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第阿小

◇ 第38章 阿小

“名字。”

“道玄。”

“不要道號。”

“......甘長風。”

“為什麽要在這兒布陣?”

“......”

反反複複問了幾輪,就問出來了個名字。

江淮鳳已經開始不耐煩了,環抱手臂用一根手指戳着謝望舒的肩膀:“你不是會搜魂術嗎?用啊!

“搜魂術是能随便用的嗎?”謝望舒一巴掌按在他的臉上把他推遠,“出岔子變傻子了還審個屁啊。”

柳歸鴻沉思片刻,換了個問題:“這陣不是你布的?”

道玄沒說話,但點了點頭。

找到了突破口就好辦了,柳歸鴻順着一直問下去:“那你為什麽會在這陣裏,還坐鎮一門?”

道玄低着頭,他說話的聲音一直很輕:“......我來找師父。”

謝望舒也湊過來:“你是個道士,來寺廟裏找師父?”

道玄“嗯”了一聲。

江淮鳳翻了個白眼,他最煩這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鋸嘴葫蘆。

“你師父是誰?”柳歸鴻又問,能教出來這麽個小家夥,他師父應該在修真界有些名號。

“玄微子。”道玄答他。

“......”

沒聽過的名字。

柳歸鴻也束手無策了,他轉頭去問謝望舒:“師尊,真的不能用搜魂術嗎?他好像自己都說不清。”

謝望舒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但他得足夠配合我,要不然傷的不光是他的神魂,我也會受傷。”

下一刻一刀一劍就架在了道玄頸側,柳歸鴻看了一眼忽然拔刀的江淮鳳,默默把劍又收了回去,既然有人願意做惡人也就不用他來了。

江淮鳳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了一柄短刀,鑲滿寶石的刀鞘被他随手丢到江雪亭懷裏,刀刃一抵上脖頸就割出一條血痕。

“聽到了嗎?老實配合。”江淮鳳看着兇神惡煞的,“要不然,殺了你!”

道玄:“......嗯。”

謝望舒也沒準備什麽東西,或者說搜魂術本身就不需要準備什麽東西,除了搜的是死人,只要對面願意讓他搜,一般都不會出什麽問題。

但也只是一般。

謝望舒指尖點上道玄眉心,赤金靈光順着被點上那枚血痣鑽進少年識海,道玄眼睫顫了顫,合上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眼。

而下一刻,謝望舒伸出的指尖蜷了一下,于是玉山傾頹,紅衣翻飛,柳歸鴻猝然睜大眼睛,上前一步伸出了手,然後紅衣仙師便倒進了他懷中。

道玄也茫然的睜開眼,江淮鳳一腳踩在他肩膀的傷口上狠碾起來,洋金青瞳泛起攝人冷光,瞳仁收縮成和他肩頭盤踞的那條竹葉青蛇一樣的豎瞳。

青蛇嘶嘶吐着猩紅的信子,江淮鳳靴底的寶石狠狠硌進血肉,翠衣修士居高臨下的睨着腳下半死不活的小道士,冷冷開口:“你幹了什麽?”

“孔雀!冷靜點!”江雪亭扶着謝望舒,伸手搭在他的脈搏上,“殿下沒事!”

“只是......神魂又離體了。”

柳歸鴻垂着頭摟着謝望舒,額前碎發遮住了臉,看不清他的神情,明煦看着他顫抖撫上謝望舒臉側的指尖和幾乎埋進謝望舒懷裏的腦袋,微微皺起眉。

玄鳳的這個徒弟......是不是有點太親他了?

而被摟着的人只合着眼,睡着了一般,無聲無息。

......

謝望舒只覺得眼前金光一閃,身體輕了一下,神魂就進到了另一個空間,再睜開眼時就一腦袋撞進了一個草垛子裏。

謝望舒:“......”什麽情況??

把腦袋從草窩裏拔出來,謝望舒甩了甩頭發,伸手把幹草從頭頂摘了下來,然後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秋風席卷,衰草連天,金黃色的麥稭比他還要高,風一吹就輕輕蹭過他的臉,金黃的麥穗垂在他的臉側,可燦然之色也壓不住那雙金燦燦的眼。

謝望舒蹚出麥田就近找了條河洗掉了臉上灰撲撲的塵土,清澈溪流倒映出一張有三分熟悉的孩童的臉。

燦金雙眸,清清秀秀一張臉。

“娃兒!回家吃飯了!!”

謝望舒沒在意,下一刻就被人提溜的後領提了起來:“娃兒不理人做啥子呢?”

“......”

謝望舒現在只想知道,為什麽他神魂離體,會附到道玄的識海裏。

這小子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他得一點一點查。

謝望舒盯着自己懸空的腳尖,既然誤打誤撞進來了,就一定得帶點有價值的東西出去。

“道玄”被那幹瘦幹瘦的莊稼漢提溜着,回到了一間簡陋的茅草屋裏。

草屋真的很簡陋,木樁釘的梁,茅草搭的房,老态龍鐘的婦人給圍着桌子坐好的幾個孩子盛好了野菜湯,“道玄”坐在倒數第二位,手裏抓着半個黢黑又幹巴的馍馍學着前面那四五個少男少女往菜湯裏泡。

菜湯浸透了幹巴黑馍,謝望舒嘗了一口,這馍馍也不知道什麽玩意做的,澀口掉渣就算了,還苦的舌根的發麻。

只吃了一口“道玄”就放下了碗,坐在最末的那個更小一點的小女孩看他放下了碗,迅速伸手就他的碗奪了過來,“哧溜”一下從高高爛爛的木凳上滑了下來,抱着那碗就跑出了草屋,遞給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抽旱煙的幹瘦老頭:“爹!吃!吃!小哥不吃!”

“道玄”坐在高爛木凳上,大些那幾個孩子都扭過來看他,幹瘦的“爹”也在看他,老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小女孩抱着的碗,忽然笑了,擡手揉了揉小女孩頭發稀疏枯黃的小腦袋,叼着煙含糊不清道:“囡囡真乖,爹喜歡囡囡。”

“唉。”坐在最前的高瘦少年嘆了口氣,端着自己吃了半碗的飯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向“道玄”,把碗放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吧,阿小。”高瘦少年一下又一下拍他,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在極力忍耐着什麽,“吃吧,阿小,爹...他也是沒辦法。”

“別怪他。”

謝望舒神魂被震了一震,然後眼前一黑就失去了對這幅身體的掌控權,兩團金色的神魂在這一副孩童身軀裏靜靜呆着,謝望舒“看”着那團神魂:“這是你的過往?”

另一團神魂:“...嗯。”

謝望舒也不再多問,他找了個地方呆着,通過這副孩童的眼睛看他所需要的東西。

阿小什麽也沒說,從口袋裏掏出來兩個樹枝削成的筷子,埋頭吃起了那半碗飯。

什麽都沒有發生,直到所有人都吃完飯,太陽将要落山時,一個錦衣華服的俊俏公子哥站到了草屋之前,順手往幹瘦老頭手裏扔了一把碎銀子,搖着折扇道:“怎麽樣?選出來我要的‘丹人’了嗎?”

幹瘦老頭一邊點頭哈腰一邊賠笑:“選了,選出來了。”

老頭把手伸向幾個孩子,在最小的囡囡面前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抓住了阿小的衣領,把他拽了出來,阿小看見高瘦少年伸出了手,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回去,他眼眶憋得通紅,無聲張口。

對、不、起。

可阿小看不懂。

阿小被公子哥帶走了,老頭手裏又多了一把碎銀子。

阿小不知道“丹人”是什麽,公子哥把他帶到了一座大山裏,那是座很高很險的山,只有公子哥的雲車能進來,阿小在這裏也不叫阿小,他被稱為丹人二十九。

但他還是告訴跟他一起待在山裏的幾個小孩,他叫阿小,同樣的,其他孩子也不叫自己丹人某某某,但名字阿小沒記住。

根本來不及記住。

公子哥每天都會進山一次,喂他們吃一種很苦很苦的草。

比泡了野菜湯的黑馍馍還要苦。

而且吃完那些草以後,他們的肚子開始痛了,一開始是一個比阿小年紀大些的女孩,她來的最早,每次公子哥都給她吃最多的苦草,于是她是第一個死掉的。

女孩腹部很癟很癟,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她肚腹深處被她的血肉吸食殆盡了。

女孩死了,公子哥卻喜出望外,他用錦帕捂着口鼻,指使着下人們把那女孩幹癟的屍體從孩子們手中搶了出來,然後用刀劃開那層變得很薄很薄的皮膚,從他口中那個叫“丹田”的地方摳出來了一團冒着草藥清香的拳頭大小的漆黑血肉。

從那以後,阿小知道了什麽叫“丹人”。

以稚子血肉,養精血靈丹,不死不瘋者,修士食之,大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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