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想不到淩少爺喜歡壓軸出場。”仇風雪同淩淮安走在漢白玉鋪就的路面，放眼遙望整個宮宇，白雪覆蓋，天地肅穆。

他鮮少開玩笑，想來是今天心情極好的緣故。

淩淮安看得出仇風雪心情尚佳，他還是第一次見仇風雪能如此肆無忌憚露出毫不保留的笑顏，就像雪地裏綻開的紅梅，明亮整個寒冬。

“仇大人說笑了。”淩淮安收斂追随仇風雪的眸光，颔首解釋道：“路上去找右侍郎時，恰巧碰見他要走，所以多費了些口舌。”

語罷，淩淮安又轉向仇風雪，說出早已在他心尖萦繞而揮之不去的疑惑：“仇大人，您為什麽要選擇把後背給我？”

淩淮安很清楚仇風雪大可以在兩天內找到他想要的一切線索，根本沒必要帶上自己這個拖油瓶。

一切都不值得。

不知怎的，仇風雪總覺得淩淮安今日與他總像是隔上了一層膜，有意無意的生疏讓他心中有些打鼓：“…為何突然這麽問？”

仇風雪蹙眉擔憂凝望淩淮安，頓住腳步，停留在逐漸落下的飛雪中，白了他的頭。

他親眼看到淩淮安不擅隐藏心事的臉變得酸楚，心上像是被揪了一下似地泛着疼。

“我想聽仇大人說。”淩淮安不知是不是因為穿得單薄，鼻頭眼眶都有些發紅，說話輕飄飄的，像羽毛打着旋兒落在仇風雪耳邊。

仇風雪生出一種想要環住淩淮安的沖動，但他并未如此，只是照常答了淩淮安的問題：“我說過，我信你。”

他已在淩淮安身上下注，且淩淮安并沒讓他失望，給了他想要的，也讓他更加堅信淩淮安或許會是未來那個棋局之外的“勝天半子”。

“多謝仇大人。”淩淮安似是被冷風吹得眼眶幹澀，他伸手去揉了揉，聲音有些發啞。

仇風雪還是沒忍住将心中疑惑說出口，試探性憂心道：“你…怎麽了？是出什麽事了，還是受了什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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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去握淩淮安的手，卻被對方用揉眼睛這一理由躲過，落空在茫茫飛雪中。

越來越多的疑慮湧上心頭，在仇風雪心中，往日的淩淮安分明不是如此沉悶的模樣。

“有什麽事，是不能與我說的嗎？”仇風雪有些傷懷，又往前靠近淩淮安半分，視線卻見對方往後挪了些許。

莫名的落空感席卷仇風雪，明明片刻前他眼底的淩少爺還是昔日那般有些孩子氣的模樣，可短短兩日，為何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如此沉悶？

“我很好，仇大人不必挂牽。”淩淮安漫不經心帶過這個話題，搪塞完仇風雪後，回望一眼已經身距甚遠的大殿，深重道：“仇大人，從今往後，我想你只信我一人。”

即使這個要求十分過分，連淩淮安自己也清楚。可他還是将其說出了口。

風雪更勝，幾乎要迷亂仇風雪的眼，他往前走了兩步，想要靠近近在眼前卻好似遠在天邊的淩淮安，可對方卻轉過身率先一步走前面。

仇風雪只好三兩步跟上去，疑惑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他決不相信淩淮安口中的沒事，根本比勾欄瓦肆裏的小倌兒口中說出的表白話還讓人難信任。

“仇大人……”淩淮安本想開口說太子也不是什麽好人，可剛到嘴的話卻像被粗麻布堵住了似地怎麽說也說不出口，他掙紮了好一會兒終于放棄，換了個方式道：“日後，多加小心。”

“那你呢？”仇風雪看淩淮安要走，探手握住淩淮安冰冷的護腕，眸中流露出擔憂：“你不回仇府嗎？這一切都結束……”

“不了。”淩淮安拒絕得幹脆。

仇風雪愣在冷得讓人倒吸涼氣的雪地裏，怔然半晌，眼光失了神采，木讷問道：“為……為何？”

他嗓音充滿疑惑，又有些受傷的意味在裏頭，聽得淩淮安心尖發軟，鼻頭發酸。

可他卻不敢回頭看仇風雪，只是輕輕抽回被仇風雪握住的手腕，盡量放平聲音道：“老爺子還等着我回去吃飯，先走了。”

仇風雪被淩淮安獨自留在風雪中。

這等蹩腳的理由，仇風雪怎會不知？無非是淩淮安随便找來糊弄自己的罷了。

仇風雪站在大雪紛飛的肅然天地間攏緊衣衫，末了輕嗤出聲。

*

影枭發覺仇風雪從朝堂回來過後，情緒就一直很低落。

雖說仇風雪沒擺在明面兒上，依舊像平日那般耷拉着臉，可單憑影枭跟随多年的直覺來看仇風雪這發黑的眉心，定是碰上了什麽糟心事。

他在旁添油加醋地想着，望仇風雪那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從政務有變一直想到殺頭大罪，再到讓人動魄驚心的謀逆，最後都沒搞懂仇風雪為何如此悒悒不樂。

直至仇風雪喚他，他才回神去湊到仇風雪跟前，态度比以往還要忠肯：“主上，有何吩咐？屬下定當竭力所為！”

不管是殺人越貨還是謀逆不軌，他必定萬死不辭！

仇風雪被影枭今夜格外亢奮的情緒驚住了，他瞧望一眼對方散着精光的眼，确定沒有因為喝醉而變得暈散之後，才将信将疑道：“我前幾日不是讓你也暗中盯住淩淮安嗎？為何事無巨細未向我彙報？”

“這……”影枭被問得尴尬，經仇風雪這麽一提醒他才想起來還有個早已抛擲腦後的淩淮安等着他。

可這淩淮安一回到淩府就被淩子翁當待嫁閨女似的藏得嚴嚴實實，平日想見都見不着，充其量看一眼淩淮安的衣角邊兒就不見蹤跡，倆父子成日關在偌大宅邸中，尋個影都難上加難。

更別提什麽盯了，影枭眼球都快瞪凸出來也沒見着人。

再加上近日身上一堆難纏事情，久而久之也就忘了還有這茬。

他不安地笑了笑，撓了撓腮幫，沒有回答。

仇風雪看這副模樣也知道是什麽收獲都沒有，也不清楚淩淮安為何就跟被奪舍般變了個人，可仔細一想，他好像并沒有真正了解過對方。

又是那股不可名狀的情感包覆住仇風雪的感官，他有些難以喘息，慌忙握住桌上茶盞往口中猛灌。

清醒點，仇風雪。他心亂如麻，只能用最拙劣的心聲來逼迫自己六神無主的心回魂。水紅潤澤的兩片唇一開一合，像是欲言又止。

可不論怎麽回魂，他的心總會不由自主飄向淩淮安那張滿懷心事的臉，牽系着他的每一寸神經都無法放松。

在影枭眼底看來，仇風雪這副模樣簡直就是災難降臨的前兆。

家人們誰懂啊！自家主子居然為了一個纨绔少爺心煩意亂，天塌了地知道，魚哭了海知道，他碎了誰知道！

影枭雖然不得不承認那淩淮安的确是有幾分姿色，但他絕對不肯承認仇風雪會真的被淩淮安勾走魂！

絕無可能！！

“主子，要屬下去請郎中來嗎？”影枭救主心切，雙手向後指了指緊閉的房門，神色懇求。

仇風雪擡眼乍一看他表情，還以為自己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心下不耐，挑眉疑道：“為何要請郎中？”

影枭抹一把不存在的老淚，抿唇苦澀道：“治腦子。”

當夜，影枭被關在了仇府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