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百轉千回

顧茂之登時一個激靈,雞皮疙瘩從頭頂起到了腳心,輕聲驚道:“越姑娘!是你麽?”

雷靈雲從地上爬了起來,挽住顧茂之的手臂拍了拍身上的土。越無悠擺頭示意他們跟她走,兩人當下跟着她向左一拐,拐進小巷裏一陣狂奔。待到一處窄巷,越無悠停了腳步,掀下鬥篷寬大的帽子,露出清秀的臉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顧茂之驚喜問道,像是在做夢一般。

越無悠打量了他一眼,冷靜說道:“我有話要問你。”她的眼神撇向了雷靈雲,“她是誰?”

“我是揚威镖局大當家的女兒,叫雷靈雲。方才謝謝你啦,你叫什麽呀?”雷靈雲不等顧茂之說話,搶着答道,全然沒注意到越無悠不甚友好的眼神。

“哦。”

越無悠的眼神冷了三分。

“越姑娘,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顧茂之見她臉色蒼白,關心問道。

“沒什麽。”

她正欲再說話,碼頭處忽然騰升起了一處煙花,吸引了他們二人的目光。

“肯定是逸柯!我們快去!”雷靈雲拉着顧茂之就要走。

顧茂之正呆呆看着越無悠,一個不妨被雷靈雲拖着走了兩步,連忙反應過來:“我們要去碼頭,越姑娘,你一起麽?”

“不必了。”

越無悠說完這三個字,也不等顧茂之再說話。蓋起寬大的帽子,一躍而起踏着屋檐走遠了。

“越....!”顧茂之一聲還未喚完,就被雷靈雲拉着往碼頭奔去。他心中縱然覺得奇怪,也只有暫時按下去。

任湛将陳逸柯送上了船,立在碼頭等着二人,一見到兩人奔了過來,慌忙迎了過來。

“陳公子在船上,你快上船,現在就走。”

“雲妹!”

陳逸柯忍不住跑了出來,悲喜交加的望着雷靈雲。雷靈雲縱身撲入陳逸柯懷裏,眼淚簌簌流個不住。

“快走吧!”任湛翻了個白眼,不耐的催促道。

“不許走!”

吳不可帶着人趕了過來,任湛與顧茂之毅然擋在衆人面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快走。這裏我們來應付。”

“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吳不可痛心疾首,他看着雷靈雲長大,對她向來寵愛。

雷靈雲雙眼淚光盈盈,堅定道:“告訴父親,我絕不後悔。”她抹了把眼淚,拉着陳逸柯轉身奔上了船。

“絕不能讓他們離開海州!”吳不可一聲怒吼,身後的人聽他號令,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顧兄!”

“任兄放心,我理會得。”顧茂之手執長蕭,目光堅毅沉着。高喝一聲與人戰做一團。

月影西斜,江面霧霭四起,已是朝日的時候。碼頭上沖殺哀吟之聲不斷,陳逸柯與雷靈雲所乘的船起錨揚帆,随着江流緩緩駛離了岸邊,向東飄去。

“抓住他們!”

吳不可右肩受傷,不能親入戰局,只能站在一旁指揮着衆人厮殺。顧茂之雖有一腔孤勇,但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他不能将體內內力運用自如,躲閃之間多有疏漏,不多時身上便添上了數道血口。

任湛護着他一路向後退去,可碼頭盡頭便是滾滾江流,哪裏有路可退?

“吳不可,你們還想不想找回珍珠花了?”一聲清越的女聲穿透了清晨的薄暮,傳到了衆人的耳朵裏。

“越無悠!”

吳不可循聲擡頭,只見越無悠穿着一襲青衣,披着個寬大的玄色鬥篷,婷婷的立在一個高樹頂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還想要麽?”

越無悠立在碼頭旁一棵高樹上,冷笑着說道。

顧茂之氣力用盡,身上傷口傳來陣陣疼痛,幾乎站立不住,任湛一邊扶着他,一邊打量着周圍局勢,想着從哪突圍而出。

“越姑娘!”顧茂之驚喜叫道,他想着化解揚威镖局之事,忙說道:“請你把珍珠花還給他們!”

越無悠撇了他一眼,嗤笑道:“憑什麽?我就是把那東西摔了,也是我樂意,才不會還給他們!”

“豈有此理!”吳不可眼睛瞪得像銅鈴,怒道:“做賊竟然還這般理直氣壯!”

他這話正捏住了越無悠的痛腳,她心裏正是有氣,手中猛地發出金梭,直攻吳不可眼睛,怒道:“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顧茂之心中直道不妙,她這般故意尋事,冤冤相報無窮盡,這樣下去這仇結永如何解得開?當下飛身向前,長蕭橫檔絞住了越無悠的金梭,勸道:“越姑娘,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越無悠盯着他一聲冷笑,只當他是為了雷靈雲的緣故,因此處處偏向揚威镖局,心頭既哀又怒,袖中金梭又出,厲聲道:“我偏偏就要這樣!”

吳不可一直當他們三人是一夥的,現下越無悠與顧茂之打了起來,也覺得一頭霧水,十分莫名奇妙。

任湛無奈嘆了一聲,閃身而出擋在了兩人中間,望着越無悠道:“我不知道你發了什麽瘋,可你若是要傷顧兄弟,先問過我手中的這把即休劍。”

越無悠看着任湛嫌惡的眼神,委屈湧上心頭,驀的生出了股叛逆情緒,冷笑道:“好啊!你護着他,那明家堡的消息,想必你是不屑從我這裏知道的。”

“什麽意思?!”任湛眼神閃爍。

“字面意思。”越無悠惡劣笑道,她輕蔑的瞧了眼顧茂之:“你最好能一輩子護着他,別讓我找到下手的機會,不然,我一定殺了他!”

“越姑娘...”顧茂之不知為何多日不見,越無悠便一副對他恨之入骨的樣子,心內難受的緊。

“珍珠花在哪裏!”吳不可喝問道。

越無悠的眼神移了過去,笑道:“吳大哥,珍珠花在我手裏,你這樣說話,我可要不高興了。我不高興,你就不怕我毀了珍珠花,讓揚威镖局在德王那裏永遠翻不了身啊?!”

“你還是對我客氣點好!”越無悠嘴角揚起一絲譏诮。

“你!”吳不可憤怒至極,用盡平生定力勉強冷靜下來,扯出一個冷笑來:“你想怎麽樣?”

“把揚威镖局的金庫鑰匙給我。”越無悠冷漠道。

吳不可幾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小丫頭怎麽敢放這樣的厥詞?

“不可能。”吳不可一口回絕。

“那我就自己偷,到時候你們什麽都沒了,可別來求我。”

“越姑娘!”顧茂之見她這副模樣,心痛至極。

越無悠心裏揪揪的難受,臉上猶自做出無所謂的神色,笑道:“怎麽了?你我萍水相逢,顧公子是對我的為人行事有所指教麽?我是小偷,做的是我小偷該做的事,閣下有意見麽?”

她話音甫落,猛地擲出一枚霧丸,施展輕功向遠方掠去。

“追!”任湛與顧茂之立時拔腿向她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越無悠一氣奔出城外,奔入林中欲甩掉他們二人。可任湛武功高強,他們的距離越拉越小。前後足足追逐了一個時辰,她腳力不繼,終是停了下來。

“你有明家堡的消息?”任湛趕了過來。

越無悠冷哼一聲,也不答言,放出袖中四枚金梭,朝着任湛面門飛舞而去。任湛揮劍一擋,将她的金梭絞的緊緊的,笑道:“你打不過我。”

越無悠面含怒氣,金梭調轉方向朝顧茂之攻了過去,“我可打的過他!”

顧茂之不妨越無悠忽然向自己發難,自己也不願與她動手,只是持着長蕭躲閃。越無悠以為他學武不過數月,打敗他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卻沒想到《齊物經》的功夫之所以名傳後世,正是因為它的內法精妙,自成一體,難以破解。

任湛見越無悠金梭攻勢雖急,顧茂之的防守卻也穩當,知道越無悠傷不了他,幹脆收起即休劍,抱着雙臂在一旁看熱鬧。

“越姑娘,你怎麽了!”顧茂之驚慌說道。

越無悠與他纏鬥半晌,見自己的使出全力都不能靠近他三尺,不免心煩氣躁,正欲擲下一枚霧丸一走了之,不想任湛忽然沖了近來,擰住她的胳膊向後拐去。

她手中吃痛,恨聲道:“任湛!你不要太過分了!”

“任兄,快放開她。”顧茂之連忙勸道。

任湛瞧了眼顧茂之,見顧茂之懇求的望着他,只得放開了越無悠,教訓道:“發什麽瘋!”

越無悠冷哼一聲,冷冰冰的瞧了顧茂之一言,偏過頭去。

“越姑娘,我做錯什麽了麽?”顧茂之小心翼翼的問道。

越無悠背對着他,一言不發。

“你總得要人死個痛快吧!”任湛見顧茂之十分難堪,忍不住替他解圍,“他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你擺出這副臉色?”

“這倒是我的不是,我應該向他道喜才是。”她語罷轉過身來,對顧茂之行了一禮,又做出個譏諷的笑來,“恭喜你了。”

顧茂之見她這副冷嘲熱諷的聲氣,心裏難受的緊。他就是脾氣再好,現在也難以忍受,開口分辨道:“我做了什麽,還請你給我個痛快。”

“深夜闖進雷靈雲閨房的是不是你?!帶她離開雷府的人是不是你?!”越無悠連聲發問,話像珠子一般接連滾了出來,她憋得難受極了。

“我...”顧茂之愣住了。

“看來沒有冤枉你。”越無悠見他語塞,臉色一霎變得慘白,“我真是瞎了眼睛。”

她轉身便欲離去,顧茂之急忙趕了過去扯住她衣袖,情急道:“不要走。”

越無悠鄙夷的瞧了他一眼,似是極難容忍的說道:“別碰我。”

“這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顧茂之不肯放手,猶自結結巴巴的解釋。

不想他還未說幾個字,一個響亮的耳光就已切斷了他的話。顧茂之右頰火辣辣的痛,他僵了一瞬,緩緩垂下頭去,半晌不發一言,似是丢了魂一般。

“無恥。”

越無悠臉色或青又白,頭也不回的走遠了。山風烈烈,吹起顧茂之的衣角。他默默望着越無悠遠去的方向,在這炎炎夏日如堕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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