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夜幕四合,屋外不遠的柳林裏隐隐約約有綠光閃爍。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很輕很柔的腳步聲,走進了小院,停在了屋門前的石階下。腳步聲停下的時候外面那些“絲絲”聲忽然安靜了。

接着屋外忽然有人說話了,一個女人。女人對着屋裏的人說:“我知道是你。”女人的聲音帶着一種迷人而又成熟的韻味。

南風聽到女人聲音的一剎那,臉色忽然變了一下,變得很奇怪,但接着卻又恢複了面無表情。

她說的“你”是誰?

傅流雲轉身看了看何必。遇到這種情形,誰都會先想着看一下自己的愛人,何況對方最近還有不少傳聞。傅流雲即便不說,可也不代表她沒有聽說過那些關于醉鄉樓花魁的傳聞。

何必轉身看了看南風。南風本身就帶着神秘感,屋外這個神秘的女人也很可能和她有關。

南風面無表情,好像沒聽到有人說話。

女人又說話了。

女人喊了聲道:“莫南風,小混蛋,你還想躲到什麽時候?”

何必的心忽然一跳。聽到門外女人說出“小混蛋”三個字,她竟感覺到了一種被寵溺的濃情蜜意。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女人說的“你”是誰了。傅流雲的視線也轉到了南風身上。

南風還是面無表情,好像外面根本沒有人說過話。

何必突然朝門口走近,朝着門外問了聲道:“‘小混蛋’說誰?”

門外的女人安靜了片刻,接着忽然笑了一下。她的笑聲和千金很像,都是為了勾到別人的魂一樣。但她又不是千金,她比千金更成熟,帶着一種歲月般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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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問道:“你是誰?”聲音嬌媚,嬌媚裏帶着溫柔。

何必應道:“我是我,我不是小混蛋。”

女人嬌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她”她又問道:“她為什麽不說話?”

何必道:“‘她’是誰?這裏只有我一個人,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誰。”何必已經看出來南風不想和屋外的女人見面,既然朋友不想出面,那作為朋友,替朋友送客豈不是應該?

門外女人忽然生氣道:“沒想到你也是個小混蛋,小小年紀謊話連篇!”

何必眨了眨眼睛,絲毫沒意識到危險。

忽然屋外響起刺耳風聲,風聲尖銳,南風聽到的時候眉毛一擰,脫口道:“小心!”她開口的時候便推了何必一把。

風聲破門窗,窗紙破開的瞬間,一道寒光已經刺過虛空,“叮”一聲響起的時候,何必身後的方桌上已經多了一根銀針。

斜紮進桌面的銀針,在燭光下泛着泠泠寒光。

何必看了眼那根銀針,後背冒了冷汗。

傅流雲扶住何必,轉頭看到方桌上的銀針,回頭關切道:“沒事吧?”

何必搖了搖頭。

門外女人道:“我還以為這屋裏只有一個人,沒想到,竟然這麽熱鬧。”

南風終于開口說話。她道:“你們來的不也不止一個人嗎?”

門外女人還沒有回話,院門口卻又有一個聲音回道:“不錯,我們确實不止一個人。”是個男人。

男人說完走進了院裏,他的腳步落得沉穩聲音卻很輕。只有內家高手腳步聲才會這般輕而沉穩。

腳步聲在離着女人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下。

南風聽到聲音的時候一愣道:“‘黑蠍子’李謝?”

男人道:“是我。”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得意。

南風道:“之前的那三只黑蠍子,想必是你放的吧?”

李謝道:“沒錯”

他又道:“莫南風,你可料到有朝一日會被你喜歡的女人追殺?”

南風沒有回話。何必和傅流雲聽了齊齊轉頭看向了她。

門外那個女人竟是南風喜歡的人。何必看着南風愣了愣,這她還真是沒預料到,之前南風與吳鈎決戰之前,曾讓她将劍鞘交給來尋它的人,那個人是否也是門外的女人?

南風還沒有回答,門外的女人卻先喝了聲道:“閉嘴!”

李謝聽了道:“扈三娘,我知道你舊情不忘,可你也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若敢背叛組織,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扈三娘不再說話。

南風道:“你們不是還有一個人?”

李謝道:“是,一個想把你一刀一刀活剮的人。”

何必聽了身上一陣寒,轉身看了看南風。

南風臉色有些發白,她自然是知道那個人的手段的,從發現那條蛇和那三只黑蠍子時,南風便猜測他也來了。

那個人是九宮閣這個殺手組織的殺手老大。那是個溫柔卻也惡毒的男人。他的溫柔體現在對手身上,他的惡毒也體現在對手身上。很少有人能将溫柔和惡毒結合到一起,他是那些很少的人中的一個。

那個人最喜歡的事情是看着敵人一點一點奔潰,因為他覺得殺人是一種藝術,是一種享受,太快的死亡是不尊重,對死亡的不尊重。看着人掙紮在死亡邊緣,他感覺那是一種極美的風景,就像是創作一種藝術。

昔年滅沈家的四個殺手,除了金刀和吳鈎外,現在竟來齊了。

忽然屋外李謝一聲喝道:“莫南風,我會親手了結了你!”接着兩道呼呼風聲,院裏已沒有了人。

南風左手按着劍柄,耳朵仔細聽着附近的聲響。

夜色已降,已是戌時一刻,即便現在往回走,也趕不及在關城門之前進了城,更何況外面現在危機四伏。

何必看了看南風,又看了看門。門外寂靜無聲,但何必總覺得下一刻會有人從那裏闖進來。

夜色已深,門外不遠樹林裏的“絲絲”聲還在叫嚣,屋裏燭光閃爍着暗淡昏黃的光芒,此刻竟有一種身處人間地獄的感覺。

南風眉宇微皺,神色有些擔憂。

何必看着南風,她猜到了南風為什麽擔憂。

很多人都不想連累朋友。

但今天不是南風想要連累她們。

何必道:“你不必擔心我們,今日本不是你請我們來做客。”

南風愣了愣,看向何必。

何必正看着她。

傅流雲看了看何必,面色也有些擔憂。對于自己愛的人,人豈非都會擔憂她出事?何況外面現在有三個武林高手和成百上千條毒蛇。

南風皺了皺眉,她知道何必為什麽說這句話,但她還是不能安心接受。

南風道:“這是我家,你們既然來了便是客,我就要護你們安全。”

何必道:“主人盡力了便可,至于結果,客人并沒有想讓她負責。”何必好像完全不害怕。

傅流雲看着何必,她的心忽然間得到了一種安寧。即便面對的危險有多大,但只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面對再大的危險好像都不會害怕。

南風看了眼何必,只看了眼何必。

夜色更深。

屋外遠處樹林裏的“絲絲”聲不斷,一點一點消磨着屋裏三個人的意志。外面還沒有動靜。屋裏沒有人說話,安靜到害怕。

南風坐在堂中央的長凳上,左手按着劍柄,身子一動不動,好像已經變成了一尊雕塑。

何必忽然看着後牆牆根不動。

傅流雲奇怪,順着何必視線看去,然後她便看到了那兩只蠍子,黑色的蠍子。

後牆是土牆,土牆牆根處,燭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此時赫然爬出了兩只蠍子。黑色的蠍子,蠍尾帶有劇毒。

蠍子本就是生活在土中的,而且喜歡陰暗潮濕的地方。南風即便在屋裏撒下了砒.霜,卻也沒辦法阻止蠍子鑽過土牆進了這屋裏。

南風也看到了這兩只蠍子,她看到這兩只蠍子的時候神色一凜,手起劍出,只見劍光過,蠍尾已和蠍身分離。

夜還在繼續。

屋外遠處的“絲絲”聲聽了讓人心情煩悶。何必已開始有些坐不住,她感覺像被囚在這小屋裏一樣,喘不過來氣。何必很想起來走走,但當她想起身的時候就被傅流雲拉住了手。

傅流雲看着何必搖了搖頭,接着下巴朝南風一點。何必順着看了過去。

南風坐在堂中央的長凳上,一動未動。

何必看着南風皺皺眉。她的心情莫名煩躁,實在安不下心來,忽然她感覺虎口被誰揉了揉,只一愣,便想到是傅流雲。傅流雲剛剛握住了她的手。

傅流雲好像看出了何必的焦躁,伸手輕輕替何必揉着手心虎口。她的手好像有什麽魔力似的,何必只覺得胸中的煩悶慢慢消散地無影無蹤,連皺着的眉宇也漸漸舒緩開來。何必轉身,看了傅流雲一眼,正好對上傅流雲看她的視線。

四目相對,那雙桃眸裏滿是溫柔。何必突然覺得心好像被羽毛撓了下,癢癢的。

樹林裏的“絲絲”聲忽然消失了,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像鬧了鬼一樣,仿佛之前根本沒有存在過。

何必和傅流雲發覺到異變的時候屏住了呼吸。

忽然後院響起風聲。這“風聲”很詭異,不是“呼呼”聲,而是“簌簌”聲。像是衣袂帶起的風聲。

南風聽到的時候眼裏精光一閃。她終于動了。

何必和傅流雲也聽到了,屋裏剎那安靜。

那道“風聲”在後院閃過,片刻又恢複了安靜。何必和傅流雲沒有再聽到別的聲音,但南風卻聽到了另一種“簌簌”聲響,像雪花落下的聲音一樣。這聲音很低,低到一般人聽不到。

南風不是一般人,她的耳朵很靈敏。

南風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站起了身。

接着那種“簌簌”聲響也消失了,消失的同時屋頂突然響起“嘎”的一聲。有個人落到了屋頂上,帶動了青瓦發出了聲響。

接着是一道疾走聲,極輕極小心的腳步聲,迅速穿過屋脊,停在了屋門正對的房頂上。

南風轉身看了何必和傅流雲一眼。

何必看出了南風眼神裏表達的意思,她看懂的時候點了點頭。發生危險的時候何必知道要先躲起來,她和傅流雲兩人不會武功,幫不上南風的忙也不能成了南風的累贅。

南風迅速捏滅了燭焰,小心拔出了劍,全神貫注聽着屋頂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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