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第荒山

◇ 第36章 荒山

最後一行人決定在三日後啓程。

去時春風迷人眼,人間正風流。

謝望舒趁這三日給柳歸鴻又尋了靈劍,可柳歸鴻不要,所以一行人中,通身法寶的明煦跟就踩着一柄玄鐵劍的柳歸鴻形成了格外鮮明的對比。

明煦:感覺自己掉份了。

其實明煦也不是靠那些法寶,單純是因為他的皇帝老爹就他一個兒,雖然他爹早幾百年就已經駕崩了,但老皇帝臨終前的遺願之一就是讓他揣好法寶護好自己,久而久之他也就習慣了。

靈劍撕開晴空,最終落在修真界與凡間交彙的一處邊界。

幾人通身靈氣清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從宗門裏出來的大人物,所以即使并未遮面也無人敢多窺視。

可凡人卻看不透,所以沒走多遠,一個走路都打顫的老者迎着五人就走了上來,顫顫巍巍的躬身行了個古怪的禮。

“諸位可是從那邊過來的仙人?”

江淮鳳皺着眉,準備斥退這來路不明的可疑老者,可他剛邁出半步就被柳歸鴻伸手攔了回去,孔雀驕傲,揚起眉準備跟這個他看不順眼許久的人辯上一辯,謝望舒一道眼風就掃了過來,讓他安生點。

除了江淮鳳這個眼睛恨不得長天上的,剩下四個人都看出來了,這個老者有問題。

四人交換了眼神,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江雪亭給江淮鳳送了傳音入密:“別犯病,有問題。”

江淮鳳納悶了,也傳音甩了回去:“一個老頭能有什麽問題?”

江雪亭都懶得罵他:“手勢,面相,自己開天眼看。”

江淮鳳“切”了一聲,眼底青光一閃,掃了一眼就收起了漫不經心的态度,神色驟然凝重起來。

江淮鳳的傳音又甩了過去:“這老頭怎麽回事?還是活人嗎?他身上的陰氣比死了十年的鬼都重,臉都要看不見了。”

“還有,他手上的那不是‘子午訣’吧?“

凡人以子午訣拜神,左在外,右在內,內掐子午,外呈太極,左為陽生氣也,右為陰殺機也,以陽抱陰,以生制殺。

故左手抱住右手,意為負陰抱陽、揚善止惡之意。

可這古怪的老者的左手卻被右手抱在掌心。

生機被縛,殺機外露。

這不是在拜神。

這拜的是鬼。

明煦溫款的笑着反問那老者:“老人家指的那邊是……?”

“那邊自然是仙都了,仙人都住仙都。”古怪老者笑得眼都看不見了,“仙人們在笑話老朽嗎?”

明煦笑容不變:“開個玩笑,自然沒有。”

“那諸位便随老朽來吧,山上仙君已靜待諸位許久了。”

五人交換了眼神,決定先順着這老者去看看他所謂的“山上仙君”,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

可他們沒想到,那老者帶他們去的就是他們所要找的“荒山”。

荒山并不荒蕪,山腳下反而有個不小的村落,住了百來戶人家。

那老者一邊引他們往村裏走一邊絮絮叨叨的跟他們介紹着:“這些年村裏的人越來越少了,幾年前可比現在多多了,可山上那些仙君說了,不用擔心,只要按時給他們供奉,他們就會保我們人丁興旺百事順意。”

又是“山上”。

謝望舒給江雪亭甩了傳音:“問問是什麽山,供的又是什麽仙。”

江雪亭按着問了,那老者還是絮絮叨叨的答:“山就是山,仙就是仙,仙君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們只管聽着照做就行了。”

江雪亭搖了搖頭,什麽都問不出來。

明煦微微斂着眉,那仙君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一路都沉默的柳歸鴻忽然開口了:“方才你見着我們時做的那個手勢是誰教的?”

謝望舒挑眉看了過去,小徒弟腦子還轉挺快。

老者愣了一下,踟蹰着答:“...仙君教的......嗎?”

他好像一下子記不清了 ,自己嘀嘀咕咕着:“仙君教的什麽?是這樣的嗎?”

那雙混濁的眼忽然清明是一瞬間,老者驚恐的回頭對着他們嘶啞的喊:“快走!快走!都走!!”

“祂不是......!”

可他話還沒說完,那雙本就被褶子擠成一條縫的眼又被蒙上一層陰翳,剛才還激動的情緒一瞬間全部消失了,又變成了那個有些呆傻的老人。

“仙君說,請進。”

話音一落,老人的眼中徹底失去了神采,只餘一片死氣,連臉上的皮肉都融化般松脫了許多。

他再沒看諸人一眼,呆滞的轉身,跟着人流走進了這個從裏到外都透着古怪的村落。

......

衆人一路深入,這村子裏逐漸顯露的古怪之處比比皆是,從裏到外都透出一股錯亂的失真感。

謝望舒環視着周圍,分明只有百來戶人家,可卻平白有近千人在奔走的感覺,無論男女老邁,臉上都是灰敗的面色和混濁的瞳孔,還有臉色慘白的孩童在人流縫隙間竄來竄去,仔細看還能發現每個孩子的眉心都點着紅痣,手裏還都拿着一個泥捏的娃娃,可等謝望舒打算細看時,那些孩子嘻嘻一笑,鑽進人群就再找不見了。

明煦也皺着眉,這村子着實古怪的緊,按理說修真邊界也有修士管轄,雖然不是名士大能,但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怎麽會放任這整個村子半點活氣都沒有?

是邪祟入侵?還是監守自盜?

失去了領路的人,幾人只能随着人流一路往前,人群擁擠但并不推搡,甚至算得上井然有序,一路摩肩接踵,一座寺廟赫然眼前。

謝望舒幾人停下腳步,情況不明,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江淮鳳扶了扶額角的發飾,整理着自己方才被擠的有些亂的翠衣外氅,忽然慘叫出聲:“我的衣裳!!”

江雪亭扶額:“......你能不能不犯病?”

“江雪亭!”江淮鳳把沾了泥漬的華麗衣擺甩到她面前,“你知道我的衣裳有多貴嗎?!!”

“安靜!”

江淮鳳瞪着一雙孔雀眼,淩厲眼風朝開口的人剜過去,柳歸鴻卻看也不看他,彎腰拾起拖在地上覆滿孔雀翎羽的翠色衣擺,指尖撇下來一點沾在上面的暗紅色的泥土,湊到鼻尖聞了聞,臉色驟變。

謝望舒看他神色不對,湊近了悄聲開口問道:“怎麽了?”

柳歸鴻又看了一眼江淮鳳,斟酌片刻最後還是彎下腰跟謝望舒耳語:“......這是屍泥。”

暗紅泥土被蒼白指尖搓開,像幹涸的血漬一樣貼覆着,透着絲絲不詳的深黑色陰氣。

并不是挨着死人棺椁的就能被稱為屍泥,棺椁下葬後經年累月的腐蝕,棺木和屍體全都腐爛,只剩下一把黃土和白森森的屍骨,緊挨着屍骨的和腐解的皮肉的那些泥土就被稱為屍泥,陰氣極重,常被邪修用于繪制招陰陣法。

怎麽會出現在這座名不見經傳的荒山附近?

謝望舒看了眼江淮鳳,決定暫時還是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了,孔雀毛病多,讓他知道了怕是要發瘋。

他給明煦甩了道傳音告訴他這件事,明煦若有所思的回答他:“我記得剛才看見那些孩子手裏捧着的泥人,似乎跟蹭在孔雀殿下身上的泥是一樣的。”然後轉頭看了看源源不斷湧進寺廟的村民,無奈攤手,“這下不得不進去了。”

......

雖然看起來就鬼氣森森的,但這寺廟倒是難得有個正常名字。

普濟寺。

五人走進普濟寺就被撲了滿臉的陰風,可就抹了把臉的功夫,所有陰氣一掃而空,天幕灑下了溫暖柔和的春日陽光,照亮了寺院中八間一模一樣的大門緊閉的禪房。

陽光傾灑,佛法浩蕩。

呆滞的村民們仿佛受了什麽刺激一樣,一個接一個的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口中還呢喃不清的念着什麽。

于是偌大的禪院中一下便只剩謝望舒一行五人還站着,跪在他們身邊的村民仰頭看着離他最近的江淮鳳,茫然無神的眼睛瞪得很大,有些磕絆的開口:“你們......為何...見佛不......跪?”

像是受到了號召一般,那人話音剛落,跪着的所有人都開始重複他的話,低聲的話語窸窸窣窣響起,像極了遍地游走的多足爬蟲。

竊語聲越來越大,那些村民見他們并無動作,最先開口領頭的那個人甚至伸出手要去扯江淮鳳的衣擺,江淮鳳輕蔑的挑起一邊長眉,揮袖就把那村民打出老遠。

江淮鳳撣了撣豔麗的翠色衣袖,頗為陰陽怪氣道:“什麽佛還敢讓我跪?本君法號可是孔雀大明王,哪門子雜碎佛敢讓佛母來跪?”

地上還沒伸出手的衆村民默默收回了手,又窸窸窣窣的爬向他不遠處的謝望舒。

紅衣仙師退了半步:“我是鳳凰。”

衆村民:“......”這個更惹不起。

他們又盯上了站在一起的江雪亭和明煦,還沒開始爬,明煦就撩起衣擺一角露出琳琅滿目的法器。

衆村民:“......”

最後他們終于盯上了站在最遠處的玄衣青年,柳歸鴻抱着劍站在謝望舒身後不遠處,直直對上了一地村民的眼睛,然後咧出來個比鬼還陰慘的笑,黝黑的眼睛比鬼還怨氣深重。

有些村民甚至還往後退了不少。

這他娘的到底誰更不像活人?!

衆人僵持不下,忽然一聲鐘罄長鳴撕開凝滞的空氣,八間禪房瞬間大門洞開,璀璨的金頂佛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一片炫光中,謝望舒只聽見一聲模糊的佛偈。

“佛曰:衆生當離苦得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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