變,只是被衣裳遮蓋住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咳嗽了一聲:“大概是我昨夜在秘境裏被一邪修襲擊了的緣故吧,那邪修修為深不可測,我也不知他是怎麽混進太華的,沒能捉住他。”

謝望舒心中一緊,果然是有邪修混進了太華。

新弟子入門試煉甚至還沒完全結束,不能大肆調查,容易引起恐慌。

他鄭重其事的看着孟摧雪:“這件事除了你我,還有誰知曉?”

“沒有了。”孟摧雪越咳越重,“昨夜我被他打傷後就直接來了這兒,誰也沒見。”

謝望舒用靈力暗自在孟摧雪身上掃了一遍,那些邪氣确實是浮于表面上的,而且他忽然生出的幾縷白發也是被邪氣侵染的緣故,于是謝望舒終于放下心來:“先不要和任何人講,等弟子入門後我會詳查。”

頓了一瞬,謝望舒補充道:“師尊也不能講,他七情未通不懂變通,讓他知道恐怕要出大亂子。”

孟摧雪沒再說什麽,只“嗯”了一聲。

多了這麽一檔子事,謝望舒也沒心思閑逛了,他囑咐了孟摧雪好生修養別跟謝蓬萊再吵架後就轉身匆匆回了栖鳳山。

确認他真的離開後,翠微居中沉默了良久,而後驟然一灘血被嘔在地上,透着絲絲邪氣。

孟摧雪擡手抹掉唇角的血漬,根本不在意是否蹭到了臉側上,他垂着頭怔愣的看着自己嘔出的血,看着那點邪氣出神。

他就一直那麽坐着,直到夕陽垂暮,日落月生,幾乎僵死的鲛藍瞳孔才在眼眶中微微一輪,目光落在垂在頰邊的雪色的發上。

他緩緩擡手,指尖斂着劍氣打算削斷那縷白發,可就在将要碰到時又停住了手,無力的垂了回去。

“......”

那是雪色。

他舍不得。

僵死的瞳孔對上澄明的月,于是他驚覺,這是個月朗星稀的夏夜。

令他遍體生寒的夏夜。

......

謝望舒踩着夕陽回到了栖鳳山。

“邪修混進來的途徑只有開山門的試煉,可他是怎麽混進來的......”

“甚至還在不驚動謝蓬萊的情況下進入了蓬萊山的結界......”

謝望舒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按兵不動,等那邪修再次出現,太華內沒有邪氣,邪修想活着就一定要去殺人來煉化血氣。

但謝望舒上輩子是個醫生,他做不到拿無辜弟子的性命來引邪修出現,更何況憑玄鳳的實力,還不一定能制住他。

一路冥思苦想,直到回到枯桐殿他才想起來,從回到栖鳳山他就一直沒看見柳歸鴻。

他去哪了?

柳歸鴻哪也沒去。

他魂不守舍回到飛鴻居,鬼使神差的想起一件事。

“三日後,子時三刻。”

他忘記赴那黑衣人的約了。

但他此時也提不起精神,越想越煩,索性蒙頭睡大覺。

謝望舒那句無賴在他腦海中萦回不散,拖着他陷入深黑的夢魇之中。

“怪物!他是怪物!!”

“偷東西的無賴!打死他!!!”

石子和樹枝接連不斷的砸在幼童的身上,甚至有些重重砸在他的頭臉上,他也不反抗,蜷縮成一團護住致命部位,任由那些圍着他的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毆打。

他們站在陽光下,穿着母親細細縫制的衣裳鞋襪,歡笑着将手中的石塊用力砸在瑟縮在陰影裏的衣衫褴褛的孩子身上。

只是因為他是他們眼中的怪物。

柳歸鴻一開始反抗過,他沒有偷東西,也沒有害人,但那些孩子見過他匍匐在泥裏的樣子,也見過從他腹腔中滑出來的髒腑,因為吓壞了他們的孩子,連帶着所有大人都不願意收留他。

最後是一個老的幾乎死掉的大夫為他縫好了肚皮,留下了他。

或許他真的是災星,沒過幾個月,老大夫死了。

恰好有一道士雲游至此,看了被孩子們逼到河裏的柳歸鴻,皺着眉下了句判詞。

“孽海災星,克盡親友。”

于是大人們也加入了毆打他的隊伍中,偌大一個村子,不管是誰,只要不順心,都可以踹他幾腳。

終于有一天,在一個小孩用力踩裂他腹部的傷口時,柳歸鴻逃走了。

一路流浪,他真的學會了偷東西,真的變成了無賴,每每被抓住毒打時都要被罵。

“該死的小無賴!我打死你!”

直到他一路流浪到了太華的乾坤山門外。

赤金靈力席卷整個栖鳳山,掃過飛鴻居時,夢魇中的人驟然驚醒,扶着床榻坐起身。

月隐星息,天光漸明。

噩夢醒了。

【作者有話說】

一點也沒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