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素衣還鄉

素衣還鄉

孟添巽以期望早日還鄉的緣由婉言拒絕狀元回鄉的排場,兩人策馬歸往家鄉。

危岩古木,悲鳥泣血。

絕壁飛湍,劍閣崔嵬。

棧道繞崖而建,枉是兩人騎術高超,也只能乖乖下馬牽繩。

“師弟,如何?有沒有一種近鄉情更怯的感受”兩人一前一後的閑聊。

“等我古稀之年回鄉,怕是才有這種感受。”

“何必等到那時候才從心所欲,況且大部分的官員不是耳順之年差不多就回來了嗎?”

“随口一說,早點做完我想做的,我就回來和你一起種種地。”

子規聲響,大風吹過,萬樹齊鳴。

黑馬不甘落後也跟着嘶鳴,孟添巽輕撫它的鬃毛,“乖乖,要乖。”黑馬甩動他的頭以示抗議想要休息,“過了劍閣就快到家了,再堅持堅持啊,乖乖。”從包袱裏拿出一根胡蘿蔔作為獎勵喂給它。

前面的白馬聽到後面傳來的清脆聲響,似有感應,也跟着停下來不走,轉過頭朝黑馬昂了昂,顏樂之拍了拍它的頭道:“沒有胡蘿蔔,走過劍閣才有。”

白馬不滿的哼哧,宣布罷工。

孟添巽從包袱裏掏出僅剩的一根胡蘿蔔向前抛去,顏樂之擡手接住,拿着胡蘿蔔在偏頭鬧別扭的白馬面前晃動,白馬作勢要吃,顏樂之撤回手中的胡蘿蔔,背過手道:“我們可說好了,白毛,最後一根,走完剩下的路不準耍賴,聽懂點頭。”

白馬上下點頭,脖子上的銅鈴作響,沖着顏樂之眨了眨它靈動的眼睛,“不吃這套,吃吧。”

顏樂之遵守承諾将胡蘿蔔喂給它,順手揉頭,“诶,乖乖的銅鈴呢?”顏樂之才注意到白馬的脖子上少了點什麽。

“它不愛戴,一戴上就開始叫,我就給他取下來了。”

“枉我給你挑了那麽久,你竟然不愛戴。”顏樂之邊說邊朝後面走,雙手挼馬頭,白馬拼命掙脫他的魔爪,往孟添巽身後躲,“師兄,算了算了,不愛戴就不帶,何必強馬所難呢”

見孟添巽勸阻有效,白馬沖顏樂之哼哧幾聲,“喲!馬仗人勢,那麽壯匹馬還叫乖乖,你羞不羞?”顏樂之不甘示弱,食指在臉頰上劃動幾下,朝馬做了個羞羞臉。

孟添巽打斷一人一馬的較量,無奈道:“師兄,白毛吃完胡蘿蔔了,走吧,快到家了。”

竹林深處,尋常竹屋。

竹葉輕響,清輝無聲。兩人兩馬借着竹林間隙的皎潔月光來到熟悉的草屋,門口竹椅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呼吸均勻像是沉沉睡着了,月光靜默停靠在籬笆上的竹杖上。

顏樂之輕斂呼吸,停下腳步,擔心打擾到熟睡的老者。

孟添巽緊跟着停下步伐,兩人兩馬駐足時,竹椅上的老人緩緩睜開雙眼,沉聲道:“回來了?”聲音不大,卻在竹林回蕩。

顏樂之應聲,擔心光線昏暗看不清,張開手臂用力揮舞回道:“我們回來啦!”

孟添巽牽馬向前走了一步向師父問好:“回來了,師父。”

“嗯。”老者慢悠悠地拿起一旁放着的竹杖,輕輕推開竹門進院。

兩人快步走進院內,饑腸辘辘的馬沒敢再随意嘶鳴,安靜的被主人牽引到茅草搭的簡易馬廄中,圓溜溜的眼睛注視着主人匆匆的離開。

兩人踏進主屋,屋內的光線昏暗,僅有桌上一只蠟燭在照明,老者靜靜坐在主位上看着兩人。

顏樂之雙膝跪地,額頭貼地規矩行禮道:“久不歸家,勞父挂礙,是兒的錯。”

“起來吧,孟錾科考,你作為師兄作陪是情理之事,不必自責。”老者淡淡回應。

顏樂之起身後,孟添巽攏手立掌作揖道:“師父,我中狀元了。”

“看見了,做的不錯。”顏丘露出欣慰的笑,“已是子時,你們二人下去吧。”顏丘草草幾句結束師徒之間重逢的敘話,回卧房歇息了。

舟車勞頓的兩人給馬備完糧草就各回各屋歇下。

東方欲曉,孟添巽早早起床準備回家,昨夜實在太晚,擔心回家将母親吵醒。

“帶個鬥笠!”顏樂之從左邊的茅草小屋裏打着哈欠走出來,睡眼惺忪,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把挂在土牆上的鬥笠扔給孟添巽,孟添巽反手穩穩接住身後飛來的鬥笠,将黑馬牽出馬廄,旁邊的白馬和它的主人一樣沒睡醒,在朦胧睡意中朝将要離開的黑馬昂了昂頭聊作告別。

“路途不遠,也要注意,晚上上你家吃飯啊。”哈欠聲中夾雜着模糊的話語,顏樂之放棄睜開眼睛這項難如登天的打算,摸索着推開竹門回屋睡回籠覺去了。

“好。”本來精神抖擻的孟添巽跟着顏樂之打了個哈欠,牽着黑馬下山回家。

白霧籠罩着竹林,朝露晶瑩凝挂在青綠的竹葉上,山間霧氣侵襲早行人的衣裳,稍不留意就被打上特有的清冷印記。

順着山間小道下行,平原在前,視線一下開闊起來。平地上稀薄的霧氣在來往行人的沖撞下,散的差不多了,只有早市上蒸包子的餐攤為它助勢。

孟添巽壓低鬥笠,鬥笠上凝結的霧氣微涼沾濕指尖,向霧氣最濃的街道駕馬而去。

跨過主街區,建築向身後駛去,草地上的小花靜靜開着。家的方向有袅袅炊煙升起,給歸家的游子指明來時路。

“母親!”孟添巽飛身下馬迫不及待推開大門,竈房裏果不其然是母親忙碌的身影。

王釋蘭聽見兒子的聲音,激動地拿着濕帕跑向孟添巽,孟添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母親獨身将我養大,我卻未能侍奉母親,是孩兒不孝。”說完便向王釋蘭磕頭謝罪。

王釋蘭穩住激動的聲線,正聲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豈可因此小事閑居于家。”說罷扶起地上的孟添巽。

孟添巽看着悄悄紅了眼的母親,鼻尖一酸,極力克制才不讓淚水滑落,溫聲轉開話題道:“母親這麽早起來是為接兒子的嗎?”

“你師父前幾日給我說你今天一早要回家,我就起來給你備些早飯。”

“師父又擺上他那個算命小攤了?”孟添巽扶住母親的胳膊回到堂屋坐下。

“人老了,總得有點自己的想做的事情,好打發打發時間。”王釋蘭的笑着拍了拍孟添巽的手背,孟添巽欲言又止。

“你就別念叨他了,上次我去趕場看到他那小攤面前可排起長龍了呢。我也去湊了個熱鬧,聽別人說你師父算的可準咯。”

王釋蘭的笑意加深了眼角的紋路,讓孟添巽無比清晰的意識到獨自拉扯自己長大的母親正在衰老。

王釋蘭看着眼前目光滞留在自己雙目的兒子,斂住笑意道:“別幹站着,去端包子,香菇豬肉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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