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劫

第19章 情劫

三天後。

六君子緊趕慢趕着把判谶文試煉籌備了,當天清晨,謝望舒親自去了藏經閣撤掉結界,打開了大門。

柳歸鴻還睡着沒醒,他随便找了個地方窩着,陽光從大開的門外照進來,柳歸鴻動了動,還沒睜開眼,一只手就伸了過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謝望舒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先別睜,刺眼。”

聽到是他,柳歸鴻猛得打掉臉上遮光的手,起身就走。

陽光确實很刺眼,但柳歸鴻現在不想看見謝望舒,可剛走了兩步就被人從身後抓住了手腕,他用力去甩也甩不開,回眸冷漠的看向紅衣來客:“你還來幹什麽?準備現在就殺了我?”

謝望舒攥緊他的手腕認真看着他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我也不解釋,中秋那天确實是我沒信你,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帶你回家。”

光照在他們身上,二人手腕的并蒂靈紋反射出炫目的光,柳歸鴻垂下手不再掙紮,忽然笑了,他歪頭看着謝望舒,黑眸之中盡是嘲弄。

“弟子身份低微,怎敢與玄鳳君提家?”

“惶惶一人間,何處是我家?”

謝望舒皺眉不再多說,拉着柳歸鴻就往滄海峰去。

今天查出來的邪修他一個都不會留,前往滄海峰的路上,謝望舒如是想。

他好不容易哄回來的徒弟,幾天又變回去了。

......

謝望舒這邊去帶人還算清閑,六君子的其他五位要忙得焦頭爛額了。

判谶文選了弟子最少的滄海峰,一來是方便布置,二來就是他們篩選邪修時不會誤傷其他弟子,但強行将這兩件事揉到一起本就麻煩,确保試煉能順利進行時還要能把邪修抓出來,他們五個就是一人分寸三瓣用都捉襟見肘。

等事情辦完了他們一定要一起揍謝望舒一頓!

謝望舒那邊還沒回來,按照之前商量的,由太陰山的弟子先入試煉。

其實也算不上什麽試煉,判谶文是由一個從千年前覆滅的蓬萊仙島流傳下來的簽桶,修士向其輸送靈力,便會掉出一支有着谶文的竹簽,這句谶文就是他們此生的一大劫難,有些人靠着這句谶文平安的度過劫,也有些人因為過于擔憂,反而使自己困頓其中不得解脫。

但弟子們對于這項試煉還是很期待的,畢竟人都喜歡趨吉避兇,提前知道自己的劫難說不定就能保住命了呢。

可是這次的試煉與以往都不同,這三天明煦将那檢測邪氣的法器同谶文簽桶暫時合在了一起,普通修士輸送靈力會得到谶文,而邪修的簽子上什麽都不會有。

等太陰山的弟子測試結束後,滄海峰的臨時禁地已經關了十幾個奸細了。

五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堂堂太華,僅一座山峰就藏了這麽多邪修,說出去簡直是奇恥大辱!

接下來是正陽峰,結果沒想到情況比太陰山更慘烈,看到一個又一個弟子被關入禁地時盛招搖徹底看不下去了,揮刀怒斬了一名離她最近的邪修後便拂袖離去,她剛走後不久謝望舒就帶着柳歸鴻趕到了滄瀾殿。

謝望舒掃了一眼沒看到盛招搖,開口問道:“招搖君呢?”

半天沒人回答他,最後還是明煦走到他身邊低聲跟他耳語:“看不下去,走了。”

“看不下去?”謝望舒皺眉,“現在查出來多少?”

“僅查了太陰山和正陽峰,禁地裏已有三十有餘。”

這次連柳歸鴻都皺眉了,他上輩子并不知道太華竟然藏了這麽多邪修,怎麽這一下就全都冒了出來,是什麽事導致了這一切的變化?

各自思索之際,殿外一聲驚呼打斷了他們,随後傳來的就是執法弟子的慘叫,衆人霍然起身,謝望舒提了劍就往殿外走。

他說了,今天查出來的邪修他一個都不會留。

滄瀾殿外,那名邪修仗着自己修為高出一籌,一連打傷四五個執法弟子後打算逃,被謝望舒擲出一劍釘穿了膝骨重重跪在地上,看到謝望舒時他也不打算再跑了,只是指着謝望舒癫狂的大笑着,說了些無厘頭的話。

“兩鳳同世!孰真孰假?!”

“我們只認鳳君,不認玄鳳!”

又是鳳。

謝望舒沉下臉色打算再問,那邪修卻自行逆轉功法,自爆而亡了。

呂羲和看着那滿地血肉,向來溫謙的神色都冷了下來,沉默片刻後,他對謝望舒道:“玄鳳,他說的鳳君,應當不是你吧。”

謝望舒搖頭:“不是,是我同你們提起的那紅衣邪修。”

“只是不知為何,明明素不相識,他卻似乎對我有很大的敵意。”

言語間,謝望舒又想起了那紅衣邪修所用的暗器——孔雀翎。

明明是孔雀,為何偏偏要自稱為鳳?

等正陽峰查完後便輪到柳歸鴻了,他自然不可能是邪修,謝望舒親自給的逍遙經不可能有問題。

單純是謝望舒想看看,他的劫會是什麽。

銀白靈力被輸送到谶文簽桶之中,柳歸鴻黑沉的眼落在緩緩開始搖晃的簽桶上,緊張到屏住呼吸。

上輩子他沒能通過山海鏡到試煉,到死都不知道他命中會有什麽劫難,這輩子既然有機會,他也想看看他會有什麽大劫。

“啪嗒。”

一支竹簽被搖晃出來落在地上,正巧落在了謝望舒腳邊。

紅衣逶迤在地上一瞬,瘦白手指拾起竹簽,看清了上古法器給柳歸鴻的谶文。

“混沌不明,愛恨不分。”

謝望舒挑了挑眉,将簽子遞給冷着臉準備奪簽的柳歸鴻,随口調笑道:“乖徒弟,你這是個情劫啊。”

柳歸鴻臉色更不好看了,他想直接甩臉走人,又覺得讓謝望舒白看了自己吃虧,于是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不能讓你白看了,你得賠我。”

謝望舒聽笑了:“這怎麽賠?把眼睛摳出來給你嗎?”

“不要你的眼睛。”柳歸鴻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我也要看你的簽文。”

謝望舒愣住了,當年拜入山門的記憶玄鳳自己都記不清了,漫長的修行使他的記憶只剩下太華百年。

而在太華的記憶中,他并不記得玄鳳曾有過簽文。

柳歸鴻看他不動,心中起了暗火,陰郁神色陡然笑開,他握着薄薄的竹簽輕輕抵在紅衣仙師的胸口上,順着衣襟下滑到他掌心,整個人順勢貼進他懷裏按住謝望舒要推開他的手,将頭靠在他肩上湊在他耳畔輕語。

“師尊若是不願,賠我些別的也行。”

溫熱的吐息蹭過耳廓,像情人之間暧昧的呢喃,可說出口的卻是冰冷至極的索命之語。

“把命賠給我吧。”

紅袖招展,玄衣少年被用力甩開,重重摔在地上,但他也不惱,反而心情頗好似的大笑起來,一片靜谧中少年清朗的笑聲竟然平白多了幾分詭谲。

謝望舒沉着臉将竹簽甩到簽桶裏,赤金靈力跟着簽子一同進入簽桶,一陣搖晃後竹簽又掉了出來,在落地之前便被一只慘白到毫無血色的手接住。

柳歸鴻捏着簽子站起身,看清了赤金流轉的簽文。

“諱情至此,不得脫身。”

柳歸鴻的神色一下冷了下來,目光變得格外陰森可怖,他緩緩偏頭看向謝望舒,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極輕,像是怕驚動了什麽:“師尊,你也是情劫。”

“但你能否同我講講,何謂‘不得脫身’?”

“謝望舒,你想往哪脫身?”

謝望舒連自己的簽文都沒打算看,抽了簽轉身将打算走,他剛擡起腳柳歸鴻便從身後扯住他的衣袖,謝望舒甩了兩下,又沒甩開。

他皺眉回頭,卻在看到柳歸鴻的眼神時一怔,任他拉着自己的衣袖。

少年比他低了半頭,要和他對視只能仰視,如此一來謝望舒看得便更加清楚,少年那一雙漆黑無光的眼睛裏,此刻充滿了惶恐和無措。

“謝望舒。”柳歸鴻摸索着攥住他的手腕,攥得很緊,“......你會走嗎?”

謝望舒沉默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柳歸鴻的頭發道:“我應當沒同你講過,我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便已功德圓滿,位列仙班了。”

“我是在飛升的路上被玄鳳強行拉過來的。”

柳歸鴻的目光逐漸冷了回去,陰森森的跟他對視:“你只要告訴我,你會不會走。”

“會。”謝望舒答得很快,“此間事了,我将登仙。”

簡單幾句話像一柄重錘,徹底打碎了柳歸鴻的幻想,攥着謝望舒的手脫力松開垂在身側,眼中只剩一抹燒起來似的紅。

“謝望舒。”他抓住發頂的手,平靜開口道,“你就是個騙子。”

“我不會放過你的。”

謝望舒感覺他平靜的有些不正常,想把手抽出來卻被攥得死死的動彈不得,他垂眸看着一臉冷漠的少年,淡淡地道:“柳歸鴻,你留不住我。”

玄衣少年只牽着紅衣仙師的手放到臉頰旁,依戀似的将臉頰貼在他的掌心,狎昵的輕輕磨蹭了一下,倏然彎起了眼。

“你試試能不能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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