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而吳鈎暫時還不知道南風的實力,所以他不會輕易出手,出手便會露出他的底細。

但吳鈎很聰明,他挑了這片柳林,挑了這塊空地讓他的對手現身。他不知道對手的實力,但他也不懼怕,因為不論對手多強,他都有辦法退身。

因為在這片柳林裏,武功再強的人,打鬥起來都不會比外面迅速,何況現在已是子時。

只需後退一步,他便可以隐進黑暗中撤退。

吳鈎很高興,因為他發現這次的對手是個用劍的,持劍打鬥起來,有柳樹阻擋更是不便。他沒有選錯地方。

吳鈎問道:“你跟蹤我多久了?”

南風道:“一個月二十二天。”

吳鈎道:“看來這次要多麻煩點。”吳鈎說的很随意,但其實剛才他心裏凜了下,因為他半個月前才發現被人跟蹤。那人跟蹤他一個多月他都沒有發現,這次不是多點麻煩,是多很多點麻煩。

吳鈎雙手背到了身後,問道:“你是來殺我的?”他不怕被對方偷襲,因為此刻他的兩只手裏已經夾了六把刀,這六把刀瞄準了敵人身上六個位置,只要對面的人敢動一下,他有把握先她拔劍射出刀。

南風道:“是”南風的左手拇指已經按住了腰間的劍柄,她看到了吳鈎背到身後的手。

吳鈎道:“誰派你來的?”

南風道:“不知道,我只接了任務。”

吳鈎笑了下,他也是殺手,如何會不知道殺手只接任務不問雇主。他笑了下,笑自己為何問這沒用的廢話。

吳鈎道:“若我沒猜錯,你便是那個只殺殺手的殺手。”

南風道:“是”她沒必要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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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鈎道:“你是不是去找過金刀了?”金刀也是個殺手,是滅沈家的四個殺手之一。

南風怔了下,問道:“你怎麽知道?”

吳鈎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

南風皺了皺眉。

吳鈎道:“你的任務裏是不是也有他?你為何沒殺他?”

南風看了看他,道:“因為他已放下了他的刀。”一個雙手不再握刀只握鐵鍬的刀客,她是不會下手的。

金刀已不再是那個金刀。南風不殺農夫,她只殺殺手。

吳鈎道:“你雖沒殺他,可他卻因你而死。”

南風瞪大眼,眼睛忽瞪得很大。

南風道:“他死了?”她沒有殺金刀,她離開的時候金刀還活着,活得好好的。

吳鈎道:“死了”

南風道:“誰殺了他?”

吳鈎道:“你應該知道”

南風一怔,她的确知道。

九宮閣,江湖最大的殺手組織,幾乎網羅了江湖裏最頂級的殺手刺客。

他們不會允許背叛。她應該想到的,她既然找到了金刀,九宮閣的人也一定會找到金刀。金刀要脫離九宮閣隐居山林,九宮閣卻是絕不會答應的。

九宮閣不會允許有還能喘氣的人,帶着九宮閣的秘密活在世上。

吳鈎道:“你是一定要殺我不可?”

南風道:“這是我的任務。”

吳鈎嘆氣道:“可是我不想死怎麽辦?”

南風道:“沒有人想死。”

沒有人想死,但有人卻必須死。

她和吳鈎,兩人只能活一個,南風在接下這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一點了。

南風每次接任務的時候都知道這一點。

南風的右手握上了劍柄,她此刻像是只掠食的鷹,盯着空地對面的吳鈎,盯着他背在身後的手。

吳鈎道:“你說的沒錯,但最少我今天不用死。”

南風聽了手一頓,道:“為何?”

吳鈎道:“因為我今天不想動手。我還有事未做,還有人未告別。”

南風松了右手。她現在也不打算動手,再急也應該給別人一些道別的時間。

吳鈎道:“明日戌時,城外山神廟見。”他才說了四個字,身子忽一閃,說到六個字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已經離着很遠,到最後一個“見”字,那聲音似是從遠方天邊傳來一樣。

銀月無聲,林中輕風。

南風離開柳林。她不懷疑吳鈎明天不赴約,地點既然是他選的,他就一定會赴約。

何必等着南風回答。

南風回神,道:“我見了他,他約了地點,我就回來了。”

何必聽着瞪眼,道:“就這樣?”

南風道:“就這樣。”

何必道:“他約了什麽時辰、在哪裏?”

南風道:“戌時,城外山神廟。”

何必瞪大了眼,訝然道:“戌時?那豈非是在黃昏?豈非天黑了?”

南風道:“是黃昏。”

何必道:“他約的地點?你難道不怕他在那裏暗算你?”

南風道:“怕,但我非去不可。”

何必瞪眼,她說不出話來,她的朋友有時候脾氣犟的像頭牛一樣。

何必渡着步子在屋裏走來走去。

南風渡步時腳落地很穩很輕,何必的腳步很焦急。她在為她脾氣牛一樣犟的朋友焦急。

何必驟然停住,問道:“你是否是有把握勝過他?”

南風搖頭,她沒有把握。吳鈎大她十餘年歲,這十多年不僅意味着吳鈎年紀較她大,而且意味着吳鈎多她十多年經驗,多十多年功力。

何必又問道:“那你是否有把握不輸?”何必不死心,因為何必知道今日傍晚一戰,關乎着她的朋友生或死的問題,所以何必不死心追問,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死去。

南風道:“你豈非問的是一個問題?”七月流火,南風心裏卻感覺到暑夏熱意。南風知道何必是在擔心她,何必是個很好的朋友。

何必頹然道:“那我需要想法弄些銀兩來,好給你置備口好棺材。”

南風道:“不需要太好,六面擋上便可,圍不上拿床被子裹上也可。”

何必道:“你倒是真看得開,說不準過了戌時,你就成了一具屍體,一具等着我收的死屍。”

南風笑道:“死了還有人幫我收屍入葬,我為何還看不開?”南風話中透着潇灑随意,聽不出對死這事有哀傷之意。江湖多少人死後暴屍荒野,做了鳥獸腹中食?她一個殺手,死了竟然還有棺材睡,還有人幫着收屍,她為何不滿足?

何必默然不語,屋裏沉默片刻。

過了小會,何必問道:“那你可還有什麽事要做?還有什麽人想見?”她好像已經在問南風死前遺願。南風現在活得好好的,這樣問豈不是有些煞風景?

南風倒沒在意,回道:“沒有。”

何必追問道:“你就沒有特別想做的事、特別想見的人?” 人活一世,怎會沒有哪一件事特別想做、哪一個人特別想見?

南風想了想,這次她回答得倒沒有那麽快。

她道:“沒有。”還是那兩字。

何必愣了愣。

人活一世,不會沒有哪一件事特別想做,定有一個人特別想見。

南風說沒有,并非真的就沒有,她只是嘴上說沒有。

南風十六歲闖蕩江湖,至今已十年七月。從塞北到南疆,南風走過了風朝每一寸土地,這便是她最想做的事。而她最想見的人,是個姑娘,一個住在她心裏,溫柔似水的姑娘。

姑娘柔柔的像是東南風一樣,似春水,若繁花。

奈何南風是個浪子,江湖飄蕩,心在遠方,給不了姑娘安定。所以南風離開了那個像東南風一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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