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第飛鴻
◇ 第31章 飛鴻
走的再近些的時候謝望舒從看見柳歸鴻手裏那把熟悉的劍。
紅鸾在他涅槃時跟他一起墜落遺失,柳歸鴻重建了枯桐殿後一個人在太華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山坳裏找到。
那時他想,他要等謝望舒鳳歸故鄉那日,親手把紅鸾還給他。
可玄衣青年陰沉着臉看着謝望舒身側巧笑倩兮的溫婉佳人,在謝望舒走到他面前之前,猛得轉身就走,高高束起的黑發随着他的動作飄起,差點甩到謝望舒臉上。
柳歸鴻一走,他身後的弟子面面相觑,柳歸鴻是掌門派來迎接離恨天使者的,可這領頭的使者是他們太華的玄鳳君,這讓他們該怎麽辦?!
謝望舒也是一臉懵,明明剛看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
柳歸鴻走出去幾步後,深呼吸了一下,停住腳步,頭也不回道:“都跟上。”
謝望舒看着青年離開的背影,跟身邊兩人說了句什麽,然後在江淮鳳的罵聲中一路跑到了柳歸鴻身邊,青年臉色不好,并沒有理他,他也不惱,笑眯眯的跟着他。
“怎麽了?心情不好?”
柳歸鴻抿着唇走得更快,謝望舒跟了兩步發現自己跟不上,直接伸手抓住了青年的手腕,看向他的瞬間卻忽然愣住了。
青年身量如今比他要高上半頭,謝望舒仰着臉才能看見那雙眼睛,柳歸鴻先是垂眸看了眼謝望舒抓着他的手,然後挑起眼尾看着謝望舒的眼睛。
柳歸鴻垂着眼看他,薄情的眼尾飛起了薄紅,黝黑眼眸含恨攜怨,還有三分說不分明的委屈。
可憐可愛。
謝望舒看着柳歸鴻的可憐樣,想像以前那樣把他的小徒弟抱在懷裏摸摸頭,可當他手都擡起來了才發現,他伸手似乎已經摟不住這個蒼白逸秀的青年了。
一時間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柳歸鴻看謝望舒就這樣愣住,嫣紅唇角溢出一聲嗤笑,他反過來抓住謝望舒的手将他拉近自己,俯首在他耳邊用氣聲道。
“想讨回紅鸾?”
“我在栖鳳山上等你。”
說罷伸手将謝望舒輕輕推回了江雪亭身邊,頭也不回的回了太華。
謝望舒怔怔看着那離去的玄色背影,揮手推開了江淮鳳扶他的手。
他不是要讨紅鸾。
他只是想......摸摸頭。
......
太華仍有六君子,可正陽已去,早換飛鴻。
呂羲和隕落,謝望舒涅槃,種種變故給太華弟子帶來了莫大的恐懼,可不到半年,玄鳳君首徒柳歸鴻就擊敗了太陰君雲隐,成了新的飛鴻君,但他挂名不領峰,像曾經的翠微君一樣,仍然居住在栖鳳山上。
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叛出太華堕入邪道的孟摧雪。
所以栖鳳山還是一如既往的無人來往。
太華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除了盛招搖,其他幾位老熟人已經都聚在滄海峰了。
雲隐笑嘻嘻的搭上謝望舒的肩,江淮鳳想推開他但被江雪亭死死按住,低聲警告:“把你那孔雀脾氣收起來!這兒不是離恨天,那幾個你一個也打不過!”
江淮鳳躍躍欲試:“你怎麽知道我打不過?”
江雪亭:“......別逼我在這兒抽你。”
江淮鳳老實了,這個他真打不過。
謝望舒跟着他走了兩步,環顧了一圈,開口問道:“正陽呢?他怎麽沒來?”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固了。
雲隐的笑容收了起來,搭在謝望舒肩膀上的手也垂落,欲言又止,最後幹脆抿着嘴不說話了,明煦也沉默着,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
最後還是應瀾姍把雲隐扯開按在椅子上坐下,沉聲道:“呂羲和他......兵解了。”
謝望舒愣住了,這三年他在離恨天只忙着穩固神魂,外面的事一點沒聽說,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這玩笑不能亂開啊,是吧?”
“是真的......”明煦聲音有些艱澀,“當時孟摧雪叛道,太華動亂,太陰和北冥又不在太華,邪修趁亂殺上正陽峰,正陽君他為了保護山上弟子......自爆隕落。”
謝望舒還是不願相信,那個喜歡袖着手看他們插科打诨的青衫客,就這樣......
死了?
“都站着幹什麽?”
衆人看向說話之人,柳歸鴻帶着兩把劍跨進滄瀾殿,環視了一圈,略過江淮鳳時眉目含煞,最後落在了謝望舒身上,卻也只是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多虧他的打岔,雲隐又挂上了那副不着調的笑臉摟着謝望舒坐下:“至少現在玄鳳回來了,也算喜事,今晚擺宴!擺宴!接風洗塵!”
“什麽回來了?!”江雪亭一個沒按住,江淮鳳竄了起來,“接風洗塵可以,謝望舒我們還是要帶回離恨天的!”
雲隐再不正經也是一峰之主,他一開始沒細看離恨天的人,聽見江淮鳳的話剛有些惱,但回頭一看見翠衣美人那張臉,多少火氣也煙消雲散了,他甚至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裳,頗為含情脈脈的道:“美人芳齡幾許?可曾婚配?可否有意來我太陰山小住幾日,雲某也好盡地主之誼。”
江淮鳳要被惡心死了:“滾啊你誰啊?!!”
“好了,別顯眼了。”應瀾姍開口制止了雲隐堪稱無禮的舉動,“那是離恨天的孔雀殿下,不是你太陰山的弟子,尊重點。”
“哦。”雲隐一聽到“孔雀”兩個字就歇了心思,一來是他不喜歡那般驕傲的性子,二來是因為呂羲和的死亡,他着實喜歡不起來任何跟孔雀沾邊的東西。
應瀾姍跟他想法差不多,雲隐剛才的孟浪之語換成對其他人都不可能說出口,他能這麽堂而皇之的講出來基本上是應瀾姍默許的。
但明煦什麽都沒說,他只是皺着眉看着江淮鳳,正陽劍殇那日他是在的,雖然只能遙遙看見,可那雙青金色的妖邪雀眼到現在都是他心裏的一塊陰影。
這位離恨天的孔雀殿下,也是雙青金色的眼。
真的會有這麽巧嗎?
一樣的孔雀名銜,一樣的青金雙眼。
可的确不是同一張臉。
此事存疑,但明煦不打算在這挑起,他打算有空去問問謝望舒有關這位孔雀殿下的事。
“吵完了嗎?”站在一旁抱着劍的玄衣青年忽然發話了,他一開口整個滄瀾殿的氛圍都冷了好幾個度,但柳歸鴻并不在意這些,“吵完人我帶走了。”
“什麽?!”江淮鳳從一開始就納悶,這人到底誰啊,他也是很直接的問出來了,“你誰啊?!剛才說話就冷飕飕的,誰欠你什麽了?!”
“我是誰?”柳歸鴻聽笑了,“誰欠我什麽?”
他沖着謝望舒擡了擡下巴,“你問他,他欠我了什麽?”
江淮鳳眼風唰得掃過去,謝望舒也懵了,他又欠這小子什麽玩意兒了?
柳歸鴻一看那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忘了,玄衣青年磨了磨後槽牙,咧出一個陰測測的笑:“鳳梧靈泉,你贈我三個願望。”
“這就忘了嗎,我的......好師尊。”
江淮鳳愣住了,猛得瞪向謝望舒:“......這就是你那個天天惦記的徒弟?”
這次輪到柳歸鴻愣住了。
這個人說,謝望舒天天惦記着他?
青年舒展眉峰,心情大好。
雲隐看他臉色好了不少,見縫插針道:“那什麽,先給各位安排住處吧,今日也不早了,正事明天再議,再議。”說完還給柳歸鴻使了個眼色讓他帶着謝望舒先走,可後者跟瞎了一樣理也沒理他,自顧自的邁出滄瀾殿,只晃了晃手裏的紅鸾,然後踩着一把普通的玄鐵劍禦劍離開了。
雲隐氣得要吐血,謝望舒沒回來時柳歸鴻跟個煞神一樣到處論劍,連他這一峰之主都要比劃幾下,偏偏他三年前那舊傷壓根沒來得及養,還真被柳歸鴻贏了半分,當上了飛鴻君。
那這小子剛才又是在幹什麽?!!
人都送他臉前了,他撇下自己跑了???
神經病啊!
謝望舒看柳歸鴻離開下意識先跟上去,江淮鳳急眼了直接把他按在椅子起不來:“你哪都不許去!”
應瀾姍皺眉,跟明煦交換了眼神,二人笑着把離恨天衆人引出了滄瀾殿,應瀾姍帶着其他幾位就在滄海峰上擇地住下,而明煦一路領着江淮鳳把人哄到了長恨峰上,孔雀驕傲,順着他哄什麽都能辦到,等江淮鳳回過神跳腳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
支開了江淮鳳,謝望舒終于能回栖鳳山了。
山道依舊漫長,草木之間依舊藏着熒蟲微光,攏着赤色衣擺拾級而上,謝望舒恍惚間覺得這三年光陰似乎并未發生,他仍然是太華玄鳳,柳歸鴻也仍然是那個他伸手就能攬進懷裏的少年。
飛鴻居矗立山巅,多年未變。
謝望舒站在門前,深吸一口氣又呼出去,終于做好了準備,可他的手搭在大門上,剛準備用力去推,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謝望舒收力不及,直接栽了進去。
一雙蒼白的手從門後伸了出來,接住了傾倒的人,然後掩上了只開了一瞬間的門扉。
謝望舒栽進了一個有些冰冷的懷抱中。
仰頭看去,只看見青年低垂的眉眼和嫣紅的唇。
曾經他一手就能摟住的少年,如今将他緊緊的,擁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