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萬事皆知

“潭州?”任湛一頭霧水。

周慕雲嘆了口氣,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任湛聽着聽着眉頭越皺越緊。

“越無悠絕對不會就此收手,她一定會去偷真的珍珠花。”

任湛頗為無奈:“這丫頭,我服了。”說罷重重點了下腦袋,“我真的服了!”

“我只要黃鶴樓裏的珍珠花。別的,我不管。”

任湛頗有趣味的打量了一眼周慕雲,一聲輕笑,“好。”

“這是吉王府的地圖。”周慕雲揚手一揮,将一卷厚紙扔給了任湛。

“嚯!好大的氣派!”任湛将地圖展開,不由啧啧驚嘆。

“一座吉王府,半個長沙城。”周慕雲語氣頗是輕蔑,“吉王這人講求排場,一定會在就藩宴上請人觀賞珍珠花,以示榮耀。”

任湛挑了挑眉,點了一點頭。

“十日後承運殿。”

“好。”

“注意揚威镖局,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你從黃鶴樓逃掉,雷三行可是暴跳如雷,下令手下人不惜代價都要抓住你。”

任湛擺擺手,絲毫不當回事,卻是關切向他問道,“不過真的珍珠花要是失竊了,德王不會找你麻煩麽?”

“真的珍珠花由錦衣衛護送,我只管江湖路。德王裝傻,我就跟着揣着明白裝糊塗。”

任湛将那地圖揣進懷中,笑道:“好,後會有期。周兄就靜待那珍珠花送到府上吧。”

“多謝了。”周慕雲鄭重的行了個禮。

任湛一躍而起,眨眼間已飄然遠去,惟餘爽朗笑聲:“那便不要忘了我這杯喜酒罷!”

顧茂之與越無悠兩人不欲沾惹上揚威镖局,夜夜露宿于荒郊野嶺,以天為蓋以地為席。書有雲:“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古有柳下惠坐懷不亂,今有顧茂之心無邪念。

越無悠每晚打着地鋪睡覺,他便守着篝火獨坐一晚,待困得熬不住的時候便抱着膝蓋打個瞌睡。

這日兩人行到半路,忽然一陣晴天霹靂,悶響雷聲不絕于耳,瓢潑的雨立時就澆下來了,将兩人淋得透濕。

“上馬吧!先找個地方避雨!”越無悠見這雨一時半刻不得停,在馬背上伸出了手。

雨越下越大,顧茂之顧不得那許多了,只得與她共乘一騎。兩人向前急奔,卻只見重重雨簾,前後田野空曠,不見半戶人家。

雨注不絕,兩人淋着雨策馬前行。顧茂之見她穿着的夏季薄紗衣裳被雨濕透了,貼在身上曲線畢露,隐隐透出裏衣樣式,忙從包袱裏拿出件披風遞給她,說道:“穿上吧,免得着涼。”

越無悠莫名其妙的接過披風,待低頭瞧見自己的模樣,登時羞得滿臉通紅,慌忙将披風披上,小聲說道:“謝謝。”

行了半晌,終是見不遠處田野間立着個小屋,升起袅袅炊煙。兩人皆是松了口氣,立時策馬往那小屋奔去。

顧茂之叩響門扉,不多時便有一個面容頗為慈藹的阿婆開了門。顧茂之忙揖了一禮:“小生與賤內路過此地,不巧遇雨,還望借此寶地暫時一避。”

“啊喲,說什麽呢!快進來快進來!”那阿婆說着口長沙土話,顧茂之是江南人,聽得不甚懂,但從這阿婆和善熱絡的面容已猜出了她的好意。

“老頭子!有客人!”阿婆向門內喚了聲,連忙将他倆人迎進門。房內出來了一個老叟,亦是殷勤笑着:“這夏天天氣就是這樣,雨說下就下!”

“這是你夫人吧,長的真好看!”阿婆握着越無悠的手,笑着對顧茂之說道。

兩人目光相撞,臉面皆是一紅。

“老婆子別說那麽多了,去煮點姜湯。”那老叟吩咐道,又對兩人關切的說:“快去換身幹淨衣裳,這透濕衣裳穿着,容易病的!你們有自己的衣裳不?”

“有的,有的。”顧茂之連忙答道。

及至晚間,大雨依舊未停。這對老夫婦熱情的準備了晚飯,又收拾好了客房,極力挽留他們住一宿。兩人盛情難卻,見這大雨遲遲不休,難得趕路,便順水推舟的留了下來。

客房收拾十分幹淨,兩人折騰了一天,在這室內昏黃燭光下都困倦的很。

“喂,你不睡麽?”越無悠躺在床上,眨眼問道。

顧茂之坐在桌前背對着她,趴在桌上,強撐着道:“我不困。”

“那你一直都不睡麽?”越無悠嘴角起了絲笑意。

“嗯。”顧茂之連着數日未曾睡過個好覺,現下其實已經困得意識模糊了。

“你過來,我有正經話對你說。”越無悠柔聲道。

顧茂之站了起來,甩甩腦袋,走到床邊問道:“什麽事?”

“你低下來。”越無悠招招手,眼裏藏了一絲狡黠。

顧茂之彎下腰來,無奈笑道:“說吧。”

“我...說...”越無悠從腰間拿出個小竹管,往他面前一吹,頓時一陣香風向顧茂之撲來。

“這是...這是什麽...”顧茂之搖晃了兩下,一頭栽倒在床上。

“不過是安神香啦。”越無悠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将他擡上了床,與他面對面躺下。

她看着顧茂之烏青的眼眶,忍不住好笑,用手輕輕撫了撫他白淨的面皮,“都熬成這樣了,還想逞強。”

她躺在床上思緒萬千。

“難道真的不偷了麽?不行不行,怎能因為這個呆子就廢了自己的大志!”

“唉,這個呆子怎麽就這麽迂腐呢!”

“不過呆成這樣,也算世間少見。”越無悠淺淺的嘆了口氣。

“你想太多了,你不記得他說你冥頑不靈的麽?他是瞧不起你的啊。”

顧茂之在她身旁睡的十分安穩,他這段時間實在太累了。黑甜一覺,一宿無夢,待醒時已是天光大亮。他迷迷糊糊從床上起來,憶起昨晚的事情,不見越無悠在房內,心中砰砰直跳了起來,慌忙奔出了房門。

“先生醒啦。”阿婆笑着招呼道,越無悠正在她身旁坐着喝粥。

“早。”她朝着他莞爾一笑。

她這在晨光中的溫溫柔柔的平常的一個微笑,忽而就摁住了他那擂鼓似的心跳,他也不由也露出了個微笑。

“快來吃吧。”越無悠見他愣在那裏,催促道。

“嗯。”他走了過去。

越無悠順手乘了碗粥遞給他。

“先生真是好福氣哦,夫人長的好看,脾氣又好。”阿婆笑着啰嗦。越無悠得意的望着他,眼裏有着幾分調皮笑意。

顧茂之溫柔的望着她,輕聲道,“是我有福氣。”

越無悠臉上飛起兩團紅雲,避開他的眼光,安靜的閉嘴喝粥。

吃過早飯,兩人作別了那對老夫婦,往潭州行去。只是這一次,兩人心照不宣,頗為自然的共乘了一匹馬。

任湛一人前行,腳程自是比顧茂之兩人要快的許多。在一天日暮時分早他們一步入了長沙城。甫入長沙城,揚威镖局的人便盯上了他,可他全不在意,任由他們盯着。

他吃完晚飯回到客棧,又是一封書信已躺在了桌上。他毫不意外,拆開信箋一瞧,這次的信亦是八字:“三更城郊,愛晚亭見。”

任湛将那信折起放入懷中,嘴角勾起一笑。

三更須臾便至,宵禁時辰路上無人行路,街上空寂的很。他從客棧一出來,行至一偏僻處,便有四人鬼魅似的圍了上來。

“你要去哪。”一人手中鋼刀閃閃,壓着聲音問道。

“需要跟你們說麽?”任湛一聲輕笑。

“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說道。

“就你們也配請我吃酒?一起上吧!”任湛輕蔑道。

那四人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互相遞個眼色,同時蹂身而上。任湛身形輕盈,一躍而起,即休劍在朦胧月色中蹭的一聲出鞘,如水的劍鞘上閃過一陣寒光。

五人的身影被銀灰的月光投影在灰牆上,你來我往,争鬥不休。

“我不想殺人。”任湛低着聲音說道。

眼見那四人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任湛無奈的搖搖頭,三更即至,他不想再與他們糾纏。

他使出白雲九教給他的“雲步花搖”的點穴手法,身影飄飛,在那四人間穿梭。

他右手執劍護身,左手翩飛如鷹,抓着機會便連擊他們脖間胸前幾處大穴,即休劍在他們手腳之間舞動不止,教他們邁不動步,舉不動刀。

那幾人聽聞過任湛的名聲,知道任湛以劍術聞名江湖,武功深不可測。他們以為人多便可勢衆,卻不知實力差距太過懸殊,便是再多一百人亦是無用。

任湛從他們四人間穿行而過,他們脖間一痛,四肢亦傳來細密刺痛,頓時頭暈眼花站立不住,紛紛撲地。任湛收劍回身,一躍而起向城外飛奔而去。

守城的衛兵以為是夜風吹的篝火一陣明滅,卻不知一個黑影已從城門頂上倏忽而過。

午夜的岳麓山不見白天的清豔,變成了一片濃黑的陰影矗立在朦胧的夜中。愛晚亭在岳麓山下的清風峽中,亭周圍種的皆是楓樹,秋天楓紅如火,而現在是夏日,那楓葉還是濃綠的緊。

周圍寂靜無聲,或有鳥鳴山風劃破這死一般的靜寂。

任湛到了愛晚亭,亭中卻沒有人。他也不着急,默默倚在亭邊相候。不知等了多久,忽而一聲蒼老又滄桑的聲音從空中傳了過來:“任湛,你來了。”

“我來了。”任湛也不吃驚。

那蒼老的聲音似是輕輕的嘆了一聲,“你有什麽話,便問吧。”

“當年是誰從你那裏買的雲居的消息?”

“沒有人。”

“你撒謊!”任湛厲聲道。

“我從不撒謊。”那蒼老的聲音平靜的道。

“劍花刀葉,是哪門的标志。”任湛又問道。

“東海明家堡。”

“明家堡?”這是任湛聽到明家堡三字。

“不錯。”

“他與我師父又有何恩怨,中原武林為何從沒聽過他們的名字?”任湛連着發問。

“言盡于此,你多保重。”那人卻是避而不談。

“喂!”任湛連忙喚道。

久久沒有回音。

“喂!喂!”任湛又是連忙喚了幾聲。

萬事知已經走了,自然再不會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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