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睡意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 謝逸這一覺倒睡得安穩，等醒來的時候，發現子燕還是那副被他蒙住的樣子, 整個人窩在被窩裏, 像是一個大圓球。

他只覺得好笑, 伸手拍了拍對方，突然見那大圓球抖動了一下, 那裏側的一角尤為明顯，一看就是有鬼。

謝逸便悄悄湊過去, 偷偷去看子燕在被窩裏搞什麽, 起初那裏側也是嚴嚴實實, 可沒過一會兒，被子一角就慢慢被掀開了一道口子，半張小臉露了出來。

先是下巴、嘴唇和鼻子, 然後再進一步掀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也從被子裏鑽出來。

謝逸忍不住笑, 實在是這小子太過小心翼翼, 就跟偷雞摸狗做賊似的, 也不知為何掀個被子, 還能掀得如此清奇特別。

就這麽停頓的一瞬間, 兩雙眼睛就對上了，子燕從被子一角的縫隙透出來的黑亮眼眸, 正巧被謝逸看個正着，他驚慌地趕緊縮回被子裏。

謝逸便開口了：“做什麽呢你？”

子燕悶在被窩裏沒反應, 謝逸又上手扯被子, 扯了一下沒動, 又扯了一下, 子燕才又掀開那被子，如剛才那般透出一條縫來，謝逸又被逗笑了。

只見那少年眼神慌張地望向謝逸，“世子，我……”

謝逸笑問：“你怎麽？”

子燕有些不大好意思，臉都開始紅了，聲音也輕輕怯怯的，“被子裏太悶了，我，我偷偷透個氣。”

“哈哈哈哈……”謝逸笑出了聲，“你透氣便透氣，就是掀開被子也無妨，何必做得這麽鬼鬼祟祟？”

子燕眼裏閃過一絲茫然，愈發不好意思了，“可被子是世子蓋住的，我……我怎麽好随意掀開？”

謝逸一愣。

子燕又道：“世子裹了我，不想讓我說話，我便要待在被子裏的……”

“你怎麽這麽乖啊？”謝逸笑着，将那被子掀開，揉了一把少年的腦袋，只覺得整個胸口酸酸暖暖的。

“真是個傻小子，要不是你還會偷偷摸摸透氣，豈不是要被憋死了？”

子燕嗯了一聲，沒說話。

就那一聲鼻音，都帶着幾分乖巧，謝逸更覺得心頭柔軟，看着床上的少年，臉上的神情愈發趨于慈祥。

這麽一個乖小孩，應當不會有荀十二說的那些心思，看他連基本的變通都不懂，更何況那些彎七繞八的情情愛愛？定然是荀十二這人自個兒心思龌蹉，便覺得子燕也別有心思。

定然是這樣了。

謝逸在心中思量了一遍，暗暗覺得荀十二在故意擾亂軍心，琢磨着想看他的笑話呢。

說曹操，曹操到。

謝逸同子燕用過早膳，荀憲就屁颠屁颠地跑了過來，一進門就一副我帶了個寶貝來的模樣，那神秘兮兮的小眼睛，放着給你看個秘密的光芒。

謝逸不用多問，就能猜到對方是個什麽心思，偏偏在看到荀憲欲言又止，故意賣關子的時候，他又一副事不關己的不搭理做派，惹得荀憲自個兒抓心撓肝，恨不得不吐不快。

“你就不想問問，我今兒來是有什麽事麽？”

謝逸看了他一眼，“你還能有什麽事？成天游手好閑，不是吃喝就是玩樂，我還能不知道你？”

“那你今天就誤會我了。”荀憲笑嘻嘻的，将一個白布包着的東西擺在了桌面上，“你猜猜看，這是什麽？”

謝逸瞥了一眼，這東西從對方一進門他就瞧見了，看形狀大小，不用多猜就是一本書罷了，這人還包得這般嚴嚴實實，屬實有些過頭了。

“這都猜不到？”荀憲有些得意洋洋。

謝逸冷冷道：“你怕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那怎麽會？”荀憲也不生氣，“這可是我專門給你找來的，你知道吧，我今兒一大早尋了好幾個書鋪，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東西……”

說到最後幾個字，荀憲顯得愈發神秘，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謝逸不以為意，“不就是一本書，能有什麽稀奇的？我府裏各種珍藏都有，拿到外頭價值千金的有，有價無市的也有……”

“但這不一樣。”荀憲拍了拍那本書，一點一點揭開包在外頭的白布，“要不是昨夜看你那般傷心，我才不會花這個心思，可謂是跑斷了腿，專程給你送過來的，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那我真是謝謝您了啊。”謝逸諷刺了一句，不覺得荀憲這小子能折騰個什麽好東西來。

封皮連個書名都無，很是普通的樣子，看不出絲毫特別。

謝逸掃了一眼，不欲多看，知道是這小子一時心血來潮，結果被書店老板騙了銀子，自以為得了寶貝，結果是一個破爛玩意兒。

“喂，你怎麽看都不看一眼？我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險，要是被我那老爹知道，我就死翹翹了。放心吧，這本書絕對能助你好事，還能讓你欲罷不能，日日逍遙快活。”

眼看這人念叨個不停，還越說越過分了，謝逸終是不耐煩地接過那本書，“行吧，既是你的好意，那我就……”

他一邊說，一邊随手翻了一頁，只見扉頁寫了書名，龍陽秘戲圖。

謝逸愣了愣，意識到可能是什麽東西，他手上一頓，随後看了一眼荀憲，荀憲眼裏的笑意更深了，好好一俊俏少年郎，偏偏此刻露出幾分猥瑣大叔的模樣來。

他擡擡下巴，“嘻嘻，看看呗，少衡，真是好東西。”

謝逸便再翻下去，這一翻就不得了，全是一些圖畫，兩個人的圖畫。

“你做什麽拿這東西給我？”謝逸心有預感，但不以為然，他覺着荀憲不會真拿一本春、宮、圖來，只當是對方拿着封皮來逗他開心，可誰知道，還真是這般。

他氣得直接将書摔到了荀憲的臉上，“滾滾滾！帶着你這破玩意兒滾出去！”

荀憲撿起那書，簡直百般委屈，“謝少衡，你發什麽火啊？我還不是為了你，你不領情倒也罷了，還拿書砸我？”

“我沒打你都是好的了，你還想我禮遇你不成？”謝逸一看到那書，便氣不到一處來，将桌上的白布扔給荀憲，“趕緊包起來，別讓我再看到，你當我什麽人了，會喜歡這般淫、穢之物？”

荀憲只好包起書，垮着臉，撅起嘴，“好心當作驢肝肺，別哪天求着我要這本書，到那時我可不會再給你了！哼！”

“滾滾滾！”謝逸連忙擺手，“我看你是閑着沒事幹，專程來惡心我的是吧？有多遠走多遠去，這兩天別來找我了，去寶華寺燒燒香拜拜佛吧。”

荀憲揣好了那本書，雖然不明白謝逸為何大怒，心下又氣又委屈，但聽到最後一句，還是好奇地問：“怎麽要去寶華寺？”

“去佛門清淨之地，讓高僧佛音淨化一下你那龌蹉污穢的內心，這都不懂？”

荀憲被謝逸諷刺得夠嗆，冷着一張臉，蹬蹬蹬就出門，走到門口還要放句狠話。

“謝少衡，別想下次我再幫你！”

謝逸直接怼回去，“我真是謝謝您了，勞煩你別幫忙，這種書我八輩子都不會再看一眼。”

荀憲氣得哼哧兩聲，“有本事，你就真不看，誰看誰是龜、孫兒！”

出了門，在院子裏碰到了片甲，片甲見他一臉怒色，連忙問：“荀公子怎麽了？”

“還不是謝少衡那狗東西，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荀憲氣哼哼道，“我好不容易幫他讨來了寶貝，想着他這人從未經歷過情愛之事，謝侯府規矩又大，連個通房丫頭都不許有，咱們做兄弟的豈有不幫忙之理？”

“怎麽個幫忙法？”片甲問。

荀憲睨了片甲一眼，“你這小子渾想些什麽？總之是待少衡好的，誰料他反而罵我龌蹉，着實不能再忍了。”

片甲黑眼珠子一轉，小心思也拐了個彎，“世子他臉皮薄，如若不然，你交給子燕也是好的。”

“得了吧，少衡知道還不罵死我？”荀憲第一反應是不行，可過了會兒，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笑，“行吧，那我就去見一見那小郎君。”

子燕無甚事，尋了個靜處在練劍，他早膳時被謝逸引得吃多了些，胃裏撐得慌，被謝逸得知後，笑他傻不拉叽，将人遣出去消食。

荀憲被片甲領過去，遠遠一看，還以為是謝逸在練劍，這兩人未免長得太像了些。

“見過荀公子。”子燕察覺有人過來，當即停了下來行禮。

荀憲道：“你可別給我行禮，我怵得慌，怕少衡又打我。”

子燕不知該如何接話。

荀憲倒也爽快，将那白布包再次拿了出來，遞到少年手中，“拿着吧，本來是給你家世子的，但那小子臉皮薄不肯收，只好給你了，總之是對你們有益處的，你可不許拒了我。”

子燕應是，接過那本書。

荀憲更覺得愉悅了，只是瞧着那張與謝逸過分相似的臉，到底有些不自在，“得了吧，我不與你多說了，回頭你仔細研究，好好伺候你家世子，他定然會特別高興。”

“能讓世子高興？”子燕很在意這一點。

“那是自然了，沒有哪個男人不為這事高興的。”荀憲高深莫測地說道，“這便是我尋遍全上京城最有價值的寶典秘籍，為了少衡的幸福生活，我可是費神勞力……”

子燕一聽，就更加肅然了許多，“我一定好好研究。”

“嗯，那就太好了。”荀憲深深覺得自己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暗道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像自己這般好的兄弟了吧。

瞧着昨夜少衡那模樣，仔細一想莫不是為情所困，是以荀憲一早就去尋了好東西來，反正聽那書鋪老板說，這便是解情傷的最好良藥，有情人之間沒有什麽矛盾是不能靠這事解決的。

雖說少衡那小子愛擺正經譜，不屑于此類書冊，可送到了子燕手裏，效果自然也差不多，就當是少衡領了他的情。荀憲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是個寬宏大量之人，不必為之前挨了一砸而斤斤計較。

這麽一想，他整個人都舒暢了，離開的時候還哼着小調，真當自己做了一件體貼兄弟的大好事呢。

子燕拿着那白布包，一進屋就左右觀察，最後将其鄭重地放在床頭，這會兒沒有時間翻閱研究，還得跟世子去無己閣取劍，等晚上再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