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第明王

◇ 第44章 明王

陡然之間,異變又起。

泥胎用紅線“撿”起了那給斷開的泥偶,直接“坐”在地上,扣下自己身上一塊紅泥抹在斷口處,将泥偶又拼接了起來,然後......

“咯咯。”

牠笑了。

模糊不清的童聲在破廟裏回蕩開,陰森的場面也被一同帶了出來。

又是幻境,只不過這次衆人卻被各自隔開。

柳歸鴻低頭,自己原本修長的手變成了幼兒大小,連身上的玄衣也成了小小的粗麻短衫。

和一條裙子。

柳歸鴻:???

他身上這是......女娃娃的衣裳?!

柳歸鴻茫然擡頭環顧四周,他在一個廟裏,依稀能看出來這就是他們原先呆着的那個破廟。

只不過這時這廟還不破,神龛上供奉着天後娘娘神像,是名副其實的送子娘娘廟。

“囡娘!你愣什麽?!”柳歸鴻正順着這具身軀的視線看着周圍的環境,感受到身體的主人因為這聲斥責抖了抖肩膀,說話的聲音細得像蚊咛。

“我...我在看......”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那男人的申斥打斷:“看什麽看!還不過來替你哥給天後娘娘磕頭!”

柳歸鴻心裏不爽但又沒辦法,他兩輩子哪怕差點死了都沒朝什麽玩意磕過頭,這山窩窩裏形制都不對的野神哪來的膽子敢受他一拜?

等等,形制不對?

柳歸鴻還想細看,可囡娘的視線已經轉了過去,看向了剛才說話的男人。

和他懷裏抱着的,有半人高的,脖頸上戴着長命鎖的男娃娃泥偶。

這是他們接手這件事開始,見到的第一個男泥偶。

所以,從一開始,這些泥偶都是男娃娃?

“看我幹啥?磕頭啊?!”

囡娘嗫嚅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爹,那不是哥哥。”

“囡娘沒有哥哥......”

“孽障!”男人打斷她的話,“小兔崽子!誰允許你在這胡言亂語詛咒你哥?!想死嗎?”

囡娘害怕極了,瑟縮着肩膀:“我...我沒有......”

只是那泥人怎麽可能是她的哥哥啊?

可那男人因為卻她這一句話動了怒,舉起手一個耳光就要打下去。

囡娘閉上了眼睛,柳歸鴻的視線也陷入一片漆黑。

在疼痛傳來之前,柳歸鴻聽到了一聲輕喝。

“靈臺清明,神魂歸兮!”

然後他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不是古怪神像和兇神惡煞的男人。

是謝望舒。

謝望舒看他醒過來松了口氣,揪起他臉頰上的肉往旁邊就扯:“柳歸鴻!你剛才自己偷偷幹了什麽?!怎麽就你倒了這麽久才醒?!”

柳歸鴻也一頭霧水,只有他進了幻境?

謝望舒看他愣着,氣得捧着他的臉就是一通亂搓:“柳歸鴻!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

柳歸鴻莫名其妙給他咧了個笑。

謝望舒:......?

壞了,傻了。

......

剛才泥胎撿起泥偶後他們五人都進了幻境,只是唯有柳歸鴻的神魂上了囡娘的身。

謝望舒幾人看到的只是一片濃霧,霧裏有什麽看不清的東西在竄行,大概就是柳歸鴻所說的囡娘。

小女孩的聲音在濃霧之中蕩開,像笑,但更像哭。

囡娘在哭,也只是哭。

她不傷害他們。

江淮鳳皺着眉頭,他最煩聽別人哭,尤其是女人和小孩,他煩躁得打算開口問謝望舒什麽時候能打碎着幻境出去,道玄在他身後冷不丁的說話了。

“這個聲音,我和......師父,聽過。”

“好像是......幾年前剛到這個村子時候。”

他跟玄微子天人永隔的那年。

那時他還太小了,只記得當時如何跟師父訣別,再記不得更多的,能想起來聽過這哭聲已經很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明煦剛想往下問卻被謝望舒攔住了,謝望舒朝他搖搖頭讓他先別問,這個時機不對。

小道士沒看上去那麽呆愣,道玄可從來沒說過跟他們是一夥的。

原先他還起了把這小道士收到門下當個挂名弟子好給他個去處,道玄很有天賦,他想替太華招攬招攬。

只是如今看來他師父得換個人來當。

這小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跟他的倒竈徒弟有一拼。

等等,他有個主意。

倒竈玩意管不省油的燈,不是剛剛好?

謝望舒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才。

“喂,玄鳳,回神。”明煦叫他,“仔細看,霧裏那東西是不是過來了?”

謝望舒定睛朝着明煦指着的方向看,原先看不清的東西已經隐隐約約出現了輪廓,甚至還有更接近他們的意思。

幾人都握着法器警惕起來,只有江淮鳳提着衣擺就要沖出去,然後被謝望舒眼疾手快抓着後領扯回來。

“你給我老實點!”

江淮鳳撇嘴,老實抱着手臂站在謝望舒身邊。

“不要...靠近......”霧裏那東西說話了,聲音沉滞仿若千人共誦,他們看不見牠的樣子,只看見白霧之中的一片被牠口中滴落的黑血染上血氣,“不要...聆聽......”

“莫關門......”

“莫吹蠟......”

“莫像他!莫像他!莫像他!”

古怪的話音一落,幻境頓時消散,濃霧散去,謝望舒還沒來得及仔細揣摩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柳歸鴻。

玄衣青年緊合着眼,眉心多了一顆小小的俏豔的紅痣。

像寺廟神龛上的觀音像。

這地方邪性,謝望舒不敢放着等他自己醒來,直接松開青年的綁袖指尖碰上那片燦金色的靈紋開始念經。

于是靈經浩蕩,帶回了青年迷失的魂魄,柳歸鴻睜開眼,看到了他魂牽夢萦的人。

傻呵呵的笑。

......

柳歸鴻大概講了看到的囡娘的事,從男人的恐吓到那只泥偶,一字一句事無巨細的講,謝望舒也聚精會神的聽,等柳歸鴻講完了,他心裏也有了個大概的猜想。

就目前他拿到手裏的信息來看,原先這廟裏本沒有正神,後來被一尊來路不明的邪神泥胎占了神位,又哄騙後來到此的惡鬼給牠“供奉”。

如果謝望舒沒猜錯,這供奉大抵就是山下村民的精氣魂魄,尤其是孩子們的,而牠收割供奉的方式就是村民們從山下禪院裏求回去的那些泥偶。

牠給孩子們恩愛與福壽,而牠只收割魂魄與血肉。

所以現在太華一行的幾人只有最後一塊線索拼圖還沒有找到。

那只泥胎生前,到底是誰?

柳歸鴻看着那還在沖擊道玄陣法的泥胎,牠的眉眼粗糙的分辨不清面容,唯獨眉心的紅蓮生動豔麗。

只是他看那蓮紋,越看越熟悉,只是怎麽都想不起來是在哪看過。

是在哪呢......

“柳歸鴻!”謝望舒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紅衣仙師用胳膊肘搗了搗他,湊到他耳邊道,“去幫道玄,他好像有點頂不住了。”

柳歸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游手好閑的江淮鳳和若有所思的明煦,最後看向一個人頂陣的道玄:“...為什麽是我?”

他總感覺這事有鬼,江淮鳳陣法比他好,明煦修為比他高,為什麽要他去幫忙?

而且這道士身上甚至還有前科。謝望舒不可能讓他去冒風險。

不對勁,很不對勁。

但謝望舒也不給他解釋:“哎!讓你去就去!為師能害你不成?”

柳歸鴻狐疑的看着他,最後還是邁步朝道玄走了過去。

銀白靈力從道玄身後注入陣眼,護身陣頓時靈光大盛,道玄有些詫異的回頭看了他一眼,手上法訣變換變守為攻,護身陣紋重新排列成誅邪陣,浩氣罡風直直掃向泥胎,又從牠身上剝下幾塊褐紅屍泥,露出更多淋漓血肉。

也帶出來了新的幻境。

柳歸鴻聽到了一聲凄厲的尖利慘叫,然後就被一片純白濃霧攏了起來,他伸手想去抓身邊的道玄,可他身邊哪還有道士的影子,他伸手一抓,只抓到一片赤色冷绡。

是謝望舒。

“師尊,你...”他還沒說完就猛地把後半句咽了回去,不對,這不是謝望舒。

冷薄绡絲被他攥得很緊,露出紅衣人白皙的膚色,那只手腕骨肉勻停,是極好的皮相和骨相。

只是這只手腕上,沒有銀白色的并蒂靈紋。

在他意識到這人不是謝望舒的瞬間,他自己手腕上的金色靈紋靈光乍起,灼傷那人的手腕,被他抓着的那紅衣人冷笑一聲,甩開柳歸鴻的手從袖袍裏抖出一枚孔雀翎,青金的翎羽輕而易舉的劃傷柳歸鴻的手臂,留下一道帶着稠黑邪氣的傷口。

“玄鳳傷我,後果就由你來代受吧。”

“不過,你師尊好像也沒那麽在乎你呢。”

柳歸鴻陰沉着臉,掌心斂着的靈光瞬間轟出去,紅衣人側身躲開,靈力略微驅散了霧氣,顯露出那紅衣人的面容。

“無妄海左護法孔雀明王,飛鴻君,我們見過。”

柳歸鴻冷眼看着那張跟謝望舒有七分相似的臉,果然是他。

邪修孔雀明王。

殺死呂羲和的兇手,再次出現了。

濃霧之中,明煦忽然冷下了一直溫和的眼,朝着某個方向看去。

......

與此同時。

太華,招搖峰。

沉寂許久的招搖殿門被從裏推開,露出盛招搖半張蒼白的臉。

和她手中劍光凜冽的長刀。

斷惡出鞘,将飲仇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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