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丹桂坊逗蛐蛐這事吧, 荀憲倒是玩得入迷,他手頭上有謝逸上回送的大元帥,可謂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其他幾個纨绔子弟也跟着一塊玩, 倒是謝逸這個邀請人作壁上觀, 半分也沒有下場的意思。

荀憲這回還将孟家四郎孟希夷拖了過來,同他們幾個世家浪蕩子夥在一塊兒, 着實有些格格不入。孟希夷,字庭芝, 是個羞澀內斂不會說話的讀書人, 上回在白家春日宴上, 同謝逸說過幾句話。

謝逸便拉着他坐在一旁吃酒,謝迎看了一會兒戰況,也跟着坐了過來。

“沒意思的緊, 盡是荀懷章那小子占上風。”謝迎臉上沒個高興勁兒,見謝逸在飲酒, 便奪了對方的杯子, “少喝些, 當心我找侯爺告狀。”

謝逸瞧了他一眼, 自然也就聽勸了, 沒再動手。

孟希夷坐了小半個時辰,已然有些坐不住, 他家教甚嚴,吃喝玩樂的事向來不許他沾, 這一回出門因着是從前的同窗好友相邀, 他實在沒有理由拒絕, 再則還有謝侯府這一份臉面在, 自覺不來都不行了,只能硬着頭皮來了。

說是硬着頭皮,其實他自己沒那麽不情願,只是擔心家裏的長輩訓斥,他又不善言辭,連辯駁都不會,因而長輩說他如何錯了,他也只能認罰。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竟是被家裏人約束得越來越緊,連穿個什麽衣裳,都得按照母親的意願行事。

不過他長得好,品性端正善良,脾氣也實在軟和,不少人也樂意跟他結交,特別是荀憲這小子,最愛拿他逗個趣兒,瞧着他說不上話,還鬧個大紅臉就忍不住跟他勾肩搭背,還說什麽以後跟着哥,遇到事就幫他出頭的話。

可哪回,不是荀憲這人言語上欺負他最厲害的。

只是荀憲沒有惡意,從來都是開個玩笑,除了孟希夷,謝迎也遭了不少道,但謝迎脾氣沒那麽軟和,時不時還要刺荀憲幾句,荀憲就讨不到什麽口舌便宜了。

孟希夷再坐了小半個時辰,就只好起身時告辭,他還猶豫了半晌才同謝逸說出話來,謝逸直接就應了,還說讓人送他回去,孟希夷連忙推拒,最後離場的時候還滿懷歉意。

傍晚時分,謝逸陸陸續續喝了些酒,同謝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荀憲那邊玩開了,好不容易有了大結局,回頭來見謝逸,興奮地拿起杯子一口悶。

“今日真是痛快,要不少衡你別走了,明日咱們再去郊外觀鳥?”荀憲建議道。

謝逸瞟了他一眼,“雪美人你要回來了?”

“那可不,之前被王延清拿了去,這回他栽了跟頭,自然是要還給我,嘿嘿。”荀憲笑道,“鬧出這麽大的醜聞,也不知他以後該怎麽辦。”

“怎麽着,你還同情他?”謝迎立時就刺了一句。

荀憲笑了笑,“總歸他也沒做什麽壞事,都是王家那老狐貍造的孽,平日雖說互相看不慣,使絆子的時候也不少,可也不至于到落井下石的地步,是不是?”

謝逸聞言一笑,“要換做你我倒黴,你看那王五郎會不會落井下石?”

“這可說不好。”荀憲還真不确定。

“所以說,是你為人正直,心地善良罷了。”謝逸撂了筷子,拿起酒杯幹脆利落地一飲而盡,“差不多得了,我回了。”

他起身,理了一下衣袍,叢容地往外走,謝迎也連忙跟了上去。

回到住處,夜幕低垂,子燕的房間燈火亮着,見他一進門,人就跟着閃了出來。

“世子。”子燕規矩地喚了一聲。

“嗯。”謝逸點點頭,擺了擺手,”歇着吧,我累了。”

他沒多說什麽,這幾日差不多都如此,一進屋片甲就伺候着洗漱,随後就埋頭躺在了床上。

聞到了床褥的皂角香味,他又翻了個身,仰面躺着,想起了子燕身上也帶着同樣的味道。

那孩子不愛用什麽香料,衣物上至多就是皂角洗過的味道,很幹淨很清爽,卻也很普通。

謝逸用手覆面,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想子燕,竟然對子燕身上的味道記得那麽清楚,他不禁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無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來。

就在這時候,門口适時響起了敲門聲,一頓一頓的,很有節奏,也透出了幾分小心翼翼。

謝逸沒有作聲,他知道會敲門的,肯定是子燕。

他不知道對方有什麽事情,但這一刻,他還不想跟人面對面,總覺得有種被抓包的錯覺。

沒過一會兒,窗棂處就傳來一聲輕響,随後一道黑影進了屋,徑直往裏間來了。

屋內還沒有熄燈,謝逸就仰躺在床上,他聽到了聲響也沒有動作,直到那身影走近前,他才淡淡地瞥了一眼。

子燕連忙往地上一跪,謝逸都沒來得及阻止,只聽對方道:“世子恕罪。”

謝逸輕嘆一聲,起身坐在了床沿邊,問:“你有何罪?”

子燕悶着沒說話。

謝逸就靜靜地望着他。

過了會兒,子燕問道:“世子,你是不是在責怪我?”

謝逸有些好奇,“你怎麽會這樣認為?”

子燕低垂着眼眸,眼眶有些泛紅,“世子近幾日都不大理我了。”

謝逸自覺并沒有不搭理人,只是盡可能地與對方少些接觸了,再者子燕白日裏要去無己閣,晚上又各住各屋,自然相處的時間便少了許多,若謝逸不專門去粘着人家,倆人還真是見不到幾面的。

“沒有,你想多了。”謝逸伸手,揉了一把子燕的頭頂。

子燕便擡眸看向謝逸,那雙眼水盈盈地望着自己,謝逸心中不忍,語氣柔和了許多,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別亂想了,知道嗎?”

子燕嗯了一聲,“世子是要離京了嗎?”

這個消息謝逸尚未與子燕提起過,因而他有些驚訝,“你是如何知道的?”

子燕垂下了腦袋,“世子是要躲着我麽?”

“我怎麽會躲着你?”謝逸聽不得少年這般委屈的言語,連忙将人扶起來,往懷裏輕輕一攬,随後放開,“我是有差事在身,出京就是為了替陛下辦事,這是我的職責。”

“那世子會帶上我麽?”子燕又問。

謝逸想了想,終究是抵不過子燕那期盼的小眼神,他在心裏暗暗嘆氣,“帶上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留在府中更好些。”

子燕不說話了,他默默地站在那裏,垂眉順眼的樣子,仿佛謝逸說什麽他都已然聽了進去。

謝逸嘆道:“若無事,你便回去歇着吧。”

“是。”子燕應道,然後轉身往外走。

謝逸心裏有些亂,他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麽,很想将人喊住了,可只是微微張了張嘴,什麽話都咽了回去。

不就是一次出京麽,過個幾月就回來了,子燕在無己閣待得好好的,寒山大人定然會好好照應對方,前世十六年未曾見過一面,如今才分別幾個月,難不成就抓心撓肝了?

謝逸心思定下,便安慰住了自己,覺得自個兒這幾日的思緒,就是為了在祠堂裏聽到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語鬧得,他分明與子燕之間清清白白,何至于想到那些暧昧的地方去?

可偶爾幾次午夜夢回,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想起了子燕,那天夜裏少年赤身不着一絲地躺在他的床上,學着那些小黃書裏的東西,他便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搔着癢一般,難受極了。

思及此,謝逸神色一斂,趕緊回過神來,卻見子燕離去的身形忽然頓住,像是想到了什麽,不過一瞬就轉身走了回來。

“你還有何事?”謝逸輕咳一聲,沒察覺自己聲音裏帶着一絲慌張。

子燕走近了,少年身量颀長,比同齡人顯得高大許多,只是肩背瘦削,并不寬厚。

他劍眉星目,膚色很白,唇色卻很紅,像是抹了粉塗了口脂一般,還有那雙眼睛,黑亮亮的,仿佛被人拿水洗幹淨了,清澈得不像話。

謝逸的身形微微往後仰,有些不自在地再問了一遍,“你還有何事?”

子燕站住了腳,他恭順地問:“世子,你需要我晚上伺候你嗎?”

謝逸瞳孔微張,“你在說什麽?”

他不是沒聽清,而是不敢置信。

子燕認真地再問一遍,“世子,今晚上我能不能留下來?”

他說得一字一句,沒有半點兒含糊,眼神還無比真摯,像是在請教什麽學問上的大問題,謝逸聽到耳裏,整個人都快不行了。

他發現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但仍然壓抑着,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子燕點了點頭,“我知道。”

謝逸又問:“那你知道上次我說過什麽話?”

子燕茫然地眨了眨眼,“世子說過什麽?”

謝逸一見這樣,整個人都氣着了,“我上次就說過,像那天晚上的事,不希望發生第二次,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沒有。”子燕連忙解釋。

謝逸冷哼一聲,“呵,沒有,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子燕認真道:“我在詢問世子。”

“你!”謝逸還真是說不出一句話來,偏偏子燕那模樣,就不是在故意氣人,而是無比嚴肅認真,字裏行間還帶了十足的恭敬。

謝逸深吸一口氣,再問:“你今兒又是抽的哪門子風?”

子燕沒說話。

謝逸怒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子燕點頭,“我知道。”

謝逸問:“你知道什麽?”

他這話就是氣話,下一句就是斥罵,但子燕緊接着就回答,目光裏還帶着專注,“我想給世子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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