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萍水相逢

“你說什麽?!”顧茂之沒聽懂她的意思。

“黃鶴樓裏的那個珍珠花,是假的。”越無悠在馬背上閑閑的道,“而真的珍珠花嘛,想必德王暗中派了人正往潭州送去。”

“是個假的?”顧茂之疑惑道,“那你為什麽要偷假的?!”

越無悠白了他一眼,“假的又怎麽啦!上面的金枝玉葉,翡翠瑪瑙可不是假的。做工之精巧,普天下也找不到多少比它更巧奪天工的寶貝了。”

顧茂之止不住的嘆氣,“你把它藏哪兒了?揚威镖局的人可不會輕易的放過你,你就不害怕麽?”

“怕什麽!這麽畏頭畏尾,還怎麽成為天下第一神偷?!”越無悠精神一震,慨然道。

“做賊到底有什麽好!”顧茂之有點生氣了。

“哪裏都好!”越無悠見他面有怒色,心中忽而翻騰起一股酸澀情感,賭氣嚷道。

顧茂之一言不發,牽着缰繩埋頭向前走去。兩人沉默而行半晌,越無悠緩緩道:“你得陪我去偷那個真的珍珠花。”

“憑什麽!”顧茂之猛的回頭。

“你還想不想見任湛了?”越無悠避開他的眼光,聲音略有些飄忽。

顧茂之望着她眼神明滅,最後自嘲的苦笑一聲,“我明白了,你是要把我們都拉下水。你自己偷不出來,想要任兄幫你偷。”他頓了頓,發狠道:“任兄說的對,你真是冥頑不靈!”

越無悠臉色難看的緊,她雖然動了心思,卻也不是像他想的那般龌龊。她勉強撐出不在乎的笑來,平聲靜氣的道:“你還不算太傻。”

她見着顧茂之背着她失望的搖了搖頭,心中燥的不得了,沖動的拿起馬鞭揚鞭在他背後抽了一下,氣道:“不許你這麽說我!”

顧茂之不妨背後猛然一痛,帶着怒氣的回過頭:“我說的不對麽!”

越無悠看着他大義凜然的樣子更氣了,揚起一鞭又抽了下去。顧茂之也不躲閃,由着那鞭子抽到身上,沉聲說道:“冥頑不靈。”

越無悠舉着鞭子,看着他那痛心且輕蔑的眼神,眼淚驀的湧了上來,她偏過頭去,不顧順着臉頰滾滾而落的淚水,倔強的說道:“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看不慣,那離我遠一點便是!”

顧茂之見了她的眼淚,又是憐惜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又是懊惱,口氣不由軟了下來,“你...你不要哭。”

越無悠吸了一下鼻子,擡手止住他的話,聲音幹澀:“等這件事完了,我們各走各路,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顧茂之望着她決絕的眼神,心中一陣抽痛,或許,或許他們真的是有緣無份吧。他默默轉過了身,牽着缰繩往前走去。

任湛上的那條商船一路沿着長江南下,他每日在客艙內休息賞景,好不惬意。船員們也不敢與他搭話,每日就派着一十三四歲的小孩子給他送去吃食。

這日商船靠岸洞庭湖,船員們忙着卸貨,任湛悠哉的躺在榻上閉目小憩。那小船員輕輕敲了敲艙門,推門将晚飯送了進來,卻不似往日那般立時就走。

“有事麽?”任湛一邊大口吃着飯一邊打量着這個黝黑結實的小孩。

“沒...沒有。”那小子猛的一抖,喏嗫道,慢慢往艙門口踱去。他在門口猶疑了會兒,終是如下定了決心一般,轉身砰的一身跪在了地上,叫道:“請大俠教我武功!”

任湛被這小孩兒這副陣勢吓了一跳,擱下筷子笑道:“小孩兒,你為什麽要學武功!”

“學了武功...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讓人不欺負你,只有學武功這一個法子麽?”

“可是...至少我打的過他們,不用挨打了!”

任湛皺了皺眉頭,“誰打你了?!”

那小孩回頭望了往艙門,眼眶紅了,“船把式。”

“他不是你爹麽?”任湛一直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呸!我是孤兒,被販子拐了賣給他。他喝醉了打我,不順心打我,誰認他是爹!”他拼命忍住眼眶裏的眼淚。

“教你武功你打算怎麽做?他打你你就要打回去麽?”任湛盯着他道。

“我...”那小孩兒眼現迷茫之色,半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複又祈求的望着任湛,“可是我不想再被他打了!”

任湛嘆了口氣,這個孩子需要的不是武功,而是教化。教會了他武功不過是教會了他以暴制暴,又有何用呢?

“我不會教你武功。”任湛冷聲道。

“大俠?”那孩子怔怔看着他,眼神慢慢變得哀戚。

任湛從懷裏掏出了兩錠銀子,遞到他手上,“這銀子你藏好了,別讓船把式看見。你四處跑船,若有朝一日你行到揚州,還是想要學武,可以去找揚州城郊大明寺的明通師父。你叫什麽名字?”

“平安。”那孩子小聲答道。

“平安,我記住了。我現在自身難保,對你愛莫能助。平安,我可以教你幾招自保招式,可是你絕對不可以用武功去欺淩他人。知道了麽?”任湛望着他眼睛鄭重的說道。

“知道了。”平安眼中重又燃起光來,似懂非懂的說。

“你發誓,絕不會用武功欺淩他人,不然命途坎坷,潦倒一生。”任湛冷冷的說。

平安重重的點了點頭,雙膝跪地,三指誓天,朗聲發了誓。

“起來吧。”任湛也站了起來,“我教你兩招小擒拿手,對付尋常人已是穩妥。你記住這六個字‘巧打拙,柔克剛’。總而言之,就是放機靈點。”

他猛地抓起平安手腕,一手抓住他腋下,說道:“勾我腳脖。”平安愣了一會兒,慌忙答應一聲,伸出右腳勾住了他的腳脖。

“纏着我關節,用力扭。”他一邊說着一邊幫平安糾正着動作,告訴平安着力點。

将“纏”字訣告訴了他之後,又将較為好練的“抱”與“推”教授了他數招。

平安天資頗為聰穎,不過多時便已有了兩分心得。正練得滿頭大汗,忽而聽得門外傳來船把式的暴喝之聲:“平安!你在哪裏!”

平安眼中登時生出了恐懼,連忙答道:“來了!”他慌慌忙忙的推開艙門走了出去,任湛立時聽到船把式的怒喝:“你又偷懶!”

他走出艙門,正見到船把式劈手一個耳光打的平安直趔趄,目光陡的一沉,喝道:“平安!卸手靠打!”

平安驀的反應過來,右手扣住船把式手臂,轉身一個反擰。卻不料船把式冷笑一聲,擡起手臂抓住平安雙肩,若老鷹抓雞一般輕巧的把他舉了起來,砰的一聲重重的摔在甲板上。

平安到底年紀尚小,勁力不足,招式也未練到家,被摔的在地上屈成一團,求助的望着任湛。

“怕什麽!”任湛喝道,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平安咬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攔腰抱住船把式,船把式一把掐住他的腰,高喝一聲想要将他舉起來,不成想平安忽然側身閃過,急抓他手腕,同時一腳急出踹中船把式膝彎。船把式吃痛,下盤登時不穩。

平安這頗為鎮定的猛擰着船把式的右手,将他擰了個半彎,雙手拉帶着将他向前摔去。船把式被他摔了個搖晃,終是仗着自己身強力氣大才勉強立住。

“再上啊!”任湛抱着劍在胸前,望着船把式皮笑肉不笑的道。

船把式驚懼的瞥了一眼任湛懷中的劍,勉強鎮定道:“大俠何苦和我過不去?”

“我和你過不去?”任湛不由輕笑,“我和你有什麽好過不去。我就留下一句話,我事情辦完後會再來找平安,若是你再有半分虧待于他。”他手中的即休劍噌的一聲出鞘幾分,船把式被吓得一抖,“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任湛語罷飛身而起,踏着甲板與接連成橋的貨船,幾個起落便身影渺茫。

“師父!師父!”平安望着他的背影大喊。

“叫什麽!”船把式一聲怒喝,平安登時收聲,轉過身盯着他,眼中的畏懼較之以前已退去了不少。

船把式面目陰晴難定,心裏憋悶至極,到底不敢對他怎樣,罵了聲:“給我滾回船艙。”便悻悻的走遠了。

任湛在船上搖晃了數天,甫踏上實地依舊覺得搖搖晃晃。夜半星天,他獨自走在荒野之中,倒覺得難得的快意。

身後傳來破空之聲,任湛勾唇一笑,轉身急退,錯過那劍尖,笑道:“我就知道,你馬上會找到我。”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蒼白着臉的周慕雲。

“你打不過我,你傷了,更打不過我。”任湛望着他。

“不錯,我贏不過你。”周慕雲卻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周兄,你這是何必呢?昔年你縱橫江湖,來去自如,自是快活潇灑,為何要替德王如此賣命。”任湛甚為不解。

“我愛上了一個女子。”

“我不能讓她跟着我漂泊天涯。”

任湛恍然大悟,心中不免有了幾分扼腕,再是不羁的劍客遇上繞指柔情,全逃不過英雄氣短。他不由好奇問道:“是哪位姑娘?”

“秋晗。”

任湛記了起來,忍不住笑嘆道:“你呀你呀,還是翻不出洛姑娘的手掌心。不過這與德王又有何關系?”

“德王答應幫她脫籍。”周慕雲沉聲道。

“你會在乎這個?我不信。”

“我本不在乎,她在乎,我就在乎。只要你送回珍珠花,一切都好說,還望你不要為難兄弟。”

“可我真沒與越無悠合謀,若能成全你與洛姑娘,十個珍珠花我都拱手相送。”任湛無奈的說道,他這回可真是被越無悠坑慘了。

“我知道珍珠花在哪。”

“在哪?”

“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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