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死同行

揚威镖局的人一時間全都跳上了他們的甲板,手中刀刃在月色中閃着駭人的寒光,急流拍打着船板發出轟隆浪鳴。為首的一人頗為自信的吩咐道:“抓活的!”他身後的數十人高喝一聲,同時一擁而上。

劍。

修長而秀窄的劍。

飲了血發出清越劍鳴的劍。

上下翩飛,飄灑輕快取人性命的劍。

生而為殺的劍。

任湛手中的即休劍若流星閃電,銀光刺眼,倏忽之間便已輕取數人性命。揚威镖局的人被他森然殺意所吓,圍着他倆一丈距離,戒備的眼神中生出了一絲懼意。

“放箭!”

漫天流矢從圍着他們的船上發出,向兩人飛刺而來。即休劍光若簪星曳月,挑落紛紛箭/矢。

“顧兄,你去船艙。”

顧茂之手中握着一支長蕭,任湛這半月來教了他一套劍法,可他不願殺人,只願以蕭護身。

“不必。”顧茂之見諸船上放箭的人絲毫不放松,使出度柳穿花的步子,輕巧躍至別船上,長蕭連挑,打落弓箭手手上的長弓。

“抓住他!”為首的那人一聲高喝,自己提着雙锏,挾着雷霆萬均之力向任湛呼嘯而來。

任湛橫過即休劍擋住雙锏,入手猛然一沉。他心頭一驚,擡頭去看,月色照亮了那人醜陋的臉,只見一道頗為可怖的傷疤從他的右眼劃至可左頰。

他飛身後撤,朗聲譏笑道:“雙面閻羅王城!揚威镖局自诩名門正派,卻與你這江洋大盜勾結在一起!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交出珍珠花!”

“休想!”任湛踩着桅杆,飛身而起,即休劍向前直刺王城心口。王城舞動雙锏,來去之間氣勢沉着。他的锏四棱漸彙成一錐頭,極為鋒利尖銳。這人靠着“三更催命锏法”縱橫西北一帶,锏法極為霸道兇猛。

王城搶掠錢財,殺人如麻,是以人送外號雙面閻羅,正符了“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至五更”之意。他手中的雙锏靈活迅疾,舞動起來攪起一陣陣黑風,逼迫的人喘不過氣。任湛面色沉穩,即休劍尖如靈蛇疾走,上下翻飛,挑刺戳飛變化萬千,意圖纏住他的雙锏,兩人一時鬥得難分難舍。

顧茂之連躍三船,身後數人急追在他身後。他身形飄逸,左躲右閃的閃過他人兵刃,手中長蕭橫在胸前護身。那群人見這文弱書生行動靈敏,身形飄忽不定,摸不清楚他的底細,一時也不敢強攻。

船行至礁石密布之處,任湛所處的船沒人掌舵,随着水流在江中左旋右轉浮沉不住、內力稍差的人紛紛被颠簸的船晃下了水,呼叫與落水之聲不絕于耳。

忽聽得“砰”的一聲巨響,任湛的船猛地一震,撞上了伫立在江心的一塊礁石,整艘船霎時橫在了江心。此處江道極窄,避無可避,五艘船跟着連連相撞,堵塞在了江中。激流奔浪不住沖擊着船體,揚威镖局的船被水流暗礁沖的上下颠簸,船體傾斜幾欲翻覆,人人拼命抓着船欄,唯恐掉入湍急江中。

顧茂之站立不穩,抓着桅杆拼命維持平衡,見任湛所處的船與礁石相撞處木板已然斷裂,船身正嘩嘩進水,一尺尺的往江中沉去。而任湛與王城猶在船上纏鬥,一幅渾然未覺的樣子,急忙高聲喚道:“任兄!船要沉了!”

他欲飛身而起前去相助,不想身後風聲勁疾,有人朝他背心攻來,逼的他不得不回身防備。一名漢子手執大刀,飛身向他劈來,顧茂之雙腳急退,側身一閃,躲過了他的刀勢,仍欲躍至任湛船上。那漢子一刀不中,高喝一聲又是沉着一刀砍在了他的身側。顧茂之去路被阻,沒得辦法,只能全心應對那人。

“交出來!”王城步步緊逼。

任湛揮劍擋住他的攻勢,見船身須臾便要沉沒,心下也有幾分着急。即休劍劍光暴漲,将王城逼了開去,氣急喝道:“你要死別拉我!”

“把珍珠花給我!”王城臉色脹的通紅,眼中閃出精光,面上的那道疤痕顯得更是駭人。他手中的雙锏舞似大刀,擊在船身上木屑飛濺,給這本來就要沉沒的船又添上了幾個窟窿。

“瘋子!”任湛又是氣急,又是無奈。船身不斷傳來木板斷裂的嘎吱聲響,他不欲再與這幾近癫狂的惡賊纏鬥,一邊躲着他的雙锏,一邊往顧茂之所在的船的方向退去。他正欲一躍而起,豈料船身猛地一震,急奔的水流霎時沖斷了這艘木船。他還未來得及躍出,就已被水流裹挾着往江中沖去,登時飄出了五六丈遠。

“珍珠花!”王城怒喝一聲,竟追着任湛的方向縱身一躍,堕入洶湧江中,密布的暗礁與湍急江流打成了漩渦,瞬時将他往江底拖了下去。

“任兄!”

顧茂之心急如焚,橫簫擊向那人胸膛,想要将他擊退,卻不料情急之□□內真氣失控,內力順着手掌猛然傾瀉而出。那漢子被他一蕭擊的往後退了兩步,頗為痛楚的捂住了心口。顧茂之驚慌的望着那人,只見他口中流出鮮血,喉間發出咯咯兩聲聲響便撲倒在地再無聲息。

顧茂之體內真氣亂行,胸口一陣悶痛,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揚威镖局的人手中握着剛刃,将他團團圍着,卻一個個面有懼色不敢上前。顧茂之胸口一陣熱脹,好似要炸開一般。他忍不住吐出口鮮血,一陣天旋地轉,暈倒在地人事不省。

“你嘗嘗這個酒怎麽樣?”澄澈的酒液從溫潤的青玉執壺裏緩緩流出,散出一股桂花香氣。

“桂花釀?”越戲年把過酒盞,見盞中酒液馥郁,皺眉道:“這是夏天,喝什麽桂花釀?!”

“我突然想聞聞桂花味兒,這是我親手摘得桂花釀的,你嘗嘗?”越無悠與父親坐在花陰下乘涼,一輪完滿銀月撒下遍地清輝,在銀白月光下搖曳的花影突出了幾分閑适之感。

越将盞中酒釀一飲而盡,細細咂摸了一下,品評道:“該埋得再深些,再埋一個冬。現在喝着花味兒太重,有些輕薄。”

“知道了。”越無悠笑着說。

越戲年給自己斟了一杯,突然玩味的的朝越無悠小聲笑道:“那個不讓知歡走的,是誰啊?”

越無悠猛地嗆了一口酒,嗆得喉嚨一陣火辣。她咳得臉色緋紅,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不是誰!”

“喲喲喲,慢點慢點。”越戲年好笑的道,“不是誰,怎麽就不讓你走啊?”

越無悠一個眼刀飛了過去,咬牙切齒的道:“越知歡!”

“你哥哥也是為你好,不要出去一趟就被人騙了走,我越戲年的女兒可不能這麽好糊弄。”越戲年飲盡盞中的酒,閑閑的道。

“別說了!”越無悠一聲輕叱。

“好好好,女兒大了,臉皮薄了,不說就不說了。”越戲年哂笑一聲,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

“娘呢,怎麽還不回來?”越無悠岔開話題。

“雲南那邊出了個飛賊,六扇門那群廢物捉了三月都捉不住。你娘坐不住了,非要自己去,我怎麽勸她都不肯聽。”

“現下的錦衣衛指揮使萬通萬大人,不是萬貴妃的弟弟麽 ,三法司衙門早就不幹淨了,娘怎麽會高興淌這趟渾水?”

“誰說不是呢。”越戲年皺了眉頭,抱怨道:“你說她都這把年紀了,怎麽還跟當初那個個小姑娘似的到處跑。”

越無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揶揄道:“怕什麽,你再去紫禁城走兩圈,你看娘回不回來!”

越戲年也笑了起來,搖頭嘆道:“我可不敢,我答應了你娘,再偷東西就剁手,你別以為你娘不敢剁我手。”

“爹,東海的事情,你就告訴我嘛。”越無悠見氣氛融洽,睜着水靈靈的眼睛撒嬌。

越戲年瞧了她一眼,了然笑道:“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你就告訴我嘛,我又不是去做壞事。”越無悠不肯放棄。

越戲年垂頭想了片刻,笑道:“告訴你就告訴你。我不知道,可紫禁城文淵閣二層東南角裏的《東海列志》,肯定知道。”

“《東海列志》,多謝爹!”越無悠的眼光驀的一亮,登時喜笑顏開,疑問道:“爹,你怎麽突然想開了?”

越戲年嘆了一聲:“白先生那麽好的人,女兒弟子如此慘死,我心中不忍。你年紀到了,也該去紫禁城玩玩了。”

“紫禁城守衛森嚴,你萬不可掉以輕心!還有,你查到了消息給他們,就馬上給我回家,別再跟着他們胡鬧了,知道了麽!”

“知道!”越無悠自信答道,終是免不了憂慮,小聲向越戲年問道:“我要是被捉住了怎麽辦?!”

越戲年伸掌在她額前輕輕拍了一下,頗為寵溺的道:“能怎麽辦?只能賣你娘的面子把你撈出來呗!不過你還是小心些好,這事兒被你娘曉得了,你三年別想出門!”

“謝謝爹!”越無悠親熱的挂着越戲年的手臂笑道。

顧茂之睜開眼時,周圍一片漆黑,鼻尖傳來一股腥臊潮濕的氣味。四面都是石牆,只有一人寬的石門被鎖的嚴嚴實實,唯有一方狹窄天窗投下些慘淡月光。

他胸口憋悶的難受,呼吸時胸肺間傳來陣陣刺痛之感。他輕輕的咳了兩聲,勉強支撐着坐了起來,

任湛和越無悠告訴過他,這是氣血逆行,經脈受損的症狀。他端坐于地,緩緩推進內力打通經脈。他将內力運轉過兩個大小周天,胸口的悶痛感漸漸消失,人也沒那麽難受了,只是手腳依舊有些無力。

他被關在這石室之中,見沒有人來管他,便抓緊時間靠着牆休息,積攢體力。不知過了多久,石門上的一處狹小木窗忽然唰的一下打了開,透出一雙銳利的眼睛。那雙眼睛向裏瞧了一眼,随即關上了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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