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邪修

第23章 邪修

謝望舒出了栖鳳山就催劍直奔蓬萊峰。

這次情況特殊,他必須去跟謝蓬萊好好商議一番。

夜幕降臨,等他趕到蓬萊峰時天色已經黑透了,算算時間六君子應該都已經在藏經閣了,現在就只需要看看孟摧雪有沒有應約前往了。

太華秋夜微冷,當他走到山巅時明月正當空,盈盈照徹遍地金簪草,細細絮絨随風飄散,在月光下泛着瑩白的亮,忽上忽下的飄着,直到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瑩白,恍如蕩漾的月光。

光華的正中心是簡樸的掌門居所,那扇木門下窩着團黑藍的影,在遍地絨花中看不真切,謝望舒在白絨海中淌了兩步,才發現蓬萊居門下窩着的那是個人。

那人合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月白絨花落滿在他懷中幾乎淹沒了黑衣藍裳,黑發之中的幾縷銀白更勝月華,清俊的臉龐貼着他懷裏抱着的劍,似乎溺死在了這片白絨月海中。

謝望舒嘆了口氣,上前把人拍了起來。

“師弟,師弟,醒醒,怎麽睡這兒了。”

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孟摧雪睜開靛藍的眼:“......師兄怎麽來了?”

謝望舒伸手把他拉起來拍掉那一身落白,替他整理好頭發後沒多問他為什麽要窩在蓬萊居門口,只道:“先去藏經閣吧,招搖君查到了犯案那邪修的線索了。”

孟摧雪神色一凜,身後握劍的手指蜷了一下,對着謝望舒微微颔首後禦劍往招搖峰去了。

謝望舒呼出一口氣,而後叩響了蓬萊居的門。

“夜半叨擾師尊,弟子有要事需同師尊商讨。”

謝蓬萊無悲無喜的聲音從蓬萊居中傳出來:“進來。”

推開那扇門,謝望舒看見白衣雪發的仙人端坐正堂,燈影昏黃,仙人阖眸,像一尊未染塵色的蒼白神像。

只是那仙人沒有一張柔和慈悲面,眉宇間似是斂着一抹淡愁。

“為何要支開孟摧雪。”雪一樣的仙人開口了,“還有,藏經閣是怎麽回事?”

“你都瞞了吾多少事。”

“謝望舒,吾似乎沒教過你欺上瞞下。”

謝望舒心神一沉,當即單膝跪地作揖:“弟子有錯,自會去領罰,只是眼下之事着實要緊,還請師尊先聽弟子講來。”

謝蓬萊睜開眼,異色雙瞳中一絲溫暖也沒有,謝望舒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只能沉默着等他發話。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謝蓬萊終于再次開口了:“罷了,起來吧,下不為例。”

“你講。”

謝望舒站起身,簡單把藏經閣的事給他講了一遍,但依舊沒提太華有邪修仍然在潛伏的事,謝蓬萊聽他講着,神色一絲未變,直到謝望舒講完後,他沉聲問道:“有線索便去查,那抄本你們應當能推演出來,為何要來找吾?”

“又為何要支開孟摧雪?”

謝望舒早知道他要問,伸手從袖袋裏取出一物遞給他看:“因為這個。”

謝蓬萊看着他遞過來的那東西,終于變了神色,皺起了眉。

仙人玉鑄般的手中靜靜躺着一根染血的白發。

血是邪修血,發也是邪修發。

可卻不是同一個邪修的血與發。

謝望舒輕聲道:“師尊,整個太華上下,鬓生白發唯有二人。”

一是掌門謝蓬萊,一是翠微君孟摧雪。

可偏偏這二人誰都不應該與此事,與邪修有關系。

但......

“這是孟摧雪的發。”謝蓬萊的聲音依舊淡淡的,“你打算告訴吾什麽?”

謝望舒剛要開口說話就被謝蓬萊打斷:“如果你要說孟摧雪是那邪修,吾勸你最好別說。”

“并非是要污蔑師弟。”謝望舒道,“師弟的發絲沾染邪氣大概是因為前些日子被邪修所傷的緣故,只是想問問師尊......”

“近日師弟是否有什麽異常的舉動?或去過什麽不常去的地方?”

謝蓬萊抿唇不語,孟摧雪無要事不出蓬萊峰人盡皆知,可近兩個月光是謝望舒撞見他下山的次數也已經不少,确實有些蹊跷。

謝望舒趁熱打鐵道:“師尊,或許我們應該查查師弟最近都見過什麽人。”

謝蓬萊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

“師弟可能,與那潛藏的邪修有關。”

其實謝望舒這話已經很委婉了,怎麽可能那麽巧,剛好在那缺頁的抄本附近拾到他的頭發,甚至還沾了血,如果是他殺了那人,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所有人那是個邪修,他是在誅邪,可他卻大費周章的清理了現場所有的痕跡,甚至把邪氣都消抹了個幹淨。

那人有很大可能就是死于孟摧雪之手,就是不知柳歸鴻為何被牽扯了進來。

而且,那人屍身為何查出來兩種邪氣?另一種到底是從何而來?孟摧雪又為何要與邪修勾結?

都是謎團。

謝蓬萊又合上了眼,默了片刻後,沉聲開口道:“吾會注意他的。”

謝望舒等的就是這句話,他不常見到孟摧雪,唯一能了解他行蹤的只有謝蓬萊,只要他願意去查,過不了多久一定會有結果。

這邊的事辦完了還有藏經閣的事,謝望舒忙得腳不沾地,跟謝蓬萊打過招呼後出了蓬萊居的門,遍地瑩白的金簪草再次映入眼簾,朦胧的像一片月光幻境,于是謝望舒倏然想起來剛才蜷縮在簡樸木門下的,幾乎被一片白絨淹沒的黑藍身影。

他這麽做,真的對嗎?

也許孟摧雪有自己的苦衷,他這麽做就是直接把人架在火上烤。

可是......

他又想起來藏經閣門合至一線時,門縫裏露出的玄衣少年那一雙悲傷的眼睛。

摧雪有隐衷,歸鴻又何辜?

謝望舒說了,要給柳歸鴻當好師尊。

他得護着他。

......

謝望舒到藏經閣時人都到了,盛招搖已經把那殘頁抄本給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所有人都神色凝重,這邪修竟然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甚至殺人滅跡,他們怎能不怒?

衆人簡單商議了如何推演這邪術,準備各自回去研究時,走在最後的應瀾姍開口叫住了謝望舒:“玄鳳。”

謝望舒應言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其他人走到匆忙已經離開了,藏經閣中此時只有他們兩人,應瀾姍看着他,那雙海藍色的眼中神情微沉:“你應該還有什麽發現吧。”

謝望舒沒想到她這麽敏銳,他除了抄本的殘頁什麽都沒告訴盛招搖,她竟然還能猜到更多。

“嗯。”謝望舒應道,“但暫時不能說。”

“為什麽?”應瀾姍繼續質問,“因為你在懷疑我們?或是我們之中的某個人?”

謝望舒想到與謝蓬萊的,含糊回答:“算是吧。”

“翠微君?”

謝望舒幾乎是惡寒了,他根本什麽都沒說,應瀾姍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你怎麽猜到的?”

應瀾姍木着臉歪頭,淡淡開口:“很難猜嗎?”

“往常這些事你從來不會讓孟摧雪摻合進來,而且一般跟你對接的都是呂羲和,但這次你卻讓招搖君來給我們細講,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有什麽不想讓我們知道的,所以利用了招搖君不會多想這一點。”

“......是。”謝望舒無話可說,她猜得一點都沒錯,敏銳的可怕,“先別說出去,我另有打算。”

“我看起來像傻子嗎?”應瀾姍無語了,她要說剛才早說了,用得着攤牌以後再偷偷摸摸的嗎,真以為她傻嗎?

謝望舒放心了:“誰也別說,這個事牽扯的東西不少,我已經上報掌門了,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出結果了,咱們就把那個邪術推演推演,老老實實看那個邪修到底是誰,然後把他抓了就行了。”

應瀾姍半信半疑的:“真如此簡單?那你怎麽不早點跟掌門講?我怎麽感覺有些不對勁呢?”

謝望舒推着她往外走:“你想多了,回去推演吧,這個目前還挺着急的。”

應瀾姍結陣離開前回頭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回了滄海峰。

好不容易送走了她,謝望舒松了口氣,幸虧她沒繼續問下去,再多問就要穿幫了。

謝望舒擡眸,熹微天光倒映在那雙顏色淺淡的眼中,像徘徊的雲影,熬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已經很累了,但他還不能休息,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地方沒去。

謝蓬萊,應瀾姍,他說的其實都只是托詞,真實的想法他誰都沒說,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他想了許久,除此之外的情況都存在一定的邏輯漏洞,只有這個最大逆不道的猜測......

從頭到尾,天衣無縫。

紅鸾劍又一次沖上雲霄,赤金靈光與乍洩的第一縷夕陽揉在一起,招搖炫目,又奪人心魄。

謝望舒思緒一路發散,想到了許多曾經被他忽略掉的疑點。

從被他偶然撞見的師徒争吵,再到忽然受傷的翠微山主,最後是那一夜斑白的幾縷長發,和蓬萊居門下蜷縮的身影。

孟摧雪的傷,真的是邪修所為嗎?

邪氣侵染真的會留在發上如此之久嗎?

紅鸾入鞘,謝望舒擡眼看着蒼翠山色,一步步走向那無人的居室。

他擡手欲推門,手掌剛剛覆上去便被一抹幽藍靈光彈開。

有結界。

謝望舒的心一下沉了下來。

他的猜測,可能要應驗了。

【作者有話說】

金簪草——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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