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這三日仇風雪一直不肯閉眼,日夜守在淩淮安身邊,片刻不離。
除去齊淵和齊長卿被處決,新帝登基攝政王加冕,朝中新臣注入舊黨歸順之外仇風雪不得不離開,其餘時刻他全在淩淮安旁側盤旋。
多虧有仇府和淩府的郎中拼盡全力為淩淮安熬藥續命,才得以讓淩淮安磕磕絆絆挺過一日又一日。
只是這三日來得實在太辛苦。
第一夜淩淮安又差點斷了氣,命歸西天,背上縱橫的傷疤再次開裂,鮮血汩汩流出染紅被褥,高燒到神志不清時叫的都是仇風雪的名字。
可偏巧當夜仇風雪在宮中交接事務,不能及時趕回來,到後半夜快馬加鞭回到淩府時,淩淮安已經是游離狀态。
兩位郎中已經下了最後的定論,關上房門讓仇風雪和淩淮安度過最後的時光,可不知怎的,後半夜淩淮安竟奇跡般地有了些許好轉。
仇風雪當時趴在床沿,身旁擺着一個早已空掉的藥碗。
……
此後,仇風雪便将宮中要務全部搬回淩淮安房間處理,以便随時照看,整整三日都在神經高強度緊繃中度過,不敢合眼。
他生怕一閉眼,就和淩淮安是天人兩隔。
雖人各有命,但淩淮安命不該絕。
仇風雪帶回了淩淮安受封加勳的消息,在床側如往日那般輕撫他墨黑的鬓發,眼神一點點描摹過他如畫的眉眼,慢慢将受封的消息說給他聽。
只是淩淮安好像不甚聽得見,又啐得仇風雪白衣上滿是鮮血,身體消瘦下去許多,顴骨凹陷,皮膚也失了往日光澤。
“淮安……”仇風雪顧不得身上血跡,忙起身将淩淮安攏進懷裏,讓他的頭枕在臂彎,重新掖好被血污染透的被褥,只手拿過絲帕,小心翼翼揩掉淩淮安唇邊的血漬,聲音苦澀到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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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哪裏疼了,千萬要和我說。”
多情自古傷離別,仇風雪默默拂去眼角清淚,咬緊牙關笑對淩淮安。
他又何嘗不想和淩淮安過平靜的日子?又何嘗不想看淩淮安健康喜樂?
淩淮安身上受的每寸傷痛都如同在他心頭剜下一塊肉似地痛,每一口吐出的鮮血都象征淩淮安生命不可逆轉的流逝。
而他只能當一個旁觀者,看淩淮安殘缺的身體日漸消瘦,靠藥吊命。
只恨情深不壽,仇風雪還沒将心裏話說與淩淮安聽,就要親眼目睹摯愛之亡。
“我只想你一生喜樂安康,可為何總是天意難違…”
仇風雪裹緊淩淮安身上的被褥,俯下身将臉貼在淩淮安額頭,耳畔回蕩着淩淮安口中無意識吐出的話。
那夜風雪狂躁,房內炭盆漸滅,淩淮安喊了一夜的冷。
……
第三日。
仇風雪抱着淩淮安一夜未眠,聽他早晨才平複下去的呼吸和心跳,總算舒展一口氣。
恰巧郎中來探望,換藥把脈過後,也幸虧淩淮安吉人天相,硬生生熬過了最難捱的夜晚,總算有了好轉。
也算是奇跡降臨。
若再加以調理,同時将藥喝下,多加休息幾月,便可以恢複如初。
*
兩月後。
今年陽春三月,未曾倒春寒,暖融融的日光凝在仇府上方,院落裏的桃花一夜綻開,粉白俏麗地挂在每一根深褐色的枝桠上,落英缤紛了滿地。
影枭穿了身新衣負劍踏進內院,看被重新裝潢修繕過的仇府,心下感慨。
仇風雪正在內院的假山錦鯉池邊喂魚,手裏捧着一把魚食,手起手落,清澈的池水便泛起一陣漣漪,随後是養得肥大的錦鯉争先恐後地奪食,撲騰得水面水花四濺。
“主子,小陛下今日處理朝政進步不少,朝中文武百官都在誇呢!”
仇風雪微微側頭,拍掉手上魚食粉末,面色祥和,與院中夭桃交相輝映:
“明日上朝時,倒是可以多誇誇他。”
一陣風過,桃花亂落如紅雨,拂亂仇風雪單薄的衣料,卷來一陣帶着蜜意的芬芳。
影枭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淩少爺近日白天教小陛下練武,晚些時候又去各處施粥揚善,名聲在皇城也是越來越響亮了!”
仇風雪眼底閃過明顯的笑意,想起數月前他曾對淩淮安做下的承諾,到了如今,或許也是該兌現的時候。
他正思考該如何開口,內院的門就被外力推開!
眼前少年踏春光無限,一身墨藍文武袖,青衣磊落,腰身被束帶勾勒得勁瘦,墨發飛揚高束,恣意不羁,略帶玩笑的語氣回蕩在馥郁花香中:
“仇大人,我來兌現承諾了!”
仇風雪耳根燒熟似地紅,回身躲避,不去看淩淮安。
影枭不知何時早已退下,風聲唰唰而過的院中,只餘下兩人修長身影。
仇風雪感到自己腰身被身後之人一把環住,少年獨有的青澀香氣傳進他的鼻息,他無奈一笑,背靠進少年心口,雙手與之交握:“你的傷才剛好,不宜太勞累。”
“是嗎?”淩淮安聲音像是一條彎鈎,不留餘力地緊鈎住仇風雪的每一寸神經:“可我昨夜勞累時卻覺精神百倍,早晨醒來時身上也未有任何不适……”
仇風雪聽不得這些胡話,一把揮開淩淮安,失笑道:“你現在好歹也是定遠少将軍,還成日胡言亂語,不知成何體統。”
淩淮安笑意漸濃,對仇風雪的嗔怪左耳進右耳出,粘上去膩乎道:“仇大人,我可是來兌現承諾的。”
春風掠過兩人身前的縫隙,仇風雪倏地擡頭,日光映進他透亮的眼底,比春光還明媚幾分:
“淩少爺,我心綢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