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入夜。

仇風雪總覺得心緒煩躁,半點倦意沒有不說,書卷的字明明都認得,加在一起腦子卻遲遲轉不過彎,反複讀許多遍才理解其中之意。

這比平時的效率要低太多,仇風雪本以為是注意力不夠集中,濃茶喝了半壺下去,卻依舊沒好轉。

到最後他幹脆放下手中書卷,眸光描摹眼前燭火,有些晃眼,但腦中卻好似清晰了些許,倏地閃過淩淮安的臉。

今日淩淮安看上去和平日有些許不同。

像是在氣惱,可仇風雪卻不知道淩淮安到底在惱怒什麽,始終不得要領。

“淩淮安…”

沒來由的,仇風雪心中像是結了一塊疙瘩,雖說不疼,但總是梗在那兒,難受得緊。

影枭推門進來,帶起一陣寒風,桌案上的燭火跟着猛晃幾下。

仇風雪伸手去攏,待燭苗穩定後才道:“這麽晚了,為何不去歇息?”他輕捏太陽穴,微微阖眼,眼下有些發青。

影枭呼哧呼哧喘着氣,冬雪夜額頭上都冒了汗,眉眼中透出些煩躁和焦急,像是在思索該不該把話說出口。

仇風雪看影枭這副模樣就知道定然是出了什麽事,于是直起身正色道:“說吧,什麽事。”

“主上……”影枭難為情地垂頭,嗫嚅道:“淩淮安不見了,屬下去問了淩府那邊的家仆,也說他沒回本家。”

剎那,寂靜的書房回蕩着書卷掉落在地的脆響。

仇風雪不可置信地連眨好幾下眼,擡頭擰眉道:“白日你同我彙報時,不是還說他好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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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半日不到,人就不見蹤影。

仇風雪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他還當真是一日都清閑不下來。

煩躁更盛。

“回主上,屬下本以為是淩少爺貪玩才出府,沒想到都三更天了,少爺還沒回來。”影枭本來也不愉淩淮安,本想着讓他跑出去故意瞞報,等着仇風雪發現,再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可沒想到這淩淮安竟然一去不返。

影枭忍不住想扇巴掌的沖動,暗罵自己腦子進了水。

仇風雪平複情緒後,懶得多計較影枭的過失,這也是他的疏忽,不該怪到別人身上。

“事不宜遲,”仇風雪三兩下披了狐裘外衣,拿上佩劍,漠然道:“即刻去尋。”

影枭連趕着領命,跑出書房前去備馬。

仇風雪本欲親自騎馬去找淩淮安縮短時間,但又想到對方今日衣衫略薄,想必出門時也未帶件外袍,若是凍出風寒,又多一樁事。

思慮過後,仇風雪還是踏進了馬車。

雪夜寒風呼嘯,正值隆冬,車輪碾過的地面堆起一灘冰渣子,綿綿延延不見盡頭。

影枭沿路去問了好些尚未打烊的酒樓,都未尋到淩淮安的身影,無功而返後只得前去下一家繼續問,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眼看一家家酒肆賭樓都未曾有淩淮安的蹤跡,影枭的心跟着懸到極點,心裏擰巴着,總希望下一站就能尋到這個祖宗。

事與願違,封口費給出去了,人卻半點沒找到,仇風雪的臉也越來越陰沉。

影枭為難地看向遠處皇城最高的不夜樓閣,轉身對馬車內的仇風雪道:“主上,只有一個地兒沒找了。”

他這句話頗有征求意見的味道,仇風雪大致猜得出是什麽地方,握劍的手緊了緊,半天才道:

“可。”

影枭得了應允,即刻策馬。

*

春庭眷是皇城最繁華之地,諸多達官貴族的纨绔子弟都會來此醉生夢死,舞女官妓美貌才藝十分出彩,更有鎮樓之寶——春庭懷竹酒,讓人一擲千金,美人在側舉杯豪飲。

淩淮安來仇府時全身上下都被刮了個幹淨,只剩幾件值當的衣服和配飾跟着一起丢進府上,按理來說是沒幾個錢去那種地方消費的。

但該找的酒肆都找過了,那就只可能是春庭眷這風月之地。

影枭不知道淩淮安是怎麽混進去的,并不敢多言,身後馬車內涼意透出,讓他遍體生寒。

他硬着頭皮給了五十兩進場錢,踏入這個自己平時看都不敢看一眼的青樓。

脂粉氣息充斥着溫熱的空氣,影枭從外帶入的寒氣在進去的剎那間消弭,紅木廊道左右兩側依次排開直通樓頂,大廳正中是巨大的戲臺,舞女衣袂翩跹,歌舞升平,兩邊圍滿拍手叫好的人。

影枭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看得癡愣,沒注意到身後多了兩名女子。

“公子可是來聽曲兒喝酒的?”

柔若無骨的玉手撫上影枭的手臂,他才緩過神來迅速躲開,否決道:“姑娘,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兩名女子面面相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過後道:“公子是要找誰?”

影枭被這滿樓的香氣熏得發暈,方才進來之時他便粗略掃了一眼大廳,并沒見到淩淮安的身影,二話不說就要往樓上走。

兩位女子上前攔下,連忙道:“公子,這樓越往高處走,客人身份便越尊貴,您若是要上去,得報上本家的單字姓,再拿出信物來才行!”

“這……”影枭急得滿頭冒汗,左右為難。

仇風雪是素來不喜這種場所的,全城皆知他不近女色,一身清廉風骨,若是他報了本家名,怕是面子都要丢完了。

這種年頭,又有誰相信來這種場所的人是真正找人的?無非尋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更何況要讓他拿信物,他也沒有啊!

女子似是看出他為難,便改口笑道:“公子若真是想尋人,不如告訴我們您想尋的是誰?”

影枭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眼中泛光,答道:“淩,是淩家少爺。”

“這……”兩位女子再度相視一眼,表情複雜問詢道:“您想尋的是哪家的淩少爺?莫不是宣州淩家?”

“或者,崇州淩家?”

“不是!”影枭心急如焚道:“就是皇城淩家,淩淮安少爺!”

此言一出,兩名女子面露難色,紛紛向上望了望最頂樓的廂房,又難為情地看向影枭道:

“公子,就算是小女子想讓您去見那位淩少爺,也沒這個權力了,這恐怕只能讓您報本家姓,核對了信物再看您能否有上頂樓的資格……”

“這是我的信物。”

仇風雪不知何時站在影枭身後,外頭罩着件遮了半張臉的披風,手裏持着白玉腰佩,赫然刻着一個“仇”字。

兩名女子見了惶恐,不敢再阻攔,迅速開路讓仇風雪上樓。

影枭随在他身後,臨走前不忘叫住兩名女子,眼神陰恻恻的,全然沒有方才的無助,語氣像是要吃人:“今晚我家主子來抓人這件事,嘴巴嚴密點兒。”

兩個女子連連點頭,伸手發誓:“是,是!小女子定然将此事爛在肚皮裏!”

他這才轉身,三兩步跟上仇風雪。

若是不多加提醒,傳去二皇子等人的耳朵裏,不知道又要拿來做什麽文章。

頂樓只有一間廂房,明晃晃亮着燈,從裏傳出絲縷琴音,春庭懷竹酒的香氣散至外界,偶爾能聽見淩淮安細碎的笑聲。

影枭聽得心驚膽戰,吓得大氣不敢出,瞥眼看一眼仇風雪的表情,冷得可怕。

他甚至替淩淮安捏了一把汗。

下一秒,仇風雪推開了廂房門,晚間的夜風貫穿整個房間,拂開他的衣擺,房內琴音歡笑乍然停止。

“……淩少爺,我可是拂了您的雅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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